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盛山口毕竟地处倭岛内陆,虽为火离方国通往倭南的最大通道,却非唯一,故而重度乙部署火离驻军之时,仅仅象征性在此安排了两百倭兵,且是几同民兵的倭兵,主要用作盘查示警。他们遭遇血旗特战军右曲从侧后方发起的骤然突击,兼有下方数千蛮兵的大溃逃作为榜样,其迅速溃败委实不足为奇。
“这帮倭兵跑得倒是挺快嘛,诶,下方的蛮兵就要到了!”右屯长崔榴冲上山顶岗哨,四下扫了一眼,呵呵笑道,“头,岗哨上还有不少滚木礌石呢,不推下去岂非可惜?”
“呦,我说吹牛呀,你那胸口碎大石的老本行还没忘呢,一见到石头就来激情啊。”左屯长孟十二窜上近前,不无打趣道。
“哼,胸口碎大石怎么啦,咱凭力气吃饭,总比你昔日那偷儿的活计上档次!”崔榴佯怒回击道。攻袭岗哨这等烈度的战斗,对特战军兵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儿,可不影响吹牛打屁。
“得了,专心战事!待我先看看下面还有多少蛮兵,上面交代了,可得放跑一两千,万不能都留下。”右曲军侯兼副校尉田二愣打断二人的拌嘴,伸头往下方山道看了眼,旋即笑道,“这帮蛮兵在山里逃得果然够快,还有小三千呢。弟兄们,可劲招呼吧,咱们今个也从战兵们手里抢些战功...”
“轰隆隆...”“嗖嗖嗖...”不一刻,石木滚砸,箭矢飞射,可怜的歌更蛮兵们,好不容易跑了七八里山路,临了到了预想中的自家地头,不想又挨了一顿劈头盖脸,若非血旗军上下憋住嘴巴,愣没喊出那句惯常的“跪地免死”,只怕蛮兵们都不愿在逃了。
“儿郎们,快冲啊,出了山口就安全啦!”关键时刻,歌有采的狼嚎再度成为指路明灯。一番洗礼之后,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歌更蛮兵们已然不到两千,随着胳膊中箭的歌有采,哭爹叫娘的冲出了风盛山口。继而,在曹嶷所部两千余人的“紧追不舍”下,急急北奔,逃往传说中包吃包住的火离城。
一追一逃的汉倭双方过后不久,唐生便带着后续的南路军赶到风盛北山口,不是伏击时的数千,而是足有万余。此时,特战右曲已然清理了山口左近的残敌,田二愣则已带着几名军官迎候大军。
见到唐生,田二愣立马上前见礼道:“督率,我特战右曲业已按令攻取风盛山口,接下事项,还请督率示下!”
对于这个一度刺杀过纪泽,后又融入血旗军的特战精英,唐生虽不亲近,却也不至反感,他笑道:“很好,特战弟兄们辛苦了,某自会为你等请功。战事紧急,你部即刻攻取火离南部一应山口,并交予辅兵占据留守,务必封锁倭南蛮兵的南逃之路。某这里派出三曲辅兵配合于你,限时明日日落。”
明日日落!封锁蛮兵南逃退路!?田二愣心头一突,倒非觉着自家特战曲任务艰巨,事实上,只要有一个夜晚,特战曲就好办事了,他惊愣的是血旗军的胃口,火离城纵然少了歌更方国主力,至少也还有四万多倭兵,听口气这是要在一两日内就一锅端呢。
惊愣之下,平素沉默寡言的田二愣,也不禁脱口问道:“这么快就能拿下火离城?倭兵可有四万多呢?”
这本不是田二愣该问的,是以唐生听得眉头微皱,总归行动已经展开,大事难改,他倒也不会为此当众落人面子,只是淡淡道:“不动则已,动如雷霆,我血旗军素来如此。好了,你率部暂先休整去吧,这里的驻守便交由辅兵接手...”
且不说唐生大军的紧急调度,山口北方,歌有采所部蛮兵委实被追杀得很惨。论及体力,他们本就不及天天长跑训练的血旗军兵,偏生还比别个多走了大半天的山路,结果就是他们在前面跑炸了肺,血旗军曹嶷所部则如牧羊,在后面悠哉悠哉的跟着,不时从背后刀砍箭射的收割着掉队蛮兵的性命。歌有采倒是也曾派人断后,怎奈胆战心惊且又缺乏纪律的断后蛮兵,每每只需血旗追兵的一通弓弩,便即复又沦为逃兵。
终于,当歌更蛮兵仅余不到千人的时候,当歌有采距离火离城尚余十里的时候,他总算看到了徒、金两部的一万蛮兵,在倭将重映枭与五百王都卫军的督阵下跑步前来接应。这一刻,歌有采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感动,也是第一次热爱倭国这个情谊融融的大团体,他喜极而泣,咧嘴哭嚎道:“儿郎们,前面二里就是友军,再加把劲...”
“咻咻...”“噗噗...”下一刻,歌有采的哭嚎戛然而止,泪眼朦胧的低头看去,他的胸前多了两根劲弩箭头,带着他一个飞扑,直挺挺趴到前方的泥土地上,背后盯着的两根踏张弩杆依旧在兀自颤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豁然明白,不时激励蛮兵跑路的自己,其实早被追兵给盯上了,而这个时候,他或已再无利用价值。
“咻咻咻...”“嗖嗖嗖...”“噗噗噗...”歌有采的黄泉路绝不寂寞,继两支对他专门点名的踏张弩矢,一路不愠不火的血旗追兵,像是突然吃了兴奋剂,脚步如风,刀枪如雪,弓弩如雨,就在最后一里多路的期间,将最后的歌更蛮兵追杀了七七八八,蛮兵们不甘的哀嚎,堪称声传十里。
打脸!啪啪的打脸!重映枭所部万余倭军,目睹血旗军的暴行,无不双目喷火!他们之前出城二里,便收到了源自风盛岗哨溃兵的飞骑急报,被重映枭一路催促着跑来接应歌更蛮兵。结果残兵败将是见到了,偏生就在接应的最后一刻,汉军却是突下辣手,当着他们援军的面,将歌更溃兵一通砍瓜切菜。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这都是对他们赤裸裸的打脸挑衅嘛!
“区区两千汉军,竟敢挑衅我上万大倭勇士!隼人勇士们,决不可任由隼人弟兄这般惨死,我等定要将这帮汉军扒皮抽筋,一个不留!”尚不知北荒军遭遇的重映枭,深觉奇耻大辱,看着大半里之外已然聚集成阵,却仍不断射杀歌更逃兵的血旗步卒,他几乎气炸了肺,嘶声怒吼道。当然,他的命令显是仅对倭南隼人的。
徒、金两位倭南统领同样感同身受,义愤填膺,尤其对面仅只两千余汉军,令他们狼性爆发,丝毫不曾拂逆重映枭的命令,反而对比着各出了三千蛮兵,一边略整队型,一边更有艺术性也更有成效的煽风点火道:“儿郎们,宰掉前面的汉人,谁夺下兵甲就是谁的啊...”
“全体都有,向后转,保持回形阵,跑步走!”或为倭方援军的气势所慑,撩起倭军怒火的血旗军兵在曹嶷的命令下,无耻的选择了撤退,但军阵却丝毫不乱。
“卧槽!直娘贼!无耻的汉人,杀了我隼人勇士就想跑吗?儿郎们,追啊!”不需要军令,自有性急的蛮兵蛮将一通吵吵,原本正在折腾的军阵也别讲究了,倭兵大军立马撵着汉军身后发足狂追。显然,红了眼的蛮兵蛮将们不会注意到军阵,只会注意到汉军要逃走,斗志愈加火爆!
“汉军这是害怕了吗?可阵型怎生如此齐整?嗯,这里一片平坦,不可能有埋伏,或许他们习惯于这般规矩吧,果然是支劲旅,正该以众凌寡留下他们,立下一功,大不了见势不妙再行撤退吧!”倭军阵中,重映枭也被汉军的果断撤离搞得一愣,他还算有些军事素养,可扫视一圈周边地形,心中一阵嘀咕,终也不曾出面阻止追击。
血旗军保持阵型跑步,显然比不上倭军蛮兵自由奔放型跑步来的快。双方南行二里,眼见倭兵已然追近血旗军阵百丈之距,曹嶷蓦然一声爆喝:“全体都有,停步!向后转!恢复回形方阵!弓弩准备!”
“停!停!汉人在那又跑不掉,都他妈的停下!整理队形...”眼见汉军蓦然转身,列出阵型,大多倭方蛮兵下意识停步,一应倭将则吵吵嚷嚷的重整阵型,尤其叱骂那些依旧单兵猛冲的傻叉勇士,好易通鬼喊狼叫。
“踏张弩,射!”几乎在血旗军阵调整完毕的第一时间,曹嶷便高声令道。旋即,伴着咻咻锐啸,三百多强弩飞过天际,蛮不讲理的扎入犹在整队的倭兵群中,带起片片血花与声声惨嚎,杀伤数量算不得多,可着实太气人也太欺负人了!
“卧槽!咱们不能再干站着被汉人射啦!队型什么的差不多就好了,咱隼人勇士靠的是勇武无双,本就搞不惯那些花架子,冲吧!”也不知是谁带头喊的一声,六千不堪白白挨打的倭兵,开始乱哄哄向前挺近,除了按方国分为左右两团,颇呈蟹钳之势,还真看不出他们用的是何等阵型,甚至连兵种分配也显得不成体统,活脱脱的单兵本色出演。
“嗖嗖嗖...”随着倭方六千大军前冲进入一箭之地,血旗军抛射出一轮更多更密的箭雨,落入盾阵散乱兼又皮甲竹甲甚至没甲的蛮兵群中,顿致血花片片、惨嚎连连,杀伤不可谓不重。不过,在六千人的大阵中,这等伤亡一时倒也不至令倭兵们魂飞魄散,反因鲜血刺激得倭兵愈显狼性。
“嗖嗖嗖...”“笃笃笃...”几乎与血旗军同步,倭军也抛射出了箭雨,乱虽乱些,但仗着人多,声势倒与血旗军的相当,而且,作为山林蛮兵,他们同样善射,甚至平均箭法水平更胜寻常汉卒。只是,血旗军阵中响起的,仅有少许的噗噗入肉声与闷哼痛呼声,更多的却是代表箭矢无效的雨打芭蕉声。必须说,大规模弓箭阵战里,个人箭法作用寥寥,而更好更严密的护甲盾阵才是王道。
“卧槽,就说队型没甚鸟用嘛,反而耽搁时间!勇士们,冲啊,跟汉人肉搏去!”箭矢对战的明显弱势落入蛮将们的眼里,右翼倭阵中传出一声咆哮,旋即,倭兵们索性也不玩对射了,而是大踏步发起了冲锋。紧随右翼,左翼蛮兵们亦然,五六千人呼啸突进,虽然混乱,倒也颇具声势!
“嗖嗖嗖...”“咻咻咻...”有便宜不占白不占,随着倭兵们愈加冲近,血旗军阵中射出了第二波箭雨,继而是一拨更为震撼人心的投枪。数拨远程打击下来,六千倭兵的可战者已然三去其一,倭军大阵之后也留下了一条血路,凶悍如狼的倭兵们更是感觉到了胆寒!
“嘟嘟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重映枭等倭将也不能忍受白白牺牲,在一声声高亢的号声催促下,剩下的四千余倭兵发出恶狼般的嘶吼,踏着同袍们的尸体,终是气势汹汹的撞上了血旗军阵。
“噗噗噗...”利刃入肉,肢体断裂,鲜血飚飞,嘶吼怒喝,最惨烈的冷兵器肉搏终在汉倭步卒间展开。栽倒,顶上,再栽倒,再顶上,汉倭双方皆是如此,只不过,有着严密军阵与娴熟配合的血旗一方,频率委实远低于倭方蛮兵。
像是汹涌的浪潮撞上坚固的礁石,礁石岿然不动,浪潮则左右分开,两侧包抄,进而将礁石包围其中。不一刻,曹嶷所部便陷入了倭军重围,尽管场面不落下风,但想撤退却是再也不能。
“哈哈,我大倭勇士果然悍不畏死,即便汉军奸猾,却也终将为我等围杀!”倭军后阵,重映枭眼见战局落定,不禁得意大笑,不忘忽悠徒、金两位蛮兵统领道,“两千多汉军装备,就属于两位统领了,恭喜恭喜,不过,未免战局有变,不妨再添兵力,尽早剿灭这股汉军如何?”
相比之下,两位蛮兵统领笑得就要苦涩多了,缴获可期固然不错,但自家的勇壮未免付出得太多,都不知回去如何向那些孤儿寡母交代。当然,事态至此,不可能收手,也只能以众凌寡,尽快结束这场肉疼的战斗。
然而,就在两位蛮兵统领咬碎钢牙,就欲继续投入兵力的时候,南方隐有烟尘升起,伴以愈来愈响亮的喊杀声。继而,有倭兵探哨急急赶来,向重映枭等人急声道:“禀将军,风盛山口方向来了汉人援兵,约两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