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暗刀无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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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北宫的静最是可怕。

四周听不到人声,宫阙投向巨大的影埋葬了前路,偶尔能看见宫灯飘摇或远或近。

她舍下满头的珠钗在夜间的北宫飞奔,充斥在耳中的是自己激烈的心跳与喘息。她的发髻蓬乱,沉重的钗环叮叮当当掉了一路,曳地的华服在灌木中被扯坏,沾了道旁的草木杂屑——她原本是那样讲究仪态的一个女子,可是在生死攸关之时,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她望向前方,可是除了茫茫黑夜外什么也看不见,她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她只知道如果她不尽力往前逃,她会死的。

可她终究只是一介弱女,逃能逃到哪里去呢?她力竭摔倒在地,嚎啕大哭。

身后那些追赶她的人迅速围拢,站在她面前冷冷的看着她。

死亡终于逼近,她绝望的闭上眼。

邱胥从人后走出,手中仍端着那张托盘。

托盘上放着的,是致命的毒酒。

“婕妤何必挣扎,从结霜阁逃到这儿,也还是免不了一死,还有谁能救你呢?”宦官尖尖细细的声音听起来满是嘲讽。

“阉竖住口!”贺婕妤恶狠狠的瞪着他,“你杀了我,你也不得好死!”

邱胥涵养极好的微笑,“奴婢的下场,不劳婕妤费心,婕妤只管安心去便是了。”

贺婕妤总算认命,“扶我起来!”她死也要死得体面。

可是在接过毒酒时,年轻女子的柔荑仍是免不了发颤,眼眶中满是泪却偏生要充作高傲不屑的模样有些可笑,“我有遗言,你记好,带给太妃!”

“婕妤请说。”一年四时,邱胥面上似乎总挂着浅浅的、讨好的笑,这笑仿佛是刻在了他的面上。

“几年前太妃答应要助我成为皇后,可现在她却要杀了我,如此背信弃义之人,我祝愿她不得好死——”编贝细齿间挤出这句刻毒的话,贺婕妤的声调中溢满了恨意,“等着、等着,我死了,我父兄不会放过她。”

邱胥但笑不语。

他看着贺婕妤将酒饮下,片刻之后面色狰狞的痛苦倒下,自始至终唇角的微笑没有变过,以极致的冷静,看着一条生命消逝在面前——这样的经历于他而言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不知怎的,他在此时忽然想起了已经死去很久的唐暗雪,他们曾一起共事,他也曾亲自葬了她。

暗雪若是见到贺婕妤的死,不知她九泉下能否瞑目——他默默的想,摆了摆手示意小宦官们将贺婕妤的尸首抬回结霜阁穿戴整齐,这毕竟是皇家妃嫔。

是啊,皇家妃嫔,几年前这个一门心思想要得到圣宠的妃嫔将唐暗雪与皇帝的私情告诉太妃时,不知可曾想到过今日她的结局?她自作聪明的以为她能前路坦荡,可实际上她什么也没得到,只能在今夜不甘不愿的死在这里。

天真又愚蠢的女人。

邱胥的笑容还在,眼眸却是一片冰冷,他端着空了的托盘,无声无息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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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进桑阳城比卫昉想得还要容易。他几乎没有花多大力气,就带着楚夫人一起回到了帝都。

看来这帝都的戒备,还真是松弛得可怕。他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心中有几分忧虑。

“眼下,我们去哪?”楚夫人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凑到卫昉耳畔问道——这样的姿势让她这个端庄了十余年的侯夫人有些不安,可这也是不得以,她与卫昉如今装的是一对逃难的夫妇,眼下帝都多得是如他们一般的人,所以这样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那个人应当还在找你吧……”卫昉瞟了眼周围。

那个人,指的是诸太妃。

楚夫人想了想道:“我不知道,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那咱们还是不要轻易靠近卫府了。”卫昉眯了眯眼,声音压得很低,“我方才听路人说,太妃的侄女儿,那个安家九娘子而今是在长乐寺?”

“不错,我也听见了。”

“那咱们就去长乐寺。”

“去长乐寺做什么?安九娘是诸太妃的侄女儿?”楚夫人讶然。

“也是我的表侄女,她的祖母是我的姑母。”卫昉意味深长的笑,“而且你若是将那个‘秘密’告诉安九娘,你以为她还会是诸太妃的侄女么?”

楚夫人垂眼,明白了他的意思,“好。”走了几步,却又不安的拽住卫昉的衣袖,“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为我保护好我的儿女。”

卫昉缄默了片刻,最后只说:“我尽量。”

又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市井喧闹本是寻常事,可他却听到了让他不安的噪杂。

“前面是怎么回事?”他听得出声音是东北边传来的,那里是……南宫。

有路人急匆匆的经过时顺口答他,“卫家叛国,朝中大乱,太学生伏阙请命,求陛下肃清朝堂。”

又有人插嘴道:“什么肃清朝堂,还不就是要对付卫氏一族呗,伏阙这样的事,谁知道是怎么被挑起的。”

“卫家是真的有罪么?”路边的一个老妇问道。

“大约吧,听说证据都有了。”

卫昉静静的听着世人的吵闹,在拥挤的巷陌中怔了很久。

卫氏一族的叛国如果说一开始在梁国皇子口中只是妄言,在庶民口中只是谣传,那么负责看守梁国俘虏的狱卒的御前上书,使流言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证据。

小吏的低微身份给了桑阳卫氏迎头痛击。梁国广阳王在狱中据说是自尽了,真假且不论,终归人是死了,无法开口,可那狱卒说,在广阳王的监牢中发现广阳王留下的血书一封,陈明了事情原委。

先是越国出兵,萧国武卒衰疲无力拦住夷人,卫太傅为了上战场的北军不至于折损太多,所以想出了“以敌制敌”的法子。越国与梁国亦有世仇,卫太傅秘密遣人去梁国假传萧皇帝的命令请梁国出兵,并承诺若梁国助萧击退越夷,便割让南境平南郡及百林郡的一半给梁国。

广阳王在血书中怒斥卫之铭不守信诺,所以才有梁国与萧国交战。这份血书被狱卒交给了皇帝,然后公布给了天下人。

这就是所谓的证据。

那些原本还在犹疑的还在坚持的,都不犹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卫氏百年来的名望诚然烙印进了许多人的心中,那些人原本还不愿相信卫氏会与梁国勾结,可这份血书的出现,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这不是叛国,而是卫氏一族乃至整个萧国软弱之下的无奈之举。

可与梁国勾结,又确确实实是罪,在战场死在梁人之手的萧人比死在越人手下的还要多。

无论如何,是卫氏一族铸成了打错,尽管本意是为了萧国,可错了,就是错了——这样的想法在许多士子心中植根,他们有许多人曾是卫氏一族的门生,蒙卫氏之恩,或是敬卫氏之名,但都在此时选择了转身,换一副嘴脸去谴责。

当然,卫氏一族若倒下,空下来的权利也是每个士子心中渴盼的,对权利的野心被小心的藏好,在太学博士吴将的煽动下,这些大多出身显赫且年轻的太学生聚拢,在南宫升元门前伏阙请命。

伏阙便是跪在宫阙前奏事,这样激烈的方式,等闲时刻少有人用,数百太学生伏阙自然震惊了朝野,这足以被载入史册,成为清安一朝中期那场动乱中值得后人玩味琢磨的一笔。

太学生的伏阙,撼动了桑阳卫氏百年的根基。

那个煽动士子并带领太学生伏阙的五经博士很快将被历史记住,吴将,清安末期诸太妃的心腹。

此时的他跪在升元门前痛苦社稷痛苦百姓,眼中却是冷冷的笑意,他知道一夜之后他的声明会传播帝都,因为他是一个成功的赌徒,赌赢了朝政这盘复杂的局,从此后他将飞黄腾达。

此时也没有人会记得清安十年时他还只是个治书侍御史,为了博得声明也曾孤注一掷的上书攻讦卫氏一族,只可惜那时时机未到,他只被人看做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唯有宫闱深处的诸太妃敏锐的发觉了他的价值。于是清安十年,几次秘密召见后,吴将成为了朝堂上第一个绝对忠于诸太妃的官吏,与她一起开始了漫长的蛰伏,而现在,是他大展辉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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