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打烊时,杨进宝回来接走了祈巧和张嫂等人,祈喜还在安睡,阿安还没有回来,九月一时睡不着,便坐要杂物房里雕刻蜡烛。
铺子扩大经营的事,暂时被她抛开,事实上,她对用游春的银子还是有些排斥,这次要不是怕张师婆缠上,她也不会拿出动用这笔银子,还把游春的名字搬了出来,眼下的日子,要是没有张师婆的隐患、没有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已是很满足了。
她,并不是个有野心的人。
然,所有的假设都是假设,张师婆的存在不可能因为她不想面对麻烦便就此消失,家里那些事儿,也不是她不想面对便不会发生的,那个她只进过几次的家里,还有祈老头,还有祈喜,短短几个月的时日,他们已然牵住了她心底某根弦,忽视不得。
“叩叩叩。”正沉思着,后院门处传来几声轻轻的叩门声,九月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出了杂物房来到了后门处。
“开门。”外面响起阿安低低的声音,九月松了口气,拉开了门后的木棍和门拴,打开了门,却只见,阿安的身后还跟着祈望和杨大洪和两个有些面善的男子。
“九妹。”祈望等人呼啦啦的涌了进来,阿安落在后面关上了门,九月便被祈望等人围住了,祈望急急的问道,“八妹没事吧?”
“睡着了。”九月看了看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呼~八妹也真是的,我们家不去竟跑这么远,可把我们给吓着了,要不是这位小兄弟来报信,我们和大姐夫三姐夫还在外面找呢。”祈望边说边指了指那两个九月觉得面善的男子。
原来是大姐夫涂兴宝和三姐夫葛根旺。九月忙行礼,家里也没个待客的屋子,便只好招呼几人进了厨房落桌,阿安忙去找热茶,听到动静的舒莫也走了过来,一起泡好了茶送到了各人面前。
“五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九月看着祈望问道,他们都在一个村,应该知道的事儿多些吧?
“爹老糊涂了。”祈望一开口便叹气,“也不知道怎么着魔碍了,把八妹许给了那个鳏夫,那户人家的大儿子都和八妹一般大了,居然还学人家有钱人家讨小……要不是八妹跑了,十堂哥来通知我,我还不知道这些事呢,幸好,三姐夫刚巧从镇上回去,我们便叫上了大姐、大姐夫还有三姐、三姐夫一起去找爹了,谁知道,他竟然说要卖了房子与我们所有人断绝往来,自个儿去外面寻营生去,也不想想多大的年纪了。”
“他怎么好好的有这样的想法?”九月惊讶的问,这么大年纪了才想到去外面创业?那早干嘛去了?
“谁知道呢。”祈望显然很不满,“正巧你派的这位小兄弟去报信,大姐和三姐要带着孩子走不开,便让我们来了,想和你和四姐商量商量,这事儿该怎么办?爹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哪里真让他去外面受苦啊。”
“四姐夫说他会调查清楚再回去,他觉得……爹是有苦衷的。”九月很中肯的说道,“我也觉得蹊跷,好好的又不是缺银子花,干嘛要断了自己的根儿出去。”
“真是老糊涂。”祈望又骂了一句,倒是杨大洪等人苦笑不语,他们是女婿,纵然也同祈望一样觉得祈丰年做了糊涂事,也不能像她这样随意开口指责。
“你们吃饭了吗?”九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看几人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忙问道。
“还没呢。”祈望在这儿住过几日,也不拘束,“哪里还吃得下啊。”
“不吃怎么行。”九月忙站了起来,冲外面喊了一声,“莫姐,麻烦做几个菜,我姐姐、姐夫还没吃饭呢。”
“嗳,来了。”舒莫原是避嫌让他们说话才出去的,听到声音忙走了进来,还喊上了阿安当帮手。
有他们在,祈望倒是也不埋怨祈丰年如何糊涂了,转而问起了九月铺子里的生意:“你这儿怎么样?上门的人多不?”
“还不错。”九月笑着点头,“前几日又招了两个小伙计才算忙过来了。”
“我们家九妹就是能干。”祈望看着涂兴宝和葛根旺说道。
涂兴宝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平时话就不多,面对九月时也有些小小的不自在,闻言便咧着嘴笑了笑当是回应,倒是葛根旺笑着接道:“之前这铺子开业时,我们酒楼里便有不少议论,大家伙儿都在好奇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凶巷接铺子做营生,没想到居然是九妹。”
“三姐夫也在镇上?”九月倒是挺意外,好像自祈老太出丧时见过一面,后来她倒是没怎么注意几位姐夫,没想到这一位也在镇上。
“三姐夫在镇上一品楼做事呢,好几年了。”祈望忙介绍道。
“原来如此,一品楼离这儿近的很呢。”九月点了点头,从她这儿去成衣铺就要经过康镇最大的十字路口,那儿便是酒楼客栈的所在,也是康镇最繁华的地段,想来能在那儿做事也是需要点儿本事的吧。
“不过是个跑堂的,不值一提。”葛根旺谦逊的笑了笑,他的表现倒是让九月多看了两眼,不骄不躁,倒不像是个寻常村夫走卒。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三姐夫不必过谦,跑堂也好,大老板也罢,不过就是凭自己本事过日子的,做好了一样是人才。”九月颇有感触的说道,想前世时,因为职业的关系,她受人多少非议?
“九妹说的极是。”葛根旺连连点头,也多看了九月几眼,她的事,他听说不少,不过他并没放在心上,对他而言,她只是他妻子的妹妹,可今日一见,倒让他心生出几分好奇,这些话,可不是一个没见识的小村姑能说得出来的。
“九妹,八妹还在睡吗?我想看看她。”祈望挂心祈喜,趁着他们不说话的空档提出要见见。
“在楼上。”九月起身,“五姐夫,这儿你熟,帮我招呼好大姐夫三姐夫。”
“去吧去吧。”杨大洪挥了挥手,对涂兴宝和葛根旺说道,“要不要去前面铺子看看?九妹折腾的这些东西,我以前还真想不到呢,看了才知道,原来蜡烛还能这样做的。”
“好,瞧瞧去。”厨房里正忙着,就这样干坐着也不好意思,葛根旺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也顺势拉起了涂兴宝,“大姐夫,我们也去见识见识,说不定以后开铺子还可以借鉴一下九妹这儿呢。”
“三姐夫有想法要开铺子?”杨大洪逮住他话里的意思,忙问道。
“我倒是想,可现在,也只能是想想。”葛根旺无奈的摇头,一大家子等着他的那点儿月银回去嚼用,他想开铺子的念头猴年马月才能实现啊。
且不提他们三个连襟如何参观九月的铺子,先说九月和祈望一起进了楼梯间,九月便开口问起了水家的情况:“五姐,水宏怎么样了?”
“你也知道了?”祈望惊讶的看着她,想想祈喜都到这儿了,还有什么九月不知道的?便苦笑道,“那水家也真够狠的,把水宏给抓回去以后,直接把他关在了家里,还说镖局也不用去做了,我们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商量着找媒婆给水宏说门亲事呢,要不是家里没人,他们肯定又要闹上门了,唉,被这样一闹,八妹的亲事还真是个问题。”
“找媒婆说亲去了?”九月挑了挑眉,心里倒是希望水家能成事,这样一来,八姐就能断了念想,另寻好门户,可转念间,又觉得八姐有些可怜,心里的愧疚越发的窜了上来:她这样想,是不是有点儿对不住八姐啊?
“可不是嘛。”祈望瞧了瞧近在眼前的房门,压低了声音,“我巴不得水家能说成,找个比那老婆子厉害百般的,让她也尝尝滋味儿。”
“噗~”九月忍俊不禁,不过,她还是地道的摇了摇头,“水大哥还是不错的,对八姐痴心一片。”
“不错?不错个屁。”祈望闻言却冒火的说道,“他要真不错,就该离我们家八妹远一点儿,哼,明知道他家人那个德行,还来招惹八妹,还敢勾引我们家八妹幽……咳,反正,那小子也不是个好的,所幸这事儿没人知晓,要不然,我们家八妹还怎么见人?水家那老婆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这样过了门,八妹以后更抬不起头来,要是再遇到个不讲理的,都能把她拉去浸猪笼了……这妮子,真真气死我了,居然也做这样的糊涂事。”
“八姐做什么了?”九月闻言,顿时惊住了,浸猪笼这么严重的事,八姐到底做了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祈望又看了看那房门,叹了口气,拉着九月往楼下走了几个台阶,就这样站在楼梯上嘀咕了起来,“八妹可能被那小子给……吃亏了。”
“……”九月张口结舌的看着祈望,八姐真有那么开放吗?这可不是她的前世啊,与人做了那样的糊涂事,水宏拒不认账,八姐以后该怎么办?“那你……还说巴不得水家成事……真成了,八姐怎么办?”
“所以,我今天就是来问问八妹的,她到底有没有吃亏。”祈望咬着牙说道,“这事儿要不是被葛家姑姑给看到,换成别的人,八妹就死定了。”
“葛家姑姑从哪里看到的?”九月想起那个疯癫的葛玉娥,皱了皱眉。
“你走之后,屋子的钥匙是不是给了八妹了?”祈望看着她问道。
“是,我托八姐帮我照看的。”九月点了点头,愣住了,那天她回家时就看到祈喜从那边过来,神情便有些奇怪,难道是真的?
“那就是了,你也知道葛家姑姑说话颠三倒四的,三姐从她那儿听到了几句,就拉着她到无人的地方问了,她虽然说话颠来倒去,可事情还是说清了,说是她去我们娘坟前回来的时候,看到水宏拉着八妹进了你那屋子,后来三姐就留了心思,居然真被三姐给看到一回了,他们……要不是怕八妹面薄,三姐当时就想冲进去了。”祈望说到这儿,叹气连连,“这八妹也真是的,也不想想我们外婆以前的事被人说了多少闲话,娘在的时候,就因为这个抬不起头来,她居然还……我们可都还在孝期呢。”
“五姐,也许,八姐没吃亏呢?”九月的话也有些犹豫不决,两情相悦时,情到浓时……咳,也不是不可能吧?
“这事儿只有三姐和我知道,你听听也就算了,别说出去。”祈望叮嘱了一句,又补上一句,“还有你,可不能犯这样的糊涂。”
“我知道的。”九月忙举起双手保证道,心里却是一虚,要知道,她和游春之间,也就只差那最后一道防线了……咳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