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顾兰绡道:“究竟姐姐和二公子是怎么回事?先前我也道他嫌弃你了,还在心里把他骂成了白眼狼,怎么这一转眼间,你们又好了?”
“咳咳,这其中的事情太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顾绮罗摇摇手,没有明说,于是顾兰绡也就没有追问,只是咕哝道:“这才真是过河拆桥呢,听我把事儿说完了,你就开始敷衍我了。”
话音未落,忽然就听外面春雨道:“姑娘,太太房里的玲珑姐姐过来了。”
“哦?让她进来吧。”顾绮罗冲顾兰绡使了个眼色,于是顾兰绡便也正襟危坐,须臾间只见门帘一挑,玲珑面色冷淡的走进来,冲着两人轻轻施礼,然后沉声道:“我们太太说,端午节就要到了,所以请大姑娘过去商量过节的事。”
顾兰绡挑高眉毛,讶异的看了玲珑一眼,暗道太太平时就怕大姐姐插手管家里的事,怎么这会儿还要主动找她商量,这是怎么回事?看来大姐姐这两日在府中可没少下功夫啊。
顾绮罗点头道:“好,去告诉太太,就说我知道了,一会儿便过去。”说完看玲珑离去,她便站起身来,顾兰绡也忙起身道:“我也该告辞了,回来后还没去探望祖母,正好过去坐一坐。”
顾绮罗笑道:“你去吧,和她老人家说说温泉山庄的事,她喜欢听。”
顾兰绡道:“好。说起来二公子当日一点面子都没给人留。转身就走了,大概香姨娘也知道他的心思了,所以这一次回来。仍然给了咱们家不少猎物,大姐姐有兴趣,可以去厨房看一看,那可都是二公子为你猎得,是了是了,二公子这一回,赤手空拳打死两头老虎。简直太厉害了,什么叫万夫不当之勇,这才是呢。”
顾绮罗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萧江北的武力值了。今天才知道自己那点儿了解还是远远不够。这是能徒手打死老虎的主儿啊,还是两头,当日武松在景阳冈也只是打死一头老虎罢了,要遇上一对那也铁定要歇菜。就这。还是仗着酒壮人胆。萧江北那厮是不是串戏了?他应该是武侠小说的男主吧?怎么跑来宅斗文里当主角了。
顾绮罗不知道具体过程,会这样想也不奇怪,她不知萧江北乃是有弓箭相助,先射瞎了那两头老虎,虽然如此一来老虎会更疯更猛,然而终究没有了章法,所以才会让萧江北的铁拳打死。
当下姐妹两个出得门来,恰好看见春大娘从周太夫人房里出来。看见她们,面色先是一变。接着便上前陪笑打招呼,有说了几句话,态度着实殷勤亲热的很。
待她走了,顾兰绡便惊讶道:“这可奇了,这春大娘虽不似刘二媳妇和周大娘那般是太太的心腹,却也很得太太信任,不然当日也不能过来管着老太太院里的事,素日见了我们,都是面子上应付罢了,怎么今儿却这样亲热起来?”
顾绮罗笑道:“这说明你姐姐我在府里的人缘是越来越好了呗,有什么好奇怪的?”
顾兰绡拿扇子掩口笑道:“妹妹自然是知道姐姐厉害的,亏我刚才听玲珑让你去见太太,我还担心呢,原来我竟是杞人忧天,只怕这会儿焦头烂额的反而是太太吧?”
顾绮罗含笑不语,顾兰绡心中越发热切,看看左右无人,便上前悄声道:“难得的机会,姐姐可不能妇人之仁,须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若是因此有顾虑了,怕反受其害啊。”
顾绮罗看了顾兰绡一眼,自然明白她的暗示,于是也笑道:“妹妹急什么?这事儿是要徐徐图一个长久之计的,若一时心急,只怕打蛇不死,最后还要死灰复燃,到那时就不好办了。”
顾兰绡一愣,此时姐妹两个已经来到周太夫人门前,顾绮罗就拍拍顾兰绡的肩膀笑道:“耐心点儿,好饭不怕晚,若想吃好东西,就得沉得住气,姨娘一定赞同我的说法。好,只怕太太等急了,我先去了。”
顾兰绡看着顾绮罗离开的背影,在心里默默琢磨着她的话,一面上了台阶,忽听廊下一个声音道:“二姑娘是来看老太太的?那不如下午来吧,昨晚上老太太没睡好,这会儿正在榻上歪着呢。”
顾兰绡一看,原来是周太夫人身旁的丫头海棠,于是便笑道:“那好,老太太若醒了,就和她说我来过,下午我再来看她。”说完便出门,本来是要回春画院自己屋子的,然而想了想,她便改了方向,往庄姨娘的房里来。
站在房门口,看着相隔不远的上房,虽然听不到里面顾绮罗和吕夫人在说着什么,她却似能感觉到一股紧张肃杀的气氛一般,仿佛那两个人正在谈笑间彼此相搏,却不知最后会是谁胜谁负。
“二姑娘怎么站在门外?快进来吧,姨娘刚刚还念着您呢。”
忽听翠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兰绡这才回过神来,进到里屋就见庄姨娘正在做针线,她上前看了两眼,便笑道:“姨娘怎么想起绣被面来了?这活计又累又费精神,何况您这个年纪,眼睛哪里禁得住累?”
庄姨娘笑着将那床桃红色绣着翠绿荷叶嫩粉荷花的缎子被面展开,问顾兰绡道:“你看这花儿如何?”
“好精致。”顾兰绡眼睛一亮,伸手轻轻抚上那凉滑缎子,笑着道:“这是要给谁的?怎么下这样功夫?我从前也没看过您动手,姨娘什么时候竟绣一半儿了?”
庄姨娘笑着将那展开的被面收起,放下手里绣绷,活动了活动脖子,这才起身和顾兰绡来到炕桌两旁坐下,翠雀送上茶来,她就喝了一口,然后笑道:“我想着你大姐姐今年是必定会出嫁的,从她来了这府里,一个没娘的孩子,孤孤单单的,我们没有照拂她多少,倒是她给了咱们不少好处。我想她如今有着百味馆,老太太也未必没有体己给她,还有萧家那位二公子,只那两箱子聘礼,就是价值连城了,因这样想着,竟是没什么可送她的,幸好这绣花的手艺还没丢,我看她也喜欢这些东西,所以倒是用心绣两床被面给她还好。”
顾兰绡便有些动容,轻声道:“姨娘辛苦了。”
庄姨娘不置可否,她这样下苦功,除了怜惜感激顾绮罗外,更是为了顾兰绡将来的终身打算,所以也不觉着辛苦,因此时见顾兰绡只慢慢转着茶杯,她便道:“刚刚看见大姑娘进了上房,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要去看她和老太太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顾兰绡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把顾绮罗和自己说的话也告诉了母亲,庄姨娘琢磨了半晌,便是眼睛一亮,呵呵笑道:“好一个大姑娘,她这是不想咱们俩见风使舵走入歧途,所以好心提醒我呢。只是她也小瞧了我,如今这形势我难道不知?除了和她一起,根本没有别路可走了。好,太好了,不枉我这几个月费了这么些心思。”
“大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顾兰绡其实能猜出一些顾绮罗的想法,却不敢肯定,只听庄姨娘呵呵笑道:“还能有什么意思?你大姐姐这是要耐心等待时机,一棒子把太太打死,让她再无翻身之力呢。到那时,这管家的差事便是我的了,所以她才告诉你,好饭不怕晚。”
顾兰绡见果然如自己所猜测一般,不由也是大为兴奋,但想了想,却又犹豫道:“现在的情形,于大姐姐还是不利的,如今太太回来,那原子非大概又要来纠缠,他有靠山,又有契约婚书在手,大姐姐这一关不好过啊。”
“不用急,我料着大姑娘隐忍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开始反击了,我们只在旁边看她的手段就好,唉!我倒是有心帮忙,只是她大概也用不到我。嗯,端午节的事太太竟然要找大姑娘商议?呵呵,看来她这一次栽的跟头不小啊。”
正如庄姨娘所料,此时的上房中,吕夫人面色铁青,已经隐隐到了爆发的边缘,却不得不咬牙苦忍着。好半晌,她方把手中礼单拍在桌上,咬牙道:“这是什么意思?大姑娘如今还没进萧家的门,就要把家私都搬过去了?这样多的冰片麝香等香料,得多少银子?这也罢了,可为什么给冬云家的,只有这么点儿东西?这也拿得出手?”
顾绮罗慢条斯理喝着茶,毫不把吕夫人的气怒放在眼中,悠悠道:“话不能这么说啊太太,咱们家有什么东西值得往萧家搬?库房里那套汝窑碗碟倒是不错,偏偏还不是成套的,我就搬去了,也不过是惹笑话罢了。更何况俗话说得好,礼尚往来礼尚往来,萧家先前的聘礼你也说不薄了,又连着两次请咱们去温泉山庄,还送了这么些山珍野味过来,必要给些贵重节礼才不失礼数,不然一旦人家的节礼也很贵重,咱们岂不是抓瞎了?至于吕家,那是太太的堂弟家,最亲近的人,咱们家现在这个情况,太太和他说一说,我不信他不理解,都这样艰难了,就不要在他那里打肿脸充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