女眷们相携入内,不由交口称赞。
崔三夫人轻笑一声,碰了碰顾氏,道:“你这主意怎么想的,倒也别致。”
“好吧,”顾氏弯唇一笑,带着些许得意。
“这是我早前在福州时闲说想出来的,不过我家亲戚离得远,交好的商户也欣赏不来,这主意也就一直没用。”
崔三夫人表情微变,忙扯了顾氏道:“你怎么还想着林家,你可别忘了,你都嫁了人了,要是让韩大人知道,定会生气的。”
“他才不会,”顾氏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
崔三夫人挑眉,抿嘴不语,心里暗道,只要是喜欢的,就会吃醋,说不会,只是憋在心里,没在你眼前表现而已。
众人依次落座。
瑞盏悄悄过来,低声与齐氏道,韩老太君这会儿乏了,就不过来了。
齐氏明了,想来是适才陪着卫大夫人说话累着了。
她抬眼一看顾氏,微微点头。
顾氏便看向一旁的江嬷嬷。
随着江嬷嬷的的示意,身着清一色浅丁香暗纹褙子,暗雪青长裙的丫鬟们便如翩然与花间的蝴蝶般来回穿梭。
没多会儿,席上便摆满了各色吃食。
齐氏起身,笑吟吟的说了欢迎诸位,务必尽兴一类的开场,随着她起筷,众人也都开动。
顾氏累了一上午,这会儿她根本没有胃口。
吃了两口,便托着茶盏灌水。
好容易坚持到宴席结束,崔三夫人拉了王二夫人和崔戴氏过来,一副要去听涛阁品茶的样子。
顾氏费心劳力的折腾这么一大顿,为得就是这个时候。
当下,她跟隔壁桌的平氏交代一声,抬着沉重的步子回去。
碰巧卫大夫人被卫六娘拖来,索性跟着一起去了听涛阁
这会儿林琪几个正挺着饱饱的肚子,在西次间喝消食的乌梅水。
听到诸位夫人过来,几人连忙起身。
依次见了礼,顾氏带着夫人们上楼,留了几个小娘子在下面。
卫六娘看了圈屋子,没见到活物,揉了把韩四的脑袋,便溜去林琪跟前,笑眯着眼道:“我送你的雪鼠呢?”
林琪往外一指,道:“我给它寻了个更好的地方。”
“你把它放了?”卫六娘鼓着腮帮,有些不太高兴。
“怎么会?”林琪道:“我小弟宝贝得不得了呢,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昨儿我瞧了眼,这才多久,那鼠竟生生胖了两圈。”
卫六娘这才由怒转喜,片刻又有些不甘。
要知道她今天巴巴过来,为得可不是跟那些只会炫耀衣裳钗环的碎嘴娘子们废话的。
林琪多机敏个人,立刻上道的道:“适才我听人说你来,特地留了一份乌梅甜水,让人送去给你,不过你来这边,估计那水是便宜别人了。”
卫六娘笑道:“那还不简单,我人就在这儿,冲一杯给我不就成了。”
林琪让雪姣去小厨房看看,又道:“那梅子水是我让嬷嬷熬了好久的,是算着人数来的,也不知这会儿还有没有剩。”
卫六娘听了有些感动。
要不是真的记挂在心里的,哪个会想到吃席面太腻,胃口会不舒坦。
芸心从楼上下来,笑着请林琪上楼。
林琪便跟几位告罪一声,去了上面。
步入三楼东次间,顾氏与几位夫人安坐期间。
看到林琪,她笑道:“你几位姨姨想要品茶,今儿你受累,做一次烹茶童儿吧。”
林琪笑着应是,芸心已带着人抬了茶炉等物过来。
林琪才刚热身完毕,这会儿更是驾轻就熟。
没多会便点了盏寒梅吐芳出来。
芸心将先黑釉金豪盏放在了王二夫人面前。
王二夫人鼻子也很灵,闻着徐徐飘来的茶香,暗自揣测是何白茶里的哪个品种。
崔三夫人则与崔戴氏低声说话,间或指着百宝阁上的某物,说着什么,心里有些好奇,今天她会给自己点了什么茶。
小炉上,茶瓶咕噜噜轻响。
林琪捏着茶筅,几乎用了她能用的所有技巧,又点出一副打马游街过闹市的图,送给有个榜眼儿子的崔戴氏。
崔三夫人则是美人闲坐懒梳妆的小样,至于顾氏,是她平日里持卷看书的模样。
最后一个便是卫大夫人。
林琪稍缓了一口气,借着重又添水之时,轻轻的活动手腕,同时缓缓调整呼吸。
待到水一开,她一把抓起茶瓶,手下茶筅如飞,待到停手,泛着淡淡金色的茶盏里,赫然显出一副将帅持枪策马图。
卫大夫人盯着茶盏里徐徐上反的茶油,杯里的人物颜色不停转换,就好似活了一般。
卫大夫人久久没有说话,眼前不禁浮现前一阵子目送卫大老爷围剿流窜边境流敌时的情景。
那时的卫大老爷便是一身戎装,手持长枪,在马上回首望着强忍着泪水,目送他离开的自己的。
崔三夫人与卫大夫人不熟,但她实在太过好奇,便走过来看。
卫大夫人忙收拢情绪,浅笑着与强忍惊色的崔三夫人品评。
崔戴氏听得有了兴趣,便和顾氏也走了过去。
当看到缓缓流动的图案,几位夫人俱都回头,瞧着乖巧坐在红泥小炉边的林琪。
就像在看什么稀罕物件。
林琪正在敲因过度用力而有些酸胀的小手臂,一下子成了全屋焦点,她动作一顿。
崔三夫人轻笑一声,声音柔婉,“一连点了几杯茶,该是累坏了吧!”
“还好,”林琪嘿嘿的笑,被炭火烤得小脸红彤彤的,便是不好意思,也看不大出来。
卫大夫人笑了一笑,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目光极为柔和,显然这盏茶是点到了她的心里。
顾氏瞧出林琪累了,便让她下去。
王二夫人目光闪了闪,到底没有说什么。
林琪略一施礼,撩了裙摆出去。
对于卫大夫人的特殊化,林琪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林琪一直都觉得,比起那些在京都里养尊处优,偶尔喊两嗓子,唱唱高调的贵妇,卫大夫人这等能陪着夫君在边疆苦熬,并在危难之时,宁可舍了嫁妆也要让军中将士吃饱穿暖的女中丈夫来说,怎么宽待,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