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一人入睡, 独自一人醒来。我经常走动。我工作到精疲力竭。我注视被一整个冬天的积雪覆盖的垃圾,随风飞舞。除非你停下来想这件事情,否则一切都依旧单纯。为何缺席总让爱意更浓?
——奥德丽?尼芬格《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陈路转型了。
这个冬天似乎很多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比如颜清薇和她的家人, 比如大少爷那群天南海北姿态各异的朋友。
已经不止一次撞见他在家里捧着书闷在书房, 每周都背着书包到老师家补课, 还在北京历史悠久的古老文科院校申请到了经济管理的旁听课程的座位, 总之似乎顷刻间把从前玩闹过的学习时间拼命补回来了。
做艺人本就是很疲惫的职业,在加上准备考MBA,神经和身体的坚强程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就连林亦霖也没想到他说要开始读书了, 竟然真的就如此用心。
每天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忙碌中来来去去,什么感觉都是有的, 但最多, 还是感动。
除夕在中国永远是最热闹最温暖的节日, 阖家团聚,花好月圆。
从前越是这样的时间林亦霖就越害怕, 别人的快乐总能衬托出自己特别强烈的孤寂,但有了爱人就不一样了吧,大年三十陪着陈路在他外婆家吃了饭,被一群孩子缠着玩了半天,两个人从别墅出来已经是满天繁星, 郊外偶尔升起灿烂焰火, 在漆黑的天幕上开出一朵朵斑斓的花。
跟着上了车, 林亦霖觉得时间太晚, 便说:“不然我们住在这里吧, 明天回家也可以啊。”
陈路笑了笑,边发动引擎边讲:“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今天去最合适了。”
“大过年的要去哪里?”小林子不明白。
“秘密。”
夜色中陈路的侧脸轮廓分明,长长的睫毛洒上月光,像是银白的蝴蝶。
总是要面对他带来的惊喜,渐渐的也就学会不再追问了。
但直到他们在目的地停下来,林亦霖才意识到这不仅仅是惊喜那么简单的事情。
也许是时间的关系,墓园在漆黑中冷清到了极致。
石板上还残留着陌生人留下的花束。
白色和黄色的花瓣凄凉的散落在周身。
冷风吹过,让人不禁缩了肩膀。
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林亦霖看着遗照中妈妈那张美丽的通透着青春的脸庞,原本那些很模糊的往事在瞬间回归心际,酸涩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一点点的扩散开来。
面对生死,也许每个人都会觉得,时光流水,命运无常。
虽努力不去质疑这一切,但毕竟亲身所感,如何不去动容?
温柔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肩膀也驱走了无意间来袭的寒冷,林亦霖怔了下,抬头看看陈路,有些悲伤的表情带不出话来。
“你很想她吧,有时间我就陪你来看看她。”陈路浅浅的笑,然后转而握住了小林子的手。
林亦霖沉默点头。
“不过别一副要哭的样子,我看了心疼,你妈肯定也心疼,高高兴兴的你妈才能开心。”
“......谢谢你,为我想这么多。”林亦霖勉强翘起嘴角,相握的手却是不自觉的收紧了。
陈路温柔的刮了下他微凉的鼻尖:“傻瓜啊你,我不为你想还要为谁想。”
林亦霖终于露出了点开心的笑意。
“你妈还在的时候,要我以后都要照顾你,我答应她了,却一直没有和你说过。”陈路又道。
“我知道,但是......那时我觉得你在安慰她罢了。”
陈路问:“现在还这么觉得吗?”
林亦霖不回答,只是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再亲昵不过的动作。
过去那些事情偶尔还是会像电影一般在脑海内回想,时光可以透析掉曾经的痛苦,却没办法褪色掉他的眉眼笑颜。
恍如隔世,但心暖如春。
“其实.......现在过得太顺了,我反而有点无所适从。”陈路说:“那天我外婆认识的一个老师父一定要给我算命,说我今年有劫,我就想该来看看你妈了吧,但愿她保佑我们。”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原本是不关心,但现在有你......不怕你笑话,这阵子我想起来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我怕我出了事情你受不了。”陈路摇摇头。
“别乱说了。”林亦霖无奈的看着他:“就算你有劫,我也会保护你的。”
陈路失笑。
“我是说真的。”林亦霖不乐意了。
握起他的手到嘴边,轻轻地吻了吻,陈路眼神柔美的凝视着自己的爱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我不会再放手了。”
“那当然了,你要放手我也不让。”撒娇的倒进他怀里躲着冷风,林亦霖流露出只对着这个大少爷才有的纯情和可爱,仿佛平日里那张微笑的冷脸不过是张面具,撕下来便露出脆弱的内心。
陈路忍不住回报却调侃他:“林亦霖你这个小女人。”
“陈路你个老男人,老死了,老死了。”
王子殿下忍不住笑得倾城。
蓝色的美眸望向墓碑上那张黯淡的黑白照片,忽而就多了几分沉静。
如果只有成熟的人才能为你遮风挡雨。
那么珍贵的青春对我来说,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因为你就已经填满了我生命的全部,很多时候你都成了价值标准的唯一。
两个人满身韩启德赶回家已经是后半夜了。
陈路在外婆那里一脸食欲不振,刚进屋却又嚷嚷着肚子饿。
林可爱只得无奈下厨制作两个人的年夜饭。
忙忙碌碌一小时。
热气腾腾的饺子被漂亮瓷盘端上桌。
瞅见陈路坐在电视前悠闲地不像样子,林亦霖系着围裙忍不住边挥舞漏勺边抱怨:“赶紧过来吃,吃饱了赶紧睡,明天起来要读书的,听见没?”
“恩,我知道。”
老婆大人发了话,陈少爷立即照听不误,到厨房里拿了个银叉出来要吃饭。
林亦霖觉得这场景好笑:“你能不能把用筷子给我学会了?真不知道和陌生人在饭桌上是怎么应付的。”
“是中餐就不怎么吃装装样子,喝喝酒嘛。”陈路吃得不亦乐乎,他对饺子汤圆等物日渐迷恋,大有回不去美利坚合众国的趋势。
“不吃饭喝酒要得病的,再说你能不能少喝点啊,你......”
“管家婆。”陈路头疼的打断他。
林亦霖有点懒得数落,闷闷的坐在对面给他往餐盘里夹饺子。
陈路若有所思的说:“我怎么觉得我们像结婚好多年了似的?”
林亦霖觉得无稽之谈,嗤笑着感叹:“结婚......”
没继续这个有点敏感的话题,陈路微笑着指了指卧室道:“去柜子里找我给你的除夕大礼。”
“什么......?”
“去了就知道。”
好奇的打开大少爷常放礼物的那个柜子,这回包装盒特别巨大与漂亮。
林亦霖拆了一看,竟然是个银白的高端笔记本,贺卡上的中文和本人的英文一样龙飞凤舞。
“亲爱的林:
节日快乐。
你要用它设计出我们全世界最温暖的家。
我会努力使之成为现实。
只要是你的梦,我都愿意去实现。
因为它们总是像你似的,那么美丽动人。
路”
沉默的拿着电脑站在原地,林亦霖好不容易回神,心越又被他弄得软了下来。
年幼时因为自己性向而有的自卑压抑之情,真的水滴石穿被这种完美的幸福一点点的带走了。
他悄悄的问陈路的外婆为什么不反对他们在一起,老太太笑得很爽朗:“我五个儿女,小辈也成了群,也许是他们生来就得天独厚太过骄傲,婚姻少有长久的,更不要提美满,路路对你的全心全意,换个女孩儿也许承受不起,但你认真,配得上。我和我先生结婚几十年,我陪他到去世,大概懂了什么是所谓的爱情,你让我看到了我年轻时的岁月。”
也是,现在的世界到处都是背叛,第三者插足,离婚,分财产,打官司。
能像他们这样,已经算是完美了。
上帝造人要亚当夏娃传宗接代,但总有人活着不只为了找齐肋骨,而是要填满心的缺憾。
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轻轻的吻了一下崭新的电脑,林亦霖暗暗决心了许多事情,虽然现在他一件也不想说。
“老婆你喜不喜欢啊?怎么都没反应?”
陈路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笑着应了声,林亦霖又翻翻礼物盒,下面垫底的是件手办男式衬衫,针脚精美样子优雅,可惜颜色好像不大对。
抱着新衣服跑到卧室门口外幽怨的看着陈路,小林子满腹不乐意:“我不要玫红色的,像个变态。”
哑然两秒,陈路差点呛着:“亲爱的,这可是零九年最流行的。”
“女生才会穿,我要白的白的白的。”小林子眨巴眼睛。
“......这叫时尚,就设计一件哪有颜色好挑。”身为爱美界的元老级人物,小王子内心抽筋道。
“哼......”小林子不甘的缩回脑袋,玩电脑去也。
北京的除夕之夜格外喧哗,陈路洗完澡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外面还是欢声不断。
他香喷喷的进了房间打算抱起可爱老婆睡个觉,谁知这家伙还趴在那装软件翘个腿晃来晃去呢。
“还不睡,跟个小孩似的拿着新东西就没完。”
宠爱的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陈路坐在床边说道。
“过年了睡觉干吗?”
“…那你让我睡。”
“你又不是中国人过你的美国时间去。”林亦霖对着屏幕,黑白分明的双目聚精会神。
伸手忽然合上笔记本,陈路霸道的说:“不许玩了,不许对我以外的东西有兴趣。”
“......东西?”林亦霖对他给自己的归类感觉滑稽,面露窃笑。
“我就是你的私有物呀,你要对我负责任。”陈路借机把他压倒在床,得意扬扬的弯着眼眸说道。
“沉......”小林子被他一米九多的高大身躯压得奄奄一息,语气甚为可怜。
没良心如陈路占够便宜才躺到边上,问:“怎么不穿我送你的衣服?”
“奇怪。”林班长自动把它归为奇装异服类。
“乖老婆听话,穿上给我看看。”陈路捏他脸玩。
“那好吧......”林亦霖拿起床边的新衬衫,又警惕的看他:“闭眼,不然我不换。”
陈路半真半假的眯起长睫毛。
磨蹭了一分多种,小林子才嘟囔:“好啦......不男不女的。”
柔媚而大气的颜色沉得原本就透亮的皮肤东雪一样白皙,因为是手工制作的,尺码刚刚好可以显出他纤瘦的身形,领子露出的优美脖颈特别好看。
陈路欣赏半天才评价:“还是不要穿出去了。”
“我就说很奇怪嘛......”林亦霖作势要脱。
“不是,是我老婆太美我怕有坏男人心怀不轨~”陈路笑得半真半假。
“你就是坏男人。”林亦霖有点不好意思。
“我只对你坏啊你要珍惜。”陈路听了顺水推舟的搂过他,自动接下托衬衫的艰巨任务。
小林子赶紧踢腿:“干什么啊,大过年的不可以这样。”
“过年不可以做爱吗?”陈路抬头疑惑了。
林亦霖严肃点头:“我们要祈祷,祝福,这是传统。”
更加的大少爷郁闷收手,还威胁道:“明天我问杜威,你要是骗我你就死定了。”
林亦霖看着天花板装死沉默。
比起同情自己,他更同情小杜同学,竟然要靠他那个弱智脑袋无缘无故的承受如此之多的莫名的鬼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