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真人?
柳孤雨又蹦了。
蹦的老高,差点被洞顶撞了脑袋。
柳孤雨自己没想到自己能站起来,这“桃木真人”也没想到,这娃娃居然能这么快复原。但是“桃木真人”也并不太过惊讶,体内蕴含着如此大的道气的娃娃,如果不能这么快恢复,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令“桃木真人”惊讶的是柳孤雨的表情。
那表情十分复杂。有惊讶,有欣喜,有惧怕,还有点儿碰上了家里的长辈,想扑上来狠狠的抱上一抱似的。
“桃木真人”慢慢的道:“你,不疼了。”
柳孤雨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处。其实到处是伤,摸哪里都是伤处。只不过这些伤处,已经不那么疼了,只是少许有些麻痒而已。
柳孤雨觉得这伤愈的过程非常奇特,但是这还不是最叫他惊讶的,更加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眼前的“大猴子”,居然是自称桃木真人。
柳孤雨盯着这位“桃木真人”的眼睛,仔细观察,这“桃木真人”毛发后脸的轮廓却和后洞画壁上的陶采有几分相似,但是他的双眼,却放射着壁画上桃木真人的奕奕灼热目光。虽然身居深洞,却充满了活力和自信,而且和蔼亲切。
柳孤雨有些迷惑了,他仿佛觉得,这眼前的,果然就是桃木真人,而桃木洞的桃木真人,却是陶采。
柳孤雨眨了眨眼睛,将这些事情左思右想,都想不清楚。叫他最迷惑的是,怎么桃木洞里原本高大魁梧的师傅桃木真人,长得越来越猥琐,而眼前这个原本应该萎靡矮小的陶采,却越来越魁梧。
“桃木真人”看他魂不守舍的摸样,问道:“怎么,小娃娃,难道你听说过我么?”
柳孤雨摇了摇头,道:“不对,我知道了。你不该是桃木真人,桃木真人是我师傅,你应该是,心怀不轨,被叔祖放逐,而后失足跌入无底深洞的师叔陶采。”
“桃木真人”听了这话,比适才发觉柳孤雨体内那巨大的道气,还要震惊。“什么?你,你是陶采那混蛋的弟子?”“桃木真人”仿佛没听见柳孤雨所言,自顾自的说道。
柳孤雨听了,又使劲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不是陶采,我是’桃木真人’的弟子,你才是陶采。”
“桃木真人”听了,十分动怒,吼道:“胡说,谁说我是陶采,我才是真正的桃木真人。”
柳孤雨也被这“桃木真人”吼的火气有些上升,也叫道:“你才胡说,不行你将自己的胡子和毛发剃了,到桃木洞的后洞壁画上去比比,看看谁才是陶采,谁才是桃木真人。”
柳孤雨的这句话,犹如一柄利剑,刺中了这眼前的假“桃木真人”。这桃木真人似乎想起了那壁画,和壁画上的容颜,他仰头向天,其实是望向了顶上的流水形成的顶镜。顶镜里反射出的样子,确实不是桃木真人的样子。这一点,“桃木真人”心里十分清楚,甚至比柳孤雨这个旁观者,还要清楚的多,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一人呆在洞底,“桃木真人”和“陶采”这两个代号,有什么意义呢?他,就是他。所以,他一直以桃木真人的身份自居。但是今天,有了旁观者,有了别人,那么他还是他自己么?他还是“桃木真人”么?
他萎顿的跌坐在地上,魁梧的身子做下,飞溅起一些稀泥。
“好吧,我就是陶采。”
柳孤雨听了,十分得意,“我说嘛,你肯定是师叔了。既然是师叔,不管怎么着,我还是应该给你行个礼。”说完,双膝跪下,眼前的这位长毛猴子“陶采”行了个跪拜大礼。
“陶采”很诧异。
他没想到柳孤雨这么干脆。在他的心中,那人教出来的弟子,八成不是什么善类。原本既有的桃阳子和桃上人在他的影响下,一个傲慢无礼,一个阴沉难测,只有三弟子为人老成,但是也很难说被他教成了什么样子。这回冒出这么个娃娃,深藏天大的秘密,却看似天真无邪,怀有一颗赤子之心,说跪下,就跪下了,这可能么?
“陶采”缓缓摇头,不敢相信:这娃娃不知道在耍什么心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跌落这无底洞的。必须先看看再说。
“陶采”煞有介事的站在那里,佯装心安理得的受了他一拜。
而后问道:“你~~~,知道我?”你字后头,脱了个老长的长音,仿佛老神仙下凡一样。
柳孤雨听他问,也不多想,便起身而且盘起腿来,座在他的泥床上,答道,“那是自然,我是桃木洞弟子,自然要认识认识先辈的。”
“你是怎么认得我的?”“陶采”看着泥床上的柳孤雨鹊巢鸠占,却不肯下来,十分不满,一边问一边走过去,一挥手,那意思:你给我滚下去。
柳孤雨低头看了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占了人家长辈的床位,很不好意思,咧嘴呲牙一笑,赶紧的蹦了下来。靠在角落里蹲着。
“陶采”妆模作样的端坐在泥床上,斜眼望着柳孤雨再问了一遍,“你是怎么认得我的。”
柳孤雨笑嘻嘻的答道:“师叔应该知道的,桃木洞后洞有个古老的壁画长廊,我就是在那上面看到师叔的模样的。”
“陶采”点了点头,“这也说的有理,你觉得我像那画上的摸样么?”
柳孤雨听了这话,正问到了他心中疑惑处,挠了挠头,而后点点头,再然后摸摸脑袋,又摇了摇头。
“摇头摆脑的,那到底是像,还是不像啊?”“陶采”不耐烦的问道。
“像呢,那也有点像的,但是说不像呢,那也十分不像。”柳孤雨纳闷的答道,他觉得这样的答案,肯定要挨骂的,所以等着“陶采”呵斥他。
但是“陶采”居然并不责骂,却拍手乐道:“妙哉,妙哉,你似乎说对了头,再说再说,怎么个像法,又怎么个不像法?”
柳孤雨看“陶采”并不生气,胆子就壮了起来,道:“我说了师叔可别动气,否则我可不敢说。”
“陶采”摇了摇头,“你只管说。”
柳孤雨直了直身子,道:“我看那壁画上的师傅,身形魁梧,一脸正气,满眼的霞光,看着就叫人暖和,一看就知道是个直正的人。但是师叔你,那个,身形矮小了些,眼光么,也十分的难以琢磨。”
说道这里,柳孤雨有些结结巴巴,不好听的话,他可不敢一股脑的说出来。他偷眼瞟了“陶采”一眼,那陶采貌似听了这话十分开心,但是柳孤雨停顿下来,他反倒不乐意了,十分不耐烦的“嗯?”了一声,那意思:怎么不继续说了?
柳孤雨却会错了意思,以为这眼前的师叔怪自己不说他的好话,赶紧道:“师叔不要生气,我说的是那壁画上的,壁画上划的东西,做不得准,也不知道是哪个话的,十分不像。实际呢,我师傅身形却似乎瘦弱矮小的很,眼光也游移不定,十分猥琐阴暗的样子,偶尔祥和一下,也不那么爽利,但是您的目光,却和那壁画上我师傅的目光一模一样,要说起来,我还是喜欢您现在的样子,你和我师傅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陶采”听了这话,居然更加开心,而且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柳孤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笑吧,“陶采”仰天叹息道:“陶采啊陶采,人算不如天算,你换了成了我又怎样,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都看出来你我之别,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撺掇了桃木洞洞主之位,又能如何?”
柳孤雨听了这话,十分奇怪,这“陶采”一会子自认是师傅桃木真人,一会又说自己是陶采,一会又骂陶采,八成是跌入这洞中的时候,摔坏了脑袋或者在这地底,憋得太久,将自己给憋疯了。
但是“陶采”提及他自己篡夺桃木洞洞主的事情,柳孤雨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是没有成功,被师祖赶出山门,最后跌落在了无底洞中的么?怎么他又说自己篡夺了洞主的位置?
柳孤雨想破了头,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既然闹不明白,那就不用闹明白好了。但是他说起这篡夺桃木洞主的事情,不是好事,而且似乎他还没吸取教训,没有悔悟。所以尽管他是师叔,但是自己却终究是桃木洞桃木真人的弟子,这事情,绝不能苟同,必须说他一说。
柳孤雨桃木洞原本就不怎么顾忌师傅师兄等人,只是对桃湘月,桃花仙和紫灵珠心怀感激,十分喜爱。至于其他事情,都是按自己所想任性而为。故而想到这“陶采”不对,柳孤雨同样也没什么顾忌,他觉得既然是师叔,那么见面磕头是应当的本分,而代表师门,指责其不是,也是分内的本分。
所以他张口道:“师叔,都这么久了,你也该知错了。”
他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那陶采被他说的一愣,“知什么错?”
柳孤雨心道:果然还是不知悔改,怪不得会被师祖赶出师门,那就更得跟他据理力争了。想到这里,柳孤雨觉得自己此刻代表了正义的化身,故而站起来,整了整衣裳,对陶采道:“你想抢夺我师傅的桃木洞洞主的位置未遂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你不该那么做,长幼有序,原本就该我师傅做桃木洞洞主,你不该抢,这事,你错了。你应该悔过。”
“陶采”听了这话,怒道:“悔过?我悔过?胡说八道,你小娃娃知道什么?”
柳孤雨被他一吼,有些胆怯,“我,我,确实,不知道什么,但是,你,你也,确实错了,你就该,悔改……”
“陶采”听了这话,似乎琢磨了一会话中的意思,突然又不怒返笑,一边笑,一边叫道:“陶采啊,陶采,你果然应当悔过,你收的这么个小小弟子都说你要悔过,这么个小娃娃都懂的道理,你怎么不懂呢?”
柳孤雨看着这“陶采”说话颠三倒四的,心道:果然不出所料,我看就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