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回 火烧刘曜

永兴二年,七月初三,酉时四刻,晴,横山落叶谷。

“卧槽,见者有份,是老子先看见的,你丫不能独吞,必须分些给我!”山谷之内,两名胡骑各执一块丝绢的两角,其中一人怒吼道,“就是你,老子记得清楚,你丫先前在陆上就已得到一块了,老子还一无所获呢!”

“傻叉!前面地上还有多着呢,别瞎耽搁时间了,别人都冲过去了。得,奶奶的,老子认栽,今个就让你一着!”另一胡骑明显比这名对手更有大局观,眼见争执不下,索性弃了丝绢拍马前奔,风中留下一句狠话,“小子,可非老子憷了你,下次别叫老子遇上你!”

这个横山脚下的月牙形山谷,岭不算高,道不算窄,除了是个转弯风口,以至经年的积叶枯枝特别厚之外,别无异常之处。是以,随着谷口出现丢弃的金银细软,少却连绵,已非首次顺道捡拾的胡骑们自是按捺不住,哪还顾及其他,纷纷催马入谷,奔前抢拾。本就急急追杀血旗军的匈奴中军,闻讯也不肯稍让,就此跟着蜂拥而入。

“快点快点都快点,哥忙乎半天,都快等不及这场烧烤盛会啦!”匈奴大兵们并未发现,就在两侧不算陡峭的丘岭上,一双贼溜溜的大眼,此刻正透过树丛杂草间隙,冷酷而期待的扫视着他们,伴以眼睛主人低不可闻的碎碎念。

眼睛主人自是纪泽,这已不是他第一次逃亡途中设计反伏击了,上次还是年初之时,他在河间郡被汲桑所部追杀,临机打算设伏石勒,结果却被石勒警觉窥破。是以这一次面对同一量级的对手刘曜,纪某人却是花了更多心思,做了更多手脚,用以酝酿这场生死攸关的反伏击。

逃窜、毙马、散财以麻痹对手,木牌标语以激怒对手,树石路障以烦躁对手;而最关键的一点,却是反设计那只令人头疼的扁毛畜牲,利用对手对海东青的依赖信任,制造假象误导对手。让少量兵卒驱赶着空马狂奔前逃,用惯海东青的纪泽自然知道,海东青可不会去分辨马上有人没人。而得之血旗“大军”驱马狂逃的刘曜,果然急中生错了。

海底捞月,镫里藏身,回身拔柳,前军胡骑们各展风骚,一路人马不停,快活获取着敌军狼狈丢弃的战利品。然而,接近西侧出谷路口的时候,他们却不得不下马了,因为地上的倒毙马匹与散落财物实在太多,简单的花活已经无法满足他们吃干抹净的原始欲望。

“直娘贼,别跟我抢,老子会砍人的...”出谷口附近,不时传出下马胡卒类似的吼叫。

猿臂长舒,你争我夺,推推搡搡,拔刀威胁,大打出手乃至血溅五步,在黄澄澄、亮闪闪、晃人心神的金银细软面前,本就没甚军纪的部族前军乱做一团,顿时堵塞了出谷口位置,也将随后跟进的匈奴中军堵在了谷内。且伴着后军的逐渐跟进,谷内的匈奴大军被点点拥挤上前,以至队形愈加紧凑,恰似一根即将完工,即待烘烤的灌肠。

“直娘贼!怎的又停了?前面又出甚状况了?传令下去,让前军动作快些!”急于咬住血旗军的刘曜,不知不觉业已入谷,觉察马匹前进缓慢,他只当又是没完没了的堵路,立马不耐烦的吼道。

言说间,刘曜随手提起酒袋灌上一口,还没忘嘟囔一句:“这马奶酒太没劲道,还是百果酿够劲,就是太贵也太难买。若是捉到那血旗将军,本将定要将那配方搞来!”

身边的亲卫长却是手指道边树枝所挂的一段丝绸残条,不无苦笑道:“将军,怕不又是前方出现了血旗贼军所弃的财物,之前也有数次,但几未耽搁行军,不知此次缘何如此费时,将军或该下令管管了...”

顺着亲卫长的手指,刘曜看到了残绸条,看到了其后的树枝,乃至看清了山谷的地形,耳中再听见亲卫长的言语,他蓦的面色大变,不待亲卫长继续喋喋不休,大声爆吼道:“全军加速,冲出山谷,小心埋伏!快,全力出谷!有迟疑挡路者,斩...”

“嗖!”刘曜话音未落,一根劲矢便带着厉啸,闪电般飞入匈奴阵中。这是纪泽首发的号令箭矢,目标并非武艺高超且护卫重重,很难得手的刘曜,而是其身后不远,一名肩膀缠有厚厚皮套的别样胡人。这名立被箭矢掀翻落马的胡人,一看那用来立鹰防抓的皮套,便知其是母雕海东青的鹰奴,纪某人这一路怨之甚矣!

“嘟嘟嘟...”“嗖嗖嗖...”“咻咻咻...”“噗噗噗...”“啊啊啊...”随着纪泽的发令之箭,大道两侧的丘林中瞬时号角大作,数千箭弩投枪飞蝗般倾泻而下,狠狠扑入毫无防备的匈奴军中。许多匈奴勇士在不明不白间便凄然倒毙,根本未及展现昔日草原王者的雄风。

本还沉浸在捡拾财物抑或剿贼立功的匈奴大军,骤然遇袭下尽管有着刘曜的命令,依旧乱作一团。尤其是前后的部族胡骑,更是各自为战,有的前冲,有的后退,有的杀往丘林,莫衷一是,反而给了血旗伏军更多远程射杀的机会。倒是匈奴后军堕后的三四百人,得益于刘曜的及时暴喝未及进谷,索性唿哨连连,先掉头远离险地去也。

相比之下,刘曜身畔的两千中军确是可圈可点,特别是一千铁瓴军与刘曜的两百亲卫,他们个个非但身披铁甲,更是训练有素,反应敏捷,在弩箭投枪扑来的第一时刻,便刀拨盾格,继而迅速组起盾阵配合防护,虽仍不免伤亡落马,情形却好上许多。而挺过第一波攻击,他们业已集体启动,毫不容情的斩杀前方混乱挡路的部族胡骑,直欲前突出谷。

然而,苦心设局这么久,纪某人的手段自不仅是远程攻击这么简单。道右山丘的顶部,豁然竖起了一面血旗,殷红欲滴,迎风猎猎!血旗之下,纪某人面遮湿巾,猖狂爆吼:“点火!”

其实一切早有安排,不用纪泽叫嚷,丘岭之上业已点起簇簇火光。埋伏在两端谷口的血旗军兵立刻将藤条、枯枝、干草、布条紧急编成的藤球在引火堆上点燃。沾有硝磺火油等引火之物的藤球迅速演变为大火球,被军卒们抛往两端谷口。

这个并不起眼的山谷,在当地可是名为落叶谷,月牙拐弯的地形令它积累了左近丘林的大量枯叶乃至枯枝,这些年来,占据河套的胡族部落与长城内的汉人敌对远过交往,落叶谷这条道路自然没人打扫,经年下来,这里落叶枯枝的数量可想而知。而在这天干物燥之际,遇火又该何等欢实。

熊熊火球接二连三,一路滚过,将谷口的枯枝、枯草引燃,连同火球一起,形成了封堵山口的火墙。火借风势,两端谷口转瞬便化为烈焰滔天!尤其是匈奴军前进方向的西端谷口,恰逢此刻风向向东,更是推着火墙向谷内迅速蔓延!

与此同时,血旗军兵发动了第二拨箭雨打击,这次的箭矢悉数换成了火烈箭。与乌锋箭、破甲箭一般,火烈箭作为血旗箭手标配的少许特种箭矢,箭身裹友松脂硝磺等易燃之物,专事这等场合。它们被点燃引线射出,犹如上千道流星扑入谷中,杀伤匈奴兵卒之余,更是引燃了谷内的枯枝枯叶。

这还不算,丘岭之上,还有血旗军兵拿起捆有石块、烂布条、藤草并沾有松脂油脂的木棍在火上点燃,在军官口令下统一冲刺投掷,抛向谷内,以求在最短时间内将火势变大。莫怪血旗军拥有这么多引火之物,它们来河套就是为的杀人放火,是以之前几次攻下敌营部落,可没少收集这些害人玩意,此时却是全给用上了。

火球、火矢、火棍,令傍晚的天空出现数千道亮红的弧线,映衬着晕红的晚霞,显得异常绚丽,要命的绚丽!它们落入谷底,顿令火光冲天,处处窜起的火苗吐露骇人火舌,迅速将遇上的一切吞噬消化,从而产生出更大的火舌。匈奴大军尚未从刚刚的遇袭中恢复,便要面对更加窘迫,更加残酷的处境——烈火焚谷!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匈奴人马四处乱窜,八方奔逃,但在这绵长的落叶谷里,任何的逃跑都是徒劳。山谷已经被烈焰彻底包裹,到处是火光,到处是灼热,到处是人嚷马嘶,焦糊的气味迅速蔓延。数不清的战马逐渐开始发狂,乱蹦乱跳着将主人掀下,进而践踏而死。

不光如此,大火的另一重杀伤效果开始出现,那便是愈加浓烈的黑烟,以及强烈的窒息,许多匈奴军卒跑着跑着便蓦然摔倒,再也不曾站起。当然,由西侧谷口快速向谷中推进的火墙最是厉害,如巨大石碾,将挡在前面的树木、枯草、马匹与匈奴军兵,尽皆化为灰烬...

“弟兄们,为了大匈人的荣耀,随我杀上山去,斩杀那个卑鄙的血旗小贼!”刘曜已由片刻的呆立变为无比愤怒,他叫喊着聚拢队伍,拔刀指向血旗下观望的纪泽,疯狂咆哮,语气中饱含懊悔、仇视、诅咒与愤恨!

匈奴军兵们感同身受,在烈火的烘烤中,愤怒成为他们唯一倚仗的支柱,他们纷纷跟着刘曜,舍弃烧得不再驯服的战马,举弓搭箭,拔刀持盾,向山坡上狂冲。甚至,明知弓箭射程有限,明知仰射几无杀伤,他们中的许多人,也在疯狂的射出羽箭。只是,喊着、冲着、射着,他们中不时便有人自行倒下,烟毒窒息面前,便是铁瓴军精锐,当死也得死!

“哼,亲卫曲,迎战准备!”纪泽冷笑,他的亲卫曲可算随行骑军中最擅步战的军兵了,那个为首将领想必就是刘曜了,杀往这个方向,几同放弃了最后一线生机,直接宣判了他自己的死刑。或许,这也是出身优越,自比乐毅萧曹的刘曜,一时无法接受大意惨败,此刻的唯一所求吧,单就这一点而言,他的确不如见势不妙转身就逃的石勒。

伴着纪铁等一众军官的喝令,亲卫们举盾列阵,挺枪搭弓,摆出鸳鸯阵配合,并缓缓走下坡顶,占据有利位置,做好抵御准备。同时,他们也没忘将火矢乃至四角钉抛往前方的山坡,能省力还是省些力的好。

“弟兄们,杀!”带着一众濒临绝境的匈奴军兵,刘曜冲在最前,尽管他声音嘶哑,尽管他衣衫焦糊,尽管他满面黑灰,但一股冲天霸气,依旧从他的身体油然散发。

这一刻,纪泽略有些走神,颇觉眼前景象虚幻。最前是一代帝王率着一众匈奴精锐垂死挣扎,中间背景是熊熊烈焰中翻腾滚动的战马与尸体,两侧背景则是燃烧余烬中冒着轻烟的黑炭与熟肉。便是那天际的绚丽晚霞,在这火光画卷面前也黯然失色,莫非这就是一名帝王该有的葬歌吗...

“嗖!”就在纪泽走神的刹那光景,一支羽箭带着慑人尖啸,奔雷般直奔其面门。自有环卫左右的贴身亲卫举盾格挡,但听砰的一声,包铁大盾竟被箭矢射得迸裂,箭矢力道大减,仍去势未尽,犹奔纪泽面门。

“玎!”关键时刻,剑无烟仓促出剑,勉强扫中这支居然射透铁盾的劲矢,将其方向稍稍上挑。而警觉到危险的纪泽忙也下意识的矮身低头,却听咔的一声,纪某人头盔上的骚包红缨被这一箭矢射折,总算在电光火石之间,捡回了一条小命。

莫文青,莫装逼,装逼被雷劈!纪某人心中后怕,顺着箭矢来向,看到收起大弓、满脸遗憾的刘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厮好霸道的射术,差点叫他将葬歌对象给换人了。再没了英雄惜英雄,纪泽手指刘曜,怒声令道:“给我集中弩箭投枪,射死他!”

“嗖嗖嗖...”“咻咻咻...”“噗噗噗...”纪泽的骤然遇险本就令血旗军卒们极度后怕,恨极了突施冷箭的刘曜,如今再得了纪泽命令,哪里还会客气。箭矢、踏张弩、投枪,非但亲卫曲,便是左近够得着的其他军卒,也纷纷将远程攻击目标对准了刘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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