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姑侄

阿惋在太妃面前跪坐,仔细调好弦,然后徐徐奏了一曲《广陵散》。

她的年纪尚小学琴时日不长,若论琴技自然难抵名家,但好在她用心,眉眼间还存着稚气却认真得庄重,一曲下来倒也没有什么差错。

诸太妃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最后缓缓颔首,“不错,看来你还有几分天分。”

阿惋恭谨的垂首,“谢太妃谬赞。”

“听说教你琴的是赵王?”她忽然抬眼,这样问道。

阿惋不知该怎么回答,太妃是不喜欢赵王的,这个她自然明白,犹豫了一会才点头,“是的。”

“嗯……这很好。”诸太妃的回答让阿惋意外,而她的眼眸中神色难辨。

阿惋揣摩不透这个姑母的意思,索性垂眸不答。说起来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同诸太妃相处,她们名为姑侄又同住于北宫之内,但一年到头难得见几次,诸太妃虽将她接了进来却是很少理会她的,她生来也不是机敏的性子,也很少主动地前来康乐宫问安讨好这位姑母。今日被诸太妃召来康乐宫时阿惋是有些紧张害怕的,当时她正在谢玙那学一曲《思妇引》,谢玙埋怨她总不解曲中深意,她则反驳说垂髫小女不解相思,二人正闹着,邱胥便来传令,瞥了眼阿惋面前摆着的琴便说,娘子不妨将此物也带上,太妃有意考校娘子。

阿惋是畏惧诸太妃的,即便诸太妃是北宫中与她血脉最亲近的人,她下意识的攥紧了谢玙的衣袖——她也不知从何时起选择了对谢玙全然的信任,宁愿依靠着这个与她毫无瓜葛的男孩而排斥害怕自己的亲姑母。

谢玙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让阿惋稍稍安然,他对邱胥说:“正好孤也有意去康乐宫探望一下太妃,不如随诸娘子同去好了,请邱中官领路。”

赵王谢玙在北宫说一不二,可邱胥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只浅浅一笑,“太妃与娘子姑侄情切,想来殿下不会打搅。”

这将话说得很是不留余地了。阿惋心知此番是难以忤逆姑母的,于是拽了拽谢玙的袖角示意他不必为她与邱胥再硬争,从席上起身抱着琴跟着邱胥一同离开了织云阁。

“孤去青蕖亭那垂钓,等会你记得去找孤。”走前谢玙这样对她道。

有他这一句话,阿惋心中安定不少,青蕖亭就在康乐宫附近,她知道的。

所以此刻阿惋跪坐在诸太妃的面前,被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心头虽然紧张,却并不至于坐立难安。谢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等着她,想起这个她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在支撑着她一样。

“你的模样,看起来倒有几分像哀家小时候。”诸太妃忽然这样说道。她的声音凉凉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或许有几分怅然深藏在字句间,但谁也听不出来。

阿惋有些愕然,抬眼直视长辈是无礼之举,她只好借着一旁装盛果品的琉璃碗折射的光去偷看坐在不远处的妇人。可看来看去,她实在不知她与诸太妃像在哪里,明明诸太妃是那样华艳雍容的女子。

可诸太妃再度沉默,没有将话再说下去。她不说她曾经也是如阿惋一样素白稚嫩的孩子,而她是如何一步步爬上今日这个位子,其中过程也少有人完整的见证,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曾是另一个阿惋,可说出这句话来,谁都不会信了。

“哀家小时候,可没人教哀家这个。”她走近,俯身伸手,缓缓抚摸过每一根朱弦,带着些小心翼翼以及些许哀伤的感慨,“哀家第一次见人弹七弦琴,是入宫之时。那时弹琴的人是庄文皇后,她生得那样好看,抚琴时纱罗的广袖翻飞,她看起来就如同仙人一般……哀家那时好生羡慕。”

“姑母小时候为什么没人教呢?”阿惋下意识的这样问道。她听说诸家曾经世代行商,虽地位卑贱,但好歹也不算穷酸,甚至在平南郡一带算得上是富足了,她想当然的以为斫琴耗费不了多少银钱,拜师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琴,其实是属于士大夫的雅物。

而阿惋也不会知道,幼年时的诸千英,是怎样活在这个世上的。

她说完那句话后抬眼,正对上诸太妃的眼眸,不犹被狠狠吓了一跳,诸太妃的眼眸冰冷而杀意凛凛,就像是蛇的瞳子。

“你比你的兄长还有两个姊姊都要强很多。”诸太妃没有再看她,径自走回自己的席上坐下,“也不枉哀家对你的栽培,你举止容仪乍眼看来与帝都那些公卿家的娘子已无大异。”她说着话倒不是夸赞,而是事实,阿惋本就不是好玩厌学之人,跟随几位先生学了一年有余,要得士族女之形还是足够的,

“谢太妃之赞,箫韶受之有愧。”她说着早已学会的谦辞。

“你不同于你的兄姊。”诸太妃这样告诉她,“你母族乃蒙陵关氏,你身上流着一半士族的血。你的兄姊是成不了气候了,那么诸家这一辈,可以依靠的便是你。”

阿惋很想问诸太妃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何德何能让整个诸家以她为依靠,也想问为何有士族的血便能让家族依靠,可知蒙陵关氏并不愿认她这个外孙,她纵然有个姓关的母亲那又能怎样?

但她一句话都没有问出口。

这一年多的时间来阿惋与诸太妃相处的并不多,可阿惋知道自己的姑母是个偏执的人。

“既然你的琴是赵王所授,看来你与他很是熟络?”诸太妃似乎才意识到了这个,如是发问。可她的口吻很是轻描淡写,像是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否认无用,阿惋想了想,颔首承认。

“赵王有一个通晓乐理的母亲,一个一曲惊天的舅父,让他授你琴艺,的确比先前那个姓蔡的女乐要好。”诸太妃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侄女与卫氏的外孙走得过近,阿惋听了她这句话,心中虽然疑惑却也稍稍松了一些,“不过——”太妃却又蓦然拔高了声调。

“请太妃指示。”阿惋忙又低下头去。

“不过赵王为人骄纵蛮横又兼狡诈奸邪,莫要看他与你差不多的年岁,你可要小心着他,别被他翻脸时给算计了——”她最后又这样说道。

阿惋口里称是,而心头,却是不以为然。她那年虽只虚岁九岁,也知道该如何分辨是非。

“太妃。”阿惋走后邱胥上前,欲言又止。

“哀家清楚你要说什么。”诸太妃看了一眼这个追随自己多年的老仆,“无需多言,哀家自有打算。”

“可……”邱胥叹了一声,“防微杜渐呐……”

“不过是两个孩子罢了。”诸太妃轻蔑一笑,“他们的将来还那样长,邱胥你急什么?哀家自有哀家的安排。眼下当急的——”她的眉微微拧起,“是哀家的儿子呀。”

“太妃为陛下操劳了。”邱胥低眉敛目。

“可他是哀家的儿子,这世上只有他是哀家的儿子。”诸太妃道,衣裾轻旋,“走,去承宁宫,去看哀家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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