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在说笑?”
元振道师看了张野一眼,回望着其他七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不是什么孤陋寡闻之辈,奇门阵术的威名,自然是从业多年早有耳闻。
以一倍力量,排列整合后打出十倍输出。这种玄门诡道善用地形便利,依靠阵数演变,完全可以做到万军阵前,化腐朽为神奇。
但是理论上可以,不代表实际中也能行。
八名昆仑道师对玄门之道一窍不通,但恰恰是这种陌生与茫然,让他们对此时此刻侃侃而谈的张野心生了几分疑窦。
“玄门之道如雷贯耳,只是看小友年纪轻轻,没想到还能在这方面有所建树?”
元隐道师捻了捻颌下白须,首当其冲是对张野的资历问题提出了质疑。
吹牛逼谁不会?
反正在座的一群人全都是门外汉,你把自己吹上天也不会有人出来指摘。
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随便说一说就敢调度八名会法、玄元境的昆仑道师,更别说一出手就是横跨整个长江水面的封魔大阵,任是阅历再丰富、见闻再广博的人,乍一见都得称一句“好大的口气”。
“张野小友不必见怪,元隐师兄只是惊讶于你的年轻,而非对你的实力有所质疑。”
眼见场面上的氛围有些尴尬,心思细腻的女道师元英赶忙现身打了个圆场。这个举措本身只是出于礼貌,却意外换来了张野的一阵好感。
“大局当前,元隐先生的顾虑可以理解。”他笑了笑,很自然地卖了对方一个面子,“我不多加废话,有质疑可以亲自验证。我本身并非名门大派出身,我知道在座的几位昆仑道师必然会对我有所轻看。但是无妨,敢开口,我肯定是有说这些话的底气,信不过,我可以施展手段给大家演示,反正时候还早,有的是时间给我们磨合。”
“好尖利的口舌——”
长相刻薄的元华道师一阵怪笑,“我们可没有轻看阁下的意思,年纪轻轻就能深谙奇门诡道,张野小友将来可说是前途不可限量。”
“多谢前辈盛赞。”
张野也跟着一阵冷笑,心说面对这八个昆仑道师,也算是一次性看完了人间美丑。
“我对阁下实力的质疑倒在其次。”始终保持中立态度的元振道师微微摇头,“我更关心一点,那就是这么帮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理由有很多。”张野耸了耸肩,“第一这地方是我的家乡,第二不染前辈是我的朋友。第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第四我这人就是爱管闲事不知道前辈是不是对这个也有意见?”
“的确,理由不少。”元振道师微笑,“但是都不算什么好理由。应龙入海对你的家乡无害,不染师叔无非只是你一面之交。天下兴亡没必要每个匹夫都鞠躬尽瘁,至于爱管闲事,这点应该是玩味性质大于正式理由。”
“说。”他突然双瞳厉色,望着张野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怀疑目光,“我不否认这世界上的确有心系天下的正道侠士,但我不相信张野先生你的出现会是那么巧合。你有心利用了和不染师叔的这层关系,我感觉的出来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插手我们的屠龙计划!”
“元振!”
对他厉声制止的人是冷眼旁观的不染老道。
“张野说到底也算是我的朋友,你这种态度过分了吧?!”
“是我僭越了。”元振道师颔首,朝张野做了个抱歉的揖,“但是在明确您的目的以前,我不敢把全部人员的调度权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就算您身怀奇门遁甲之术也没用,不可预知的战力,远比强大的敌人更为可怕。”
“您用您的原则换来了我的尊重。”
张野点头,这一刻发自心底朝这位刚正不阿的昆仑道师投以了敬佩的目光。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心系天下的正道侠士。这点正义之心我有,但是远没有鞠躬尽瘁那么夸张。我来帮你们自然有我的目的,您理解成借此和昆仑攀附交情也好,利用你们的力量扩充我的人脉网也罢。但是从中作梗导致你们的行动失败,这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这个理由就可信度而言要令人信服的多。”元振道师点了点头,“再给我一个理由,证明没有你的帮助,我们绝无可能打赢这场硬仗。”
“这个要求未免强人所难。”张野笑了笑,“我不知道几位的底牌,我如何判断你们在没有我的帮助下到底能不能打赢这场仗?我只是尽我的力量给你们一个担保,另外就是在此基础上带给诸位一个坏消息——那条应龙的凶悍程度可能比你们预想中更为夸张。”
“何以见得?”
元翡道师眯起了双眼。
“这个过程要牵扯到另一段渊源。”张野揉了揉眉心,显得一阵头大,“那条应龙吸收了徽城河段中全部的怨鬼之气,目前的状态应该是前所未有的凶残。”
“徽城河段中为什么会有怨鬼之气?”
八名道师果然如张野所想问出了基本一致的问题。
“诸位有没有听说过‘河伯’?”张野抿着嘴,脑海中拼命运转着措辞在想如何把这件事简洁明了的表述出来。
“川流之灵,造化之子。”
八名昆仑道师对这个名词显然都不陌生,在张野提及的一瞬间,其中几人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那你们知不知道击杀河伯以后,弑神者的身上会留下诅咒,自此河伯怨气不散,会在其亲属爱人的身上伺机报复?”张野又问,心里想着希望自己这么说这帮人能听懂是什么意思。
八个人的脸色变了。
“山川地灵,怎么可能被人击杀?!”
元英道师皱眉,听到这个问题显得十分不可思议。
“可能。”在旁观望的不染老道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但是条件非常苛刻。第一需要地灵自行现身,第二需要用超越寻常的道法令其非自然死亡。弑神者会在击杀成功后得到地灵的诅咒,地灵消散后形成的怨鬼之气将伴随击杀者一生不得安宁。”
“行吧总算来了个明白人。”张野长叹了一口气,“我在京都遭人算计,意外击杀了京都邺水的河伯。那些怨气伴随着我的祖脉渊源一路南下,进入徽城水段以后,恰好赶上了应龙过境,被那头大家伙吃了个精光。”
“……”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连同不染老道在内,听到这个答案的昆仑众人仍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什么不早说?!”
元振道师双目圆睁。
“我没打算隐瞒,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
张野苦笑了两声,心说要不是老子把这个消息抖出来,你们一帮人还指不定得怎样挤兑我。
“这就是你南下返乡的真正理由?”
不染老道复杂的眼神看向张野,眼睛里写着一千一万个不该。
“对,我的本意只是确保我父母的安全,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偏偏赶上了这件事。”张野苦笑,心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
“你是怎么击杀的山川地灵?”
老道吹胡子瞪眼。
“阵术,奇门遁甲。”
张野比了个手势,心说反正我不会跟你说我是用了禁术才让那头异变的河伯阴沟翻船。
“该说的事情我已经全部说完了,你们要再不信那我没辙。这件事虽然罪责不全在于我,但无论怎么说我逃不了干系,如今送上门来给你们提供帮助,也算是尽一点本分。”
“你好意思说罪责不在于你?!”元华道师看着他一阵针对,“不是你这应龙能吸收怨气凶残百倍?不是你我们会遭遇如此大的麻烦?!”
“你他妈怎么不说我脑子抽了我给你们制造麻烦?老子要不是遭人算计我吃饱了撑的我去杀邺水河伯?!”
张野早看这人不爽,借着这个机会当即就跟他对着骂了起来。
“好一个舌尖嘴利的小辈,真忘了你是在谁的地盘上说话?!我堂堂昆仑能受你如此轻视?是真没人教过你什么叫礼数不成!”
平日里听惯了马屁奉承的元华道师何曾被人如此顶撞过?看到张野这副泼妇骂街的样子,几十年没跟人发过火的元华道师当即撸起了袖子就差没跟人打起来!
“我心说你可别忘自己脸上贴金了嘿!”张野一脸气人地还了对方一个丢人的表情,“堂堂昆仑道师,在场八个人里面就属你最没素质!这点气性你修个哪门子的道?用个逍遥身法都费劲的人我看你也就一辈子在道师这个阶层里垫底了!”
“黄!口!小!儿!”
元华道师当真是被他气得脸都绿了。
张野说的这几句话当真是句句扎心。
这些年来他在八大道师中修为一直垫底,这点连张野这个门外汉都能从逍遥身法的踩水功底上看出来,更别说寻常的昆仑门人。这点一直是元华道师多年来深藏心底的痛处,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被人指出来,更被一个小辈骂自己没素质,这个仇不报,他的心里只怕是一生都得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于是瞄准了张野,他抬手就是一道上清紫府仙雷!一出手就是毫无保留的杀招,抱的心思是最起码也要废了这个不忌口舌的小混账!
“来的正好!”
却见跟他正处对面的张野眼前一亮,迅捷的反应下,刚看见头顶紫云凝聚,便在仙雷落下之前给自己和近身处的元华道师同时套上了六根银光璀璨的无头金刚杵!
六根短棒在两人身周落地归根,停止运转后,一个天穹覆盖的六边形的阵图已经将阵中两人与阵外的七名道师一个老道完全分隔开。
头顶酝酿的紫府仙雷一触即发,轰然落下之时,竟然没有如预期般打在张野的头顶,反倒是落在了距离张野最近的一根银色金刚杵之上,随后紫色的电光啸聚,如击鼓传花一般朝着下一枚金刚杵运转而去!
“这……这是什么?!”
和张野同在阵中的元华道师瞠目结舌,看着包围自己的六根金刚杵上一圈一圈打转的紫色仙雷,一双苍老的眼睛种写满了迷茫。
他不是瞎子,他能感觉到这团凝聚成球的仙雷每在两根金刚杵之间传递一次,雷光球的体积就会滚雪球一般小小增长一圈。
原本拳头大小的紫色仙雷在两人身周的六根金刚杵上转满了十圈以后已经缓慢增长到了香瓜大小——而这种程度的雷诀一旦打在人身上,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什么样的下场——皮卡丘!十万伏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