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片刻之后,项保文仰头捂着肚子哈哈哈哈哈狂笑起来,眼泪都从眼眶里笑得流了出来:“你、你是不是傻掉了,竟然用一把烂泥来和我的落颜珠相比,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楚国人真是会开玩笑啊哈哈哈哈哈!”
周围众人脸色一下子黯然起来,项保文的笑声在他们听来越发刺耳,他们此刻心中都暗恨梁夕,为什么要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还牵连到自己。
铃音不解地望向梁夕,心想:“难道他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谨王爷和清远白都是愣了一下,谨王爷原本以为梁夕会拿出什么技高一筹的宝物来,结果却是一抔黄土,此刻心底也隐隐有些失落,不过 他知道梁夕非比常人,所以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望向梁夕道:“梁夕,你给大家解释一下吧。”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项保文好不容易止住了大笑,不停抹着眼角的泪水,呼哧呼哧喘着气道,“你可别再说出什么笑话啦,不然我一定被你笑死。”
“唉,你们这些人啊。”梁夕摇了摇头,脸上嬉笑的神色逐渐消失,换上了前所未有的严肃。
受到他的气势影响,大厅里众人都有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压迫感,项保文也笑不出声了,只能张着嘴瞪眼望向梁夕。
等到四周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到地上都可以听见的时候,梁夕缓缓开口道:“要是敌人攻打过来的时候皇上跑了,可是我们楚国还在;朝廷跑了,可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还在,我们的父老乡亲还在。如果我们也跑了,就没有人再为他们而战。他们就只能任人宰割,任人屠戮,像牲畜一样被人砍翻在地,还要踩上几脚,朝脸上吐上几口吐沫……你们说,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更重要的东西?有比我们需要守护的亲人朋友父老乡亲还要重要的珍宝?”
梁夕握紧了手中的泥土,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锤击一般敲打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梁夕的眼前闪现过之前一幕幕绝望的画面,他的修炼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珍视的人,所以这段话说出的时候,已经饱含了他全部的感情。
梁夕闭上了嘴巴,大厅里只剩下粗细不一的喘息声。
项保文瞠目结舌,张大嘴巴想要说话,但是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根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和其他楼层的觥筹交错喧闹繁华相比,这个楼层安静得如同是另一个世界……
梁夕将手微微松开,黄土从他的指缝漏下,夜风一吹便消失不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细如发丝的黄土线上,心弦被用力拉起。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是项保文后最冷血的护卫,此刻也觉得自己心底的某片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了。
良久之后,朔双轻轻扯了扯梁夕的衣袖,小声道:“梁夕你刚刚哭了?”
梁夕微微一笑,眨眨眼道:“没有啊。”
虽然嘴硬不想承认,但是眼角依旧残留着一点晶莹。
梁夕低下头来,看到的是朔双梨花带雨的清丽脸庞。
抬头朝周围望去,陈紫涵捂着嘴,肩膀抽动已经泣不成声。
梁夕和铃音的目光交错一下,随即撇开,这一次梁夕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而铃音也被梁夕彻底震撼住了。
下流、好色、落井下石、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这些原本认为是梁夕的形象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而在废墟上重新建起来的,是一个悲天悯人,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而敢于挑战整个世界的悲壮式光辉形象。
原本已经注定落败的结局,却因为梁夕的一番话而彻底改变。
在梁夕的这番话面前,那剖黄土、脚下的土地,哪怕是有一千、一万颗落颜珠,都是没法比拟的。
“梁夕,你从哪里学来的话。”朔双抽噎着抹抹眼角,“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我只是看那个文王的嘴脸太不爽了,所以就想打击他一下,你不要这么敬佩我,其实啊,刚刚那番话是我抄的。”梁夕连连点头,脸上重新恢复了之前玩世不恭的笑容。
从落寞深邃到嬉皮笑脸,变脸的速度快得惊人,铃音愣了一下,一咬银牙心中道:“是了,这个满脸龌龊**的人才是梁夕,刚刚那个一定是我出现幻觉了。”
转身望向文王,梁夕笑嘻嘻道:“不知道文王觉得是脚下的土地更重要呢,还是落颜珠依旧是珍宝呢?”
梁夕一边说一边抖着腿,满脸奸诈的笑容让项保文恨不得在他脸上狠狠打上一拳。
梁夕这番话说得太可恶了,要是他说落颜珠更珍贵的话,就等于说他没有将自己地国家和人民放在重要的位置,要是让自己国内的人民知道他这么说的话,他的声望会很快跌落到最低点,对他这个未来的皇帝格外不利。
但要是他承认土地更重要的话,就等于说是认输了。
煮熟的鸭子都能飞走,怎么可能不让项保文差点气得当场痔疮发作。
仔细考虑了一番后,项保文恨恨咬了咬牙,怨毒地望着梁夕道:“你赢了。”
“好!”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叫好鼓掌,整个大厅里瞬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谨王爷紧紧盯着梁夕,心道:“一张利口足以抵百万雄兵,梁夕啊梁夕——”
清远白撵着胡须连连点头,含笑望着梁夕,毫不掩饰自己脸上赞誉的神色。
整个大厅里现在所有人目光关注的都是梁夕,一方面是因为梁夕举手间便以一抔黄土扭转乾坤,将几乎处于不败之地的项保文打下马来,另一个方面就是为梁夕刚刚的那番话叫好,这样的胸襟气度,恐怕放眼天下都没有多少人能够拥有,所以现在在场绝对大多数人都是对他打心眼里的敬佩。
之前一些就对梁夕另眼相看的小姐们,此刻更是下定了决心,哪怕是不要名分都要和梁夕春风一度。
“过奖、过奖。”梁夕笑着对周围人拱手,一时间他像是众星拱月般被围在中间,艰难地扭过头望向项保文道,“文王,我们是不是该比下面一样了?是女人还是武器?”
大厅里上百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几秒钟之前,拉在墙壁前的丝绸窗帷突然晃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人刚刚在墙壁里面窥视大厅里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