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回 善报难料

河套矮林,临时营地,纪泽没再多想中原那些自家够不着的事,转而讯问起两名胡人俘虏。或被科其塔收拾过的缘故,他们知无不言,口供倒与冯秋所言颇为吻合。军情业已大致了解,纪泽便挥手示意亲卫将四人带下,自然,两方待遇将迥然不同。

那冯秋却突然跪地,磕头恳求道:“将军,小的斗胆说一句,渡头西岸乃部族联军后勤营地,主力东渡之后,所留各族驻军连同匈奴青壮当不过三千,左近牧民老弱约有五千,更有汉胡奴隶三千。小人也有同袍留在营中,但若大人攻下营地,卑下与一众奴隶定愿为大人效死!”

“好一个义气汉子,你且下去休息吧,某会有所考虑。”赞了一句,纪泽并未允诺什么,挥手令人将冯秋带下。

“误打误撞获知这一泼天军情,诸位说说看,我等接下该如何行事?至少之前预想的偷袭断石口守军已是万万不能了。”沉吟片刻,纪泽扫视一众军官,面色凝重道。以他新组建的四千骑军,即便顺利偷袭也不可能是那么多匈奴军的对手,纪某人可不敢奢望自己是白马军神陈庆之。

潘权够直接,毫不含蓄道:“我军援助并州军纯属民族大义,可不欠他们什么。如今情势危险至此,一个不好我等便可能全军覆没于河套,是以卑下以为我等当立即撤兵,至多提醒并州军此事,并由水军在文谷水接应。至于并州军如何,我等也只能任其听天由命了。”

刘灵却是不满道:“方才那个叫冯秋的不是说了嘛,敌方后勤营地空虚,我等来都来了,焉能空手而归?大不了一击便走,只要毁了渡河浮桥,那匈奴人一时根本无法奈何我军。”

一众军官随之各自出言,但意见与潘权刘灵二人大同小异。暗叹口气,纪泽摇头道:“将此处军情知会并州军自不可少,但还远远不够,即便我军攻克后勤营地,恐也难阻敌军进攻并州军,依旧不够啊。”

面色一沉,纪泽郑重道:“本将须得提醒诸位,如今局势已是唇亡齿寒,而非仅是秉承大义。倘若并州军被彻底打残,匈奴人下一目标极可能是我血旗营,毕竟死鬼刘景是匈奴右於陆王,而上党万余匈奴军也是葬于我血旗营之手。在三十六寨防御体系完备之前,并州军最好别倒下。”

“卑下倒有一个办法,或可令部族联军很快撤兵。”一片寂静中,少有发言的暂编骑二曲军候布根目闪厉色,盯势纪泽道,“只不过,此法在汉家看来过于暴虐,或将影响将军仁义之名,却不知将军可愿一听?”

再度扫视众人一圈,显是甭指望跳出个诸葛亮了。纪泽只得直视布根,点头狠声道:“某虽不喜欺凌老弱妇幼,但那仅是个人秉性,在大局面前无足轻重。况且,某首先对三十六寨军民负责,其次对大晋负责,至于其他百姓尤其是敌方百姓,必要时只能不仁不义了。哼,那些部族军既然有意令并州洪水滔天,那本将就先令其后院烈火燎原吧...”

七月初一,夜,西河郡离石县,断石口以东十里,并州军大营。晚风清凉,炬火点点,连绵近十里的大营戒备森严,风中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不时传来伤兵的痛哼呻吟,甚至,偶尔还能听见些许极为压抑的低泣。

顿兵寨下已有两日,大战两场,小战不断,断石口连寨防线犹如那吞噬性命的修罗场,已令并州军伤亡过万,可凶悍顽强的匈奴人却如那坚硬的吕梁磐石,在主帅刘钦的强力调度下,稳稳驻守着防线,不让并州军再进一步。

“隆隆隆隆...”“杀啊!杀啊...”“哒哒哒...”蓦然,大营南方传来响彻似也的战鼓声与喊杀声,伴以马蹄疾驰声,浑一副骑兵强袭的浩大声势。

“快起来!集结戒备!不要乱...”沉寂的并州军大营立马沸腾起来,呼喝怒骂,人喊马嘶,惊叫嘈杂。好一番折腾,当懵懵懂懂的军卒们总算列出防守阵型,却无比清醒的发现,营外的一切强袭声响戛然而止,他们再次被匈奴人的皮兵之计耍弄了。

“传令下去,外营加强戒备,余者解散休息,抚甲而眠,枕戈待旦!”中军大帐,司马瑜睡眼惺忪,盔歪甲斜,无比憋屈的怒喝道,“混账刘钦,某誓斩汝!”

并非司马瑜不知疲兵之计,怎奈人家匈奴骑兵飘忽不定,来去如风,更是学会了汉家兵法的虚虚实实,他只能随时接受匈奴人的点卯。前夜趁并州军方至,立营不稳,匈奴人便强袭入营,杀伤数千后旋即远遁,并州那点宝贝骑兵压根反应不及,待得集结完毕作势追杀,结果出去五千回来三千,这还是没真敢追的下场。

蛮人懂兵法,孔明也怕怕,匈奴人的接连袭扰令并州军防无可防又不得不防,而并州军的白日攻寨又徒劳无功,令司马瑜头疼不已。交战不过两日,他已再无出师之时的意气风发与雄心壮志,代之以忧心忡忡与患得患失,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干嘛要抢下这个帅位,在赵郡骑马打猎不好吗?

就在司马瑜无可奈何准备回头再睡的时候,忽有一名营门官赶来禀道:“少帅,东营门有人求见,自称是血旗军信使,有十万紧急的军情通报,说是,说是关系我十万西征大军存亡。卑下不敢自专,还请少帅明示!”

血旗营!?司马瑜一愣,一旁正欲散去的周良、石鲜等人也纷纷驻足。上党摘桃、兵袭铁谷乃至乐平剿贼,双方你来我往,决计算不上战友,并州军高层对此自然心中有数,可对方竟然送来生死攸关的军情,难免诧异。左右已被吵醒,一时难再入眠,众人皆收住了脚步,司马瑜则大手一挥道:“带来大帐!”

不一刻,风尘仆仆的血旗信使被带至中军大帐,来的是白洋营参军署掾席敬。无视沿途并州亲兵的刀枪林立与杀气腾腾,他面不改色的进入大帐,目不斜视的向着正中端坐的司马瑜击胸行了一个军礼,不卑不亢道:“血旗水军参军史席敬,见过少帅。”

“大胆,尔何等身份,见到东嬴公世子竟不下跪?”薄盛怒声斥道。他这既是找茬给下马威,也是恨极了血旗营,毕竟他是一名汉话乌桓人,与他关系紧密的乐平乌桓营可是刚被血旗营无情摧毁。

“哼,我血旗营军礼便是如此,就是见到我家将军,四品护匈奴中郎将,席某也是这般行礼。”席敬不屑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淡淡道,“此乃我家将军手书,如今匈奴十万大军在侧,情势紧急,西征军与并州危在旦夕,诸位便莫再徒废时间了吧。还请听清,是十万!”

十万!?大帐内的并州军将们纷纷倒吸冷气,打心里不信也不愿相信,但这席敬抑或血旗营,似也没可能拿这等大事开玩笑呀。司马瑜本就是偏向武人的急性子,对勾心斗角尤其口舌之争没甚兴趣,这会哪里还管别的,当即说道:“好了,将信拿来吧!”

自有贴身侍从从席敬手中接过信件转呈,司马瑜抓过拆开,一看落款,果有护匈奴中郎将的官印。再看内容,司马瑜的脸色愈来愈黑,只因信中并未向他提出任何需求,只是建议他立即遣人核实军情,在确定之前固守营盘,莫被匈奴人杀个措手不及。这等不算要求的要求,对并州军并无实际损失,反令司马瑜对信中内容信了大半。

此信确为纪泽下午所写,经由留在吕梁山中的暗影飞鹰转递至水军,再由席敬奔马送来。事态危急,纪泽也没藏着掖着,将黄河西岸的一应发现如实说明,表示自己将袭扰河套地区,逼迫五万部族联军短期内部分甚至全部回师,而并州军则可伺机撤离,血旗水军必要时将在文谷水有所协助。

“某有一事不解,似乎血旗营与我并州军关系并不和睦,你家血旗将军缘何如此尽心尽力,是想与我并州军修好,还是另有所求由你转达?”将书信转给心痒难耐的周良等人,司马瑜看向一直处变不惊的席敬,不无探究道。至于血旗骑军如何不声不响就到了河套,水军如何无声无息就到了汾水,这种彼此心照不宣的提防,他倒是只字不提。

“别无所求!我血旗营素来主张抵制内战,除暴安良,一致对外。少帅与诸位可以扪心自问,我血旗营过往所为,可曾有悖于此?”席敬摇头,慨然道,“事实上,此番我等皆不愿将军西出吕梁去冒险,但将军曾言,我汉家人关起门来兄弟内斗,他没办法也制止不了,但面对外夷之时,他却不会眼看着汉家吃大亏!”

席敬之言引得帐中众人好一阵目光闪烁,有怀疑,有不屑,也有感慨。司马瑜毕竟武人心性,且年纪尚轻,不由喟然道:“皆言血旗将军为人阴损,不想竟是如此知晓大义,此番诸事倘若真如信中所言,我司马瑜便欠他一个人情。好了,还请贵使暂先另帐稍歇,容我等商议一番。”

席敬行礼退出,司马瑜扫眼帐中众人,询问道:“诸位皆已看过纪将军书信了,不知有何想法?”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谓唇亡齿寒,若匈奴人真有十万大军,致我西征军全军覆没,令并州沦陷,那血旗营与三十六寨难免承受匈奴大军征剿,是以卑下倒是相信血旗将军此番真心相助。”周良面色严峻,沉声说道,“良这就多遣好手,潜往调查此事,但请少帅明日暂停出战,谨等探查结果,再定是攻是撤。”

“若那血旗将军所言为真,五万部族军闻得后院起火,必会急于撤回,而明日或是匈奴人集结十万大军的唯一时间,难保不会倾力攻营,还请少帅即刻下令,全军连夜加固营盘。”石鲜更为谨慎,出言建议道,“不过,他日我军若需横渡文谷水,最好莫要倚仗血旗营,以免落入算计,是以,我军不妨提前做些准备。”

司马瑜听得连连点头,并州军毕竟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系列举措很快成型。只是,在即将散场之际,薄盛却是有意无意的感慨了一句:“这血旗营在乐平展现四千骑军,水军也该过千,再加三十六寨驻守军卒,兵力怕已上万。短短半年时间,他血旗将军扩张得未免太快,出兵又如此诡谲飘忽,对我大晋真不知是福是祸啊...”

于此同时,黄河西岸,部族联军营地西南十里,纪泽正带着他的四千骑军,鬼鬼祟祟的摸黑而行。平原夜袭并不容易,想要直接摸入敌营简直就是撞大运,敌营巡骑可没个谱儿,特战曲正在前方逐步摸近开路,而衔枚裹蹄的大军则在耐心的时走时停。好在,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之所以从西北转道西南发动攻击,一是营地北面驻有近千匈奴本部军,防御更严;其次便是纪某人的猥琐心思了,他准备打出雍州边军的旗号,多少混淆视听,以免匈奴人过早发现来的是他这个讨人嫌的家伙,从而对他不依不饶下狠手。

正鬼祟间,黄雄带着相助摸营的向导冯秋赶了回来,走近纪泽,他压低声音,却难掩气急败坏道:“将军,方才抓了一个落单巡骑,不想随口讯问之下,方知营地傍晚新来了一支部族联军,足有三千,如今我等将要应对的已非三千胡骑,而是六千啊,凭咱这支暂编的乌合之众,呃,俺就不说了。”

“将军,小的逃出营地时,其内的确仅有三千胡骑,小的敢以脑袋保证啊。”迎着纪泽扫来的杀人目光,冯秋摆手连连,一脸无辜道。

果然之前的一路顺利用光了幸运值,坑瘪的背运来了!纪泽陷入踌躇,他这四千骑军的情况确如黄雄所说,大半都是新编,看似人多势众,战斗力真就堪忧,四千偷袭六千损失决计小不了,甚至翻船都有可能。是战是撤,纪某人一时有些踌躇。

低头思忖间,纪某人的目光毫无焦距的落于前方一匹马的臀部。或因夏日蚊虫多的缘故,那匹马甩了一下马尾,令纪泽的目光有所聚焦。继而,马儿再次甩了把尾巴。在纪某人心烦之时这般嘚瑟它那根马尾,想挨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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