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张野一口咬定,回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大小姐的脸上立刻就是一阵晴转多云,随后雷声隐隐,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瓢泼大雨。
“不为什么,不能就是不能。”张野微笑,脸上的淡然很有股“我就喜欢你看我不爽却又拿我没办法”的感觉。
他说:“大小姐啊,老老实实过普通人的生活不好么?做我们这一行的都是机缘巧合情非得已,真的有选择,没有几个人会甘愿卷入这里头来。”
“喂喂喂,太贬低自己了吧!”赵宿雨嘟囔着嘴翻了个白眼,“明明是那么厉害的职业,从你嘴里说出来像是有多么不堪似的。”
“不堪倒不至于,但确实不是什么好行当。”张野笑了笑,“你有正经的家庭背景,又是医科大学的本科生,出来后无论是当医生还是当护理都算前途光明,你说说你学这些东西干啥?”
“防身啊!”赵宿雨眼睛一瞪,回答得理直气壮,“我以前要是不相信也就算了,现在亲眼见识过了那些妖魔鬼怪,从你这里学点本事,不管多少总归没有坏处吧?”
“听没听说过‘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翻车的都是老司机’?”张野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从哪胡编乱造拼出来一句话。
“啊?”赵宿雨一懵。
“想不翻车,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学车,想不淹死,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不要下水。”张野摇了摇头,算是自圆其说,“同理,想不被鬼怪找上麻烦,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涉足这一行。我不领你进门最多就是极小概率中邪撞鬼,命数好的人一辈子也碰不上一回,但是一旦过了这个门槛儿,你天天都得跟妖魔鬼怪打交道,想不出事儿都难!想防个身而已,你说你出了什么麻烦不能找我帮忙解决?还非得亲自学本事然后自己动手?”
“你说的?我出了什么麻烦你都能帮忙解决?”
赵宿雨仿佛抓住了他话里的空档,捞住话柄就是一脸认真。
“啊,我说的!你出了麻烦我帮忙解决!”
张野望着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就在这儿等着你呢!”对方笑了笑,这一刻眼神中流露出的狡黠直让张野有了种再次面对赵夫人的错觉。
“什么意思?”他后知后觉的皱了皱眉,从对方的语气中闻到了一丝圈套的气息。
这丫头怕是在给自己下套。
张野双眼微微眯起,看着沙发上仿佛计谋得逞的赵宿雨,不住玩味的咂舌。
“说,今天找我来到底几个意思?”
“没啥意思~ ”赵宿雨龇了龇牙,“身边出了点小麻烦,想让你帮忙看一看~ ”
“稀奇,有你妈这种大神在,你出了麻烦居然还能找到我头上,也是不容易。”张野摇了摇头。
“我妈?”赵宿雨楞了一下,“关我妈什么事?”
“咳,什么麻烦你直接说。”
张野打了个马虎眼,心说差点把这事儿说出来,以后嘴上说话得留心把个门。
“其实也不是我,主要是我一个室友。”赵宿雨挠了挠头,说话间显得扭扭捏捏。
“寝室矛盾应该找你们学校的宿管阿姨,我可不负责解决这些东西。”张野笑了笑,打从心底还是把对方当一个小女生来看。
“不是寝室矛盾,而是她……怎么说呢,我感觉她有点怪,有点像是中邪。”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环境,为了配合情绪,赵宿雨压低了说话时的嗓音。
“比如?”
张野不动声色。
“行为反常,行为极度反常!”想到了脑海中的一个点,赵小姐竖起了食指,“原本活泼开朗的一个女孩子突然间变得沉默寡言,说话做事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哦?”张野挑了挑眉角,“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这两天啊。我们是下个礼拜正式开学,那么按照惯例,这个星期左右,暑期回家的几个同寝室室友都该相继回到寝室,洗洗被单衣物,打扫收拾寝室啥的。
“我跟她见面应该是在两天前,就是从老家回B市的那天,上午回的家,下午我就收拾东西去了寝室。因为来得早,整个寝室只有我跟她两个人。当时整个房间里一盏灯都没开,大白天的她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个人蜷缩在床角偷偷地哭!”
“你问没问她什么情况?”张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知道这是听故事时间,所以不紧不慢地问。
“问了啊,但是她什么也没说。看见我进来了只是一声不吭,我问她话她也像没听见一样。当时我就觉得这个症状跟我婶婶很像,但是觉得她可能是失恋了还是啥的,所以没有放在心上。”赵宿雨顿了顿,“但是当天夜里,我正睡得迷糊,却突然听见了卫生间那边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哦?见鬼了没?”张野被她讲故事的方式逗乐了。
“没有,我看见她在一下一下的搓洗着床单被套。凌晨一点。”赵宿雨回答。
“这个时间点洗东西的确是扰民了一点。”张野淡淡点评,“也许是人家夜里给床单上弄了什么脏东西,平时又比较爱干净,所以起床洗了呢?这点也说明不了就是鬼附身是吧?”
“但是那副床单被套她白天已经洗过很多遍了呀……干都没干呢,夜里又拿出来一遍一遍地洗……而且从那晚开始,只要一有空闲她就会疯狂洗衣服,无论是穿过还是没穿过的,恨不得手都能洗脱皮!我们问她她也只是淡淡的一笑,就是那种双目无神的笑容,看上去特别吓人。接连两天,她这个精神状态都处于一种萎靡的状态,吃的东西几乎是少的可怜,只是望着白炽灯发呆,要么就是洗衣服。”
“送去看医生了没?”张野问。
“我也是问过才知道,据说是暑期刚从医院里出来。”赵宿雨想了想回答,“原本应该是肠胃炎一类小手术,在学校的校医院办理了一个星期的住院手续。我见到她的时候应该是住院结束返校,问过校医院的医生都说身体健康没什么问题。”
“这种情况该去看心理医师吧?找普通医生能有什么用?”张野笑笑答。
“但是她不去啊!”赵宿雨无奈地摊手,“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她不去心理诊断室,难道我们同寝室的其他几个姑娘还能把她打昏了抬过去不成?每天晚上,注意!是每天晚上!”她着重强调,“到了凌晨,整个洗漱间内必然会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以及她拿着棒槌一下一下锤着衣服的声音!真的特别渗人!我两个室友全都吓得睡不着觉,都觉得她别是在外头惹上了什么脏东西!”
“的确,被你描述的有那么点意思了。”张野呵呵一笑。
“什么叫‘被我描述的有那么点意思’?”赵小姐不乐意了,“我说的全都是事实好吗?不信你自己过去看啊!真的吓人!”
“那姑娘平时为人怎么样?”张野问。
“挺好的一个人,活泼开朗大方,性格有一点内敛,但是玩熟了以后就会觉得特别可爱。”赵宿雨回忆着说道。
“跟你们室友之间的关系呢?”张野接着问。
“也很好啊!那么好一个姑娘!谁会不喜欢?就是因为这种前后反差太大,我们才一直觉得她是在外头遭遇了什么变故。”
“变故肯定是有的,但是未必是中邪。”张野勾了勾嘴角,“行我知道了,约个时间至少带我去看看你那位室友再说。”
“你能混进女生寝室么?”赵小姐来回看了他一遍,突然问道。
“你觉得呢?”张野翻了个白眼。
“那完了,那你要见她估计有点难度。”赵宿雨耸了耸肩。
“……”
张野抚了抚额头,“在我没办法见着对方的前提下你来找我帮忙?大小姐你做事稍欠考虑啊。”
“那我原先也没想到你帮忙还需要跟人家当面啊!”赵宿雨嘟着嘴,“我以为像你这种高人给几张灵符,给一把铜钱剑什么的拿回寝室就能够赶走妖魔了,谁知道你那么没用?驱个邪还得亲自出马!”
“这到头来反而还变成我没用了么?!”
张野真是被她气得够呛,心说怪不得这妮子进门以后左看看右找找,找了半天问他家里为什么没有铜钱符箓桃木剑,好不容易坐下来结果是要跟他讨论有关法器的话题,询问无果以后第一个请求是露两手给她看!
原来人家抱得是这个心思!好不容易拜访一趟,最起码拿一两件宝贝回去驱邪再说!
果然,亲生女儿。
想起了那个贪生怕死的赵老板,张野真是一阵感叹基因的强大。生个女儿跟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格,偏偏父女俩把主意打到他一个人的头上来,也真不知道该说是巧合还是运气。
“你怕不是影视作品看多了吧……”张大师被这个丫头的说法弄得哭笑不得,“给张符箓就让你拿回去驱邪的我跟你说那全是江湖骗子,真正的情况永远只能现场判断,容不得半点含糊。”
“行嘛行嘛我知道了嘛!”赵小姐像是很为难地点了点头,“找个时间,我试着帮你把她约出来。不过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我真的很难保证成功,毕竟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盲目排外,我说的话她能不能听进去我都不敢确定的。”
“真要这样我可以提供给你一个方法。”听了她的叙述,张野突然沉吟道。
“什么?”赵宿雨好奇地凑了过去。
张野冷笑了两声,“凌晨一点,她洗衣服的时候,你这样……,应该没问题。”
“啊……”听完他建议的赵宿雨一阵担忧,“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她不会伤害我吧?”
“不会。”
张野坚决的摇头,“有暴力倾向的人不会是盲目排外,能把自己封闭起来,只能说这个人安全感极度缺失,却又太过温柔,所以在毁灭世界与自我毁灭之间选择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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