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说:“小蓝她心理学学得很好,以前又一直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对这种问题学生最有办法,让她来负责景驰,如果真的有成效,就是两全其美了!”
张老师对法小蓝的确有些印象,记忆里这是个很安静的女孩,“真的?要是下次景驰的成绩还没起色,我就向校长推荐她当景驰的辅导老师吧。”
白莲微微一笑:“这样肯定是最好的。”
——如果真的有成效,那是两全其美;如果没有成效,那唯一的一个留校名额,就妥妥是她的了。
白莲姣好的面容上云淡风轻。
她和法小蓝为那个人斗了六年有余,不把她彻底击垮,她白莲就愧对了自己的名声。
景驰双手插在裤兜里,沿走廊懒洋洋地走回班上,目不斜视,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俯视太狂妄,扫视缺乏稳重,仰视?目前还没有人能让他仰视。
“……景、景驰!请收下这个!”
一个女生怯懦的声音打扰到他,景驰皱皱眉,隐约记得这个满面通红、绑着马尾辫的女生在哪里见过。
女生拿着一个淡粉的信封,上面印着樱花的图案。她双手将信封平举着递到他面前,脑袋埋在两臂之间,活像是以前宫殿里朝见皇帝的宫女。
“这是什么?”
“这是、这是一首诗……”女孩的声音微弱,像蚊子似的发着抖。
景驰眉头皱得更深,有些搞不清这个女孩到底是懦弱还是倔强,但不喜欢她的纠缠,就伸着两指将信封接过来,“你可以走了”。
女孩抬头惶恐地看他一眼,同手同脚地跑走了。
景驰才将信封撕开一个小口,扑鼻的香水味就冲了出来,熏得他下一秒就把信封丢进垃圾桶。
这时眼角余光一闪,似乎看到法小蓝的身影一晃而过,他正打算追上去,背后一个嚣张的声音就大吼了一声:
“景驰!”
杨一唯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戳着他胸口咄咄逼人:“景驰同学!”
“作为班长,我有责任提醒你,现在是什么时间?!”
“刚校
长——”
“我不听理由!以为自习时间就可以随意出来闲逛吗?!以为你长得不错就每个人都买你的账吗?!以为你是天才不用学习也能拿高分吗?!拜托你!别再拖我们班后腿了!”
景驰哑口无言。他想着一个问题,他哪里惹到这个女生了吗?还有,她叫什么来着?
杨一唯把他按到墙壁上才算完,气呼呼地转身回教室,刚才顾云帮她转交的情书居然被景驰转身就丢进垃圾桶了,她怎么能不生气!
五六个女生尾随其后,还不免用或嫌弃或同情的目光瞟景驰一眼,末尾是那个马尾辫女孩。
只有她,一丝不苟地对景驰点了一下头才走。
这都什么情况?景驰无语地想。
随即精神一振,跑过去的时候,楼梯上已经空无一人,并没有法小蓝的影子。
只是他的桌面上,多了一张照片,还有一封简短的回信。
这张照片是一片瀑布边的森林,一棵高大的乔木,从根部到腰部以上,都爬满了翠绿的苔藓,但它依然笔直耸入云天,仰视的角度更能看出这棵树原本的斑驳不堪,却也越显它的伟大。
那张纸的上半部分是他写的那首小诗,下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
“悲壮亦是一种美,但身为老师,我盼你幸福。照片是旅行所见,与你共勉。”
景驰突然就笑了。
法小蓝回到办公室,同室的周老师问:“你回了信了?”
法小蓝点点头:“回了,谢谢周老师。”
“说起来那个学生长得真帅呢,又这么可爱,当他的老师一定很开心吧,至少有眼福啊。”
法小蓝笑了笑,没有说话。
景驰写的那首诗还刻在她脑海里:
我之死
那是一片耀眼,那是太阳之光。那也或是我,光亮的一面。
但我知道,我是墨绿的,我是苔藓。
我惧恶阳光,不如提刀一剑。
这算是一种……自我放逐吗?
知道自己可以有更好的未来,却因为某些原因放弃抵达,甚至
甘愿沉浸在这灰暗的世界里,只做一片苔藓。人会有许多种悲哀, 精炼概括为“求而不得”,但连“求”都拒绝了斩断了,该是经历过何种遭遇?
法小蓝不得而知。但她的心,却为这个名叫景驰的少年,为他阳光的外貌和爬上青苔的心而忧虑。
如果有可能,她想要为他做一点事情——这个想法,不知何时已在她心底萌芽。
景驰回到房间,将那首诗和法小蓝的那句话一起夹进自己最喜欢的一本书中,又把那张照片钉在自己书桌前的一块软木留言墙上,这样,他一抬头就能看到那棵树,看到它茂密的树叶缝隙间漏下千万缕明亮的光线。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神也变得温柔。
几乎是一转眼,第一次月考也结束了。张开临时抱了佛脚,成绩稍有好转,但景驰却如同顽石,分数依然在那里,名次反倒稍微往下滑了几名。
张老师再也坐不住了。
再次和景驰谈话后,看见他还是那种温开水的姿态,她就更加坚定了此人难以救药的态度,她思考之后找了校长,申请给景驰安排辅导老师。
所谓辅导老师,大致和现在理解的差不多,但在圣蒂斯学院,为了保护这些“被辅导生”的自尊,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不能公开议论结对的辅导学生和辅导老师。
校长先生听完张老师的话,调出了景驰的档案。正如她所知道的那样,景驰除了来自M国之外,其他信息一片空白。
校长先生花了一点时间回忆这样一位学生是怎么进到圣蒂斯学院的,想了半天,他终于记起来是一位已经身居高位的同学拜托他的,当时好像说的是……某位远亲?
校长先生十指交叉托在下巴底下,看了看屏幕上景驰那张小小的照片——这个孩子有一股傲气。尽管被压抑着,但他现在的眼睛还不会骗人,他太锋芒毕露,急切地想求得证明,但那个人太难找。
“校长先生,我也知道这让您有些为难,但我有一个推荐人选,她完全可以担负起这个责任。”张老师语调放得温柔,“新来的实习教师法小蓝,您还记得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