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鼎泰的胯间血红一片,发髻散乱,表情带着些微的狰狞,半点也看不出之前那趾高气扬的模样。
他昂着头,看向许晗的眼中透着深深的恶意。
京兆府尹上前,对许晗说道,“小王爷,你要怎么处置他,本官不管,不过,暂且要留着一条命,让他能过堂就行了。”
许晗淡淡回道,“放心,锦衣卫的能人很多,就算所有的刑罚过一遍,相信也不会让他死了的。”
“对吧,世子……”
萧徴皱了皱眉,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那行。”京兆府尹点点头,“这事要处理的快一些,否则,按照他说的,到时候真的跳出那样多的人来求情,就是陛下也会难以决断的。”
许晗看着一边默然的徐惜莲,让一个人死,陛下难以决断就能阻止吗?
京兆府尹将人手分配成几拨,一拨继续在小院里挖掘尸体,看底下到底有多少冤魂,再加上也想寻找更多能让徐鼎泰定罪的证据。
再一拨人将抓到的拐子头三爷等人押解到大牢里去关着,要开堂审问,禀报皇上,定罪量刑,这些还要些时间。
剩下第三拨人,则去安顿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姑娘们,问清楚她们家在何方,然后派人一一去各自的家中报信,接回受害者。
院子里的人瞬间少了下来,纯平公主和许羽非腻在许晗的身边,她走到哪里,两人就跟到哪里。
就连许晗想让人送她们回去也不同意。
两人将这几日的遭遇一一告诉许晗,顺带义愤填膺的将安平公主做下的事情告诉了许晗。
许晗听着两人说话,并不搭腔,真不愧是宫里调教出来的公主,年纪轻轻,就那样心狠手黑。
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咦’了一声,怎么不见安平公主跟着大家过来?还是说她已经被京兆府尹派人送回宫去了?
“她那样坏,活该京兆府尹大人来救我们的时候,被拐子当成人质给抓走了。”
纯平凑到许晗边上低声道,“安平从小就惯会把错推给别人,这次终于倒霉了,想想我其实还很开心的,这也算恶有恶报。”
她停了下,“只是,如果她救不回来,到时候父皇会不会迁怒你们,那些拐子很坏的。”
纯平说着,身子不有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说起来她们算是运气好的,被解救的快,如果再拖两天,她也不知道她会发生什么,还能不能糊弄下去。
到时候,就算她是公主,她的人生同样也完了。
听说安平公主被人当做人质给抓走了,许晗和萧徴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头。
再讨厌安平公主,这个时候也不能不将她救出来。
到时候纯平公主和许羽非以及其他受害者都被救出来,当当安平被抓走,皇上那里不好交代,同样和三皇子一系也会对上。
虽然许晗并不惧怕,但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她叫住提着‘三爷’的衙役,“你们那里除了一条密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口?”
这个三爷原本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牙子,后来被徐鼎泰给找到,让他一起赚大钱。
虽然说人伢子其实或多或少手里都会有些黑料,卖一些来历不明或者是不情愿的人,但拐人来卖,就有些伤天害理了。
但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尤其在钱的方面,没钱想赚钱,赚了小钱想赚大钱。
三爷受不住诱惑,果真就跟着徐鼎泰干了。
一步步走到如今这条路。
他以为是肝胆相照的兄弟,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一直被蒙在鼓励,连个真面目都没见过。
反正自己被抓了,再扛着也好像没什么用。
说不定把事情都说出来,还能来个戴罪立功。
“大人,有的,那宅子里还有条道可以通到……”三爷很干脆的就说了。
这段时间,对京城的百姓来说,很不太平,先是不断的有各种铺子,民宅遭到官府的查封,然后就是很多的人纷纷的逃到郊外去躲了起来。
许晗和萧徴带着人到了三爷说的正阳大街的一处茶楼前,茶楼的伙计正要合上最后一块门面上的门板。
“这大白天的,怎么关门?不做生意了?”白灼一只手摁在门板上,不让伙计合上。
伙计见是官府的人来了,尤其是后头还跟着穿飞鱼服,别着绣春刀的人,知道是锦衣卫的,顿时吓的腿软,
“掌柜的让小的关门的,说家里有急事……”
白灼笑眯眯地看着小伙计,
“急事?是急着去逃命吧,你们掌柜的在哪里?”
小伙计被吓懵了,手指头颤巍巍地指着后头,“在楼上和人说话……”
想来是拐子裹挟着安平到了这里,里头的人正在商议对策。
白灼一把提着小伙计,将他提溜到边上,道,
“你家掌柜的摊上大事了,你要不想被牵连,就老实的呆在这里哪里也别去,不然,把你当着同类给抓了。”
小伙计嘴唇打颤,“小……小……的……是良民……”
白灼让两个穿着锦衣卫衣服的亲卫守着小伙计,同时拦着这道门,不让后头的匪徒跑了。
那边萧徴和许晗已经带着人从楼梯上去,一眼就看到被绳子捆子,如同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在地上,正在绝望低泣的安平公主。
大堂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人,一个做掌柜的打扮,大概就是茶楼的掌柜了。
另外两个看起来很狼狈,正端着茶碗猛往嘴里灌茶。
听到门口响声传来,坐在主位的掌柜大声喝道,“柱子,让你挂歇业的牌子出去你……”
等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好像被鬼掐住喉咙一样,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另外两个人背对着楼梯,见他这样,转身去看,有个人的茶碗失手摔在了地上。
另外一个看起来镇定不少,将茶碗一扔,快速的窜过去,将安平公主抓在手里拖过去。
“来的挺快啊,这个娘们听说是公主?你们要想让她活命,就乖乖的给我们准备几匹快马,放我们出去。”
“等我们安全了,自然就将她给放了。”
连同掌柜一起,三人站在一起,做环卫的姿态。
萧徴嗤笑一声,嫌弃的踢了踢那凳子,白灼立刻掏出棉布,铺在凳子上,他才坐下去。
白灼看看许晗,还想如法炮制地给另外一张凳子铺上帕子,被许晗给制止了。
她可没萧徴那样娘们唧唧的臭毛病。
安平公主见到萧徴他们,从没有过的高兴,她下意识地大叫,“小王爷,救我……”
萧徴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根本没看安平,也不让许晗和安平说话,而是笑眯眯的看着那三个人,
“说实话,她确实是公主,不过是个人憎狗厌的公主,整天骂这个,打那个,说实话,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要不是因为是公主,我早就收拾她了,要不,你们行行好,帮帮忙,帮我收拾了?”
三个拐子相互看了眼,不相信萧徴说的话,抓着安平的手却一点也没松开。
安平公主听了,原本带着希翼的眼睛暗淡下来,脸色惨白,大声嚷嚷道,
“萧徴,你这个混蛋,本宫是父皇亲封的公主,你敢!”
萧徴心情看起来好极了,脚尖抖个不停,嫌弃的看了眼安平,
“你是公主又怎么样?你要不是公主,早就死的尸骨都烂了,你那宫里多少宫人被你打的皮开肉绽。”
“有些还死于非命,你做了多少人神共愤的事情,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这一次,要不是你非拉着纯平公主出宫,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你不死,谁死?”
安平公主被他的毒舌给毒的又惊又怒,不知道说什么好,想破口大骂,又怕萧徴他们来真的,将她丢给拐子。
她扯着嘶哑的嗓门,
“小王爷,从前是我错了,今日救了本宫,本宫一定在父皇面前给你说好话。”
“让你加官进爵。”
“否则,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只能说,安平公主脑子还不算笨,她知道萧徴靠不住,转而向边上一言不发的许晗求助。
萧徴哈哈一笑,
“小王爷已经是王爷,你还想怎么给她加官进爵?好啊,原来你还想让你父皇下台啊。”
“真毒!”
“你……你……你污蔑我……”安平公主磕磕绊绊的说道。
“这是污蔑你?你问问大家,是污蔑还是实情。”
“你说你,好好的做人不行吗?非要搞出这些事来,让大家跟你一起受累。”
萧徴撇了撇嘴,看向对面三人,
“好了,我的旧已经叙完了,你们想对她做什么都行,做完了,我也好为她报仇。去和皇上复命。”
安平公主气的浑身发抖,没想到萧徴竟来真的,许晗也不说话,只是嘴角不断抽搐。
三个拐子朝后退了几步,身后就是敞开的窗棂。
“你把我们当傻子吗?明明很想救这个公主,竟然好像装的和她有仇一样。”
那个将安平扣在手里的拐子冷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边上那个小王爷的脚已经往外移,是不是想偷袭我?”
那拐子毫不留情的扭了下安平的手,只听咔嚓一声,然后就是安平的惨叫声。
“萧徴,你这个挟私报复的小人,贱种,我要死了,你也别想好过,我做鬼也要告诉父皇,让他治你的罪。”
她直呼萧徴的名字,手被扭了痛的她浑身发抖,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那拐子竟松了松,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挑衅的看着萧徴,话却是和安平公主说,
“公主殿下,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我还想要你去换平安呢。”
“你手断了,可不怪我,要怪就怪他们吧。”
“再说,他们也不敢你死了,皇帝爷爷还不剥了他们的皮?”
萧徴忽然站起来,唬的三人又后退了一步,只见他脸上带着笑,
“人真奇怪,说真话的时候都没人信,偏要信鬼话。”
“好吧,好吧,她死了,我们确实会很麻烦,你不弄死她,我就只能把她抢回来了。”
他的话音一落,人就朝那拐子袭去,许晗这边也和他一样,整个人朝那边猎过去。
拐子用力的将手中的安平公主一推,本来他是想推到同伙的手中的,没想到同伴已经被萧徴给制住。
安平公主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从窗台上栽了过去,外头,是热闹繁华的正阳大街。
耳边是安平公主尖利的叫声,许晗脚步未停,跃到窗台边时,只拉到安平公主的长腰带。
“救我……”安平公主拼命的舞动着手脚,狼狈的求许晗救她。
这里是二楼,摔下去,不死也伤。
本来,如果她不乱动,许晗还能一开始就将她拉上来。
虽然许晗的功夫不错,但到底是女子,臂力有限,再加上安平公主不断的乱动,长腰带的结被晃动的隐隐有松开的迹象。
“你再动我就真的不救你了。”许晗大声喝道。
安平公主闻言,顿时不敢乱动,手脚以一个滑稽的姿态僵在哪里。
下头已经围了很多围观的人,那三个拐子已经被萧徴和带来的侍卫制服。
白灼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楼下,朝上头许晗说道,
“小王爷,你拉上去更难,你放手,我在下头接住她。”
许晗的手劲已经快要到极限,权衡了下,手一卷一松,然后安平公主就从半空朝白灼的方向往下落。
谁也没想到,她身上腰带的结这个时候散开来,衣襟,裙摆都松了开来,露出里头的薄纱中衣。
偏偏,白灼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接住安平公主以后,没等她站稳,手一松,就见安平摔倒在地上,跌了个狗啃泥。
“啊……你们这些贱人,我要杀了你们。”安平公主顾不上屁股的疼痛,手忙脚乱的掩裙拉衣襟……
围观的人群发出轰然大笑,纷纷朝安平公主指指点点的,白灼无辜的看着她,
“公主,是小的无能,没想到你看起来很瘦,原来这样的重,怪不得小王爷都拉不住你,腰带都被绷断了。”
安平公主气的嘴唇发抖,这个该死的侍卫,分明就是拐着弯说她胖!
明明他们是故意的,竟然怪她胖!
虽然安平被气的恨不能将这些人通通都杀光,可她诡异的没有再破口大骂,而是沉默的扯着自己的衣衫。
从被拐的那天起,好几回安平公主都觉得自己完了,谁知峰回路转,安然无恙。
比起丢了命,这些不过是小事罢了。
这会,她终于觉得自己已经逃离那个囚牢,得见天日了。
那几日她虽险些叫人占了便宜,受了好多罪,但最终什么事都没发生,没有挨打,没有失身。
回到宫里,她又是高高在上,受父皇宠爱的安平公主。
她被拐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传出去,万一没传出去,激怒这些人,不是弄巧成拙了?
反正以后要收拾他们的机会很多。
“哎哟,今日这一趟街倒是上的值了,竟然看到公主娘娘的里衣……”
“哪里哟,我还看到公主娘娘的大腿……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和嫩豆腐一样的好摸……”
说话的人砸吧了下嘴,脑子里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楼上,窗前,许晗看着萧徴,抽了抽嘴角,
“你是故意逼着这些人将安平扔下去的吧,救都救了……”
不过,这样看着安平公主狼狈的模样,心里确实很爽。
她有些忍不住想笑了。
萧徴斜睨了她一眼,
“别说你看到这一幕心里没有很爽的感觉。我就是故意的,小小年纪,那样恶毒,不治一下,我怎么对得起‘纨绔’这个名头。”
许晗看着他说的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反正已经做下了,大不了皇上怪罪下来一起受罚就是了。
紧接着,又听萧徴轻轻的说道,“哼,那腰带怎么断的,别人不知道,本世子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许晗莞尔,那腰带是她故意弄断的,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救是没办法要救,可不妨碍她小小动些手脚。
她看了看楼下,“让白灼带她上来吧。”
……
随着纯平,安平两位公主得救,以及徐鼎泰,三爷等人的落网,其余大大小小的几十个拐子,打手瞬间将京兆府的大牢占的满满的。
京兆府那边忙的不可开交,萧徴和许晗两人却得到了皇上给的三日休沐假。
从宫里出来,京兆府尹有些愁眉苦脸的。
萧徴笑了声,“大人,刚刚皇上还说要给你表功,你头上的乌纱帽保住了,还愁什么呢?”
京兆府尹周大人一脸苦瓜相,说道,
“皇上那里是交差了,你们是不知道,解救出来的那些姑娘,大部分都回家去了。”
“还剩一小部分家人不来接,我打听了一下,那些户人家,不是说女儿死了,就是说女儿已经远嫁,说我们京兆府讹人……”
许晗听了,想到被徐家‘暴毙’的徐惜莲。
她试探的问道,“那些人家都是哪些人家?京城的大户吗?”
“可不就是!那些接回家去的基本都是乡间小户,听说女儿得救了,喜不自禁,对我们也是感恩戴德的。”
“只有极少的家中情形复杂的,可也还是将人接了回去。”
“偏偏这些自诩为高门,贵人的人家,做的都是什么事……”
呵呵,用膝盖想想,那些人想的都是和徐家人一样的,怕姑娘接回去,会牵累到家中的名声,姑娘不好嫁。
可是他们不想想,法不责众,这次被解救的人这样多,事情这样大,别人关注都关注不过来。
既然能将家人丢失的消息瞒住,悄悄的将人接回去,谁能盯着你家看呢?
说到底,不过是那些人的借口罢了。
“大人,那些剩下的姑娘还请你安置妥当,不要让她们家中人不肯接,只说要一个个安排,还没轮到她们可好?”
许晗恳求的与周大人说。
京兆府尹周大人当然愿意,“小王爷,下官知道你的恻隐之心,不想让这些姑娘失望,可这事也瞒不了多久呀。”
许晗点头,“我知道,就这两日,我一定让那些人家过来,将人接走,只是这之前,请大人务必将消息捂住。”
周大人有些好奇,“不知小王爷有何妙计?”
许晗笑而不语。
萧徴则知道,她大概是要用徐阁老家的事情给大家敲一个警钟。
只是,他倒有些好奇,许晗会如何做?
……
镇北王府里,徐氏对于徐惜莲的遭遇很是同情,说起来,徐氏和徐阁老家有一点点的牵连。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落难,拉着徐惜莲的手道,
“这样一个好姑娘,你家怎么舍得让你吃那样多的苦?”
“要是我,放在手里疼都来不及。”
她想到许晗,如果没有被她从小当男儿养大,这个时候也是千娇百宠的,一女百家求吧。
徐惜莲这些年已经痛的麻木了,反而安慰徐氏,
“王妃不必为我伤怀,大抵是我们的亲缘薄吧。”
“当初他们留我下来,也不会让我嫁给太子,说不定,我这个时候真的尸骨已经烂了。”
她越是这样通透,越是让徐氏心里难受。
“你要是不嫌弃,我收你做干女儿,如何?我们同姓徐,你该是我徐丹秀的女儿。”
徐惜莲这些年总会时不时的想起亲生父亲的狠毒。
她以为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儿女生来不是享受天伦之乐,是利用的。
许晗说要罩着她,她可以当做许晗还小,赤子之心未曾磨灭。
刚刚徐氏那样的怜惜,安慰,不过是女人看不得弱者的天性。
当她听到徐氏说要收她做女儿时,她知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徐氏和许晗一样,都是好人!
她忍住眼眶的泪水,道,“惜莲谢过王妃的好意,惜莲自是千百个愿意。”
徐氏欣慰的拍拍她的手,“好,你的委屈,自会有你弟弟给你讨回来。”
徐惜莲使命的点头,又用帕子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许晗静静地站在外面并没有进去,不管徐阁老,徐修彦在霍家的事情中做过什么。
徐惜莲是无辜的,她帮一把,就当是全了当年两人之间的情谊。
而且,做错了的人都应该得到责罚,这一次,或许不能让徐阁老伤筋动骨,却能让他膈应一下,在他心头埋下一根刺。
许勉从外头进来,正要叫她,被许晗给止住了,她上前去,低声问,“打听的怎么样了?”
“王爷,打听到了,徐阁老的夫人李氏这些年很是虔诚,后日城外报恩寺有一场大法会,这样的场合,李氏必定是要去的。”
许晗笑了,李氏当然要去了,因为当年徐惜莲就被徐家的人说是在‘报恩寺’的时候染病,然后去世的。
徐阁老是读书人,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可李氏一个妇道人家,又是母亲,肯定是怕佛祖报应在徐家。
香油钱不给的足一点,报恩寺的菩萨一个雷下来击中徐阁老怎么办?
“好,你去打听清楚,李氏的歇脚的厢房在哪一间,最好随行的人能问出一二。”
许勉应是,她身边有魏廷之后,就把许勉派去和郭正一起打探消息,不得不说许勉虽然武艺不太好,可猴精猴精的,打探消息那是一流。
她嘱咐好许勉后,整整衣衫,进了屋子。
她新得了个干姐姐,自然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当然需要去寺里上上香,感谢一下佛祖啊。
到时候,自然而然的就和阁老夫人不小心的碰在一起了。
……
报恩寺虽藏在深山里,香火却很旺盛,因为这里解签很灵验。
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后宅夫人的精神寄托又都是这些事情。
大法会恰逢十五,是报恩寺对外开放的日子,自然是人来人往,既有穿着麻衣的山民百姓,也有绫罗加身的贵家夫人太太。
许晗护送着徐氏和徐惜莲到了报恩寺,已经是人山人海。
门口有十岁上下的小沙弥知机过来接引,听得是镇北王府的,恭敬的将人带到预定好的厢房里。
那小沙弥的嘴皮子很伶俐,“施主,今日寺里人满为患,主持大人一时脱不开不能亲迎,还请原谅则个。”
“施主要算卦看相,我们报恩寺灵验的很,京城的夫人太太们都喜欢来我们这里……我们的大师兄……”
徐惜莲扶着徐氏走在前头,许晗跟在后面,看着伶俐的小沙弥,没想到如今的寺庙竞争也这样大。
一个小沙弥都这样能说会道招揽香客。
她看了眼魏廷,魏廷从袖中摸出一小锭银子,偷偷的拉着小沙弥到一边,递给他,低声问道,
“谢谢小师傅这么热心的为我们讲解,不知今日都有那些女眷过来。”
他顿了顿,看了眼前头的许晗,“我们小王爷如今正是说亲的时候……所以想……”
他给了小沙弥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小小的小沙弥竟是懂了,他从善如流的将银子放进袖兜,道,
“我懂得,只听过姑娘恨嫁,要相看情郎的,怎么小王爷也恨娶吗?”
“今日来的人可多了,诺,尚书府的夫人带了姑娘过来,我看了还有点姿色,品性就不知道了。”
“徐阁老夫人带了一个姑娘,国色天香的,不过据小僧听到的,是要说给探花郎的。
不过,小王爷要争取争取说不定也有机会。”
他拍了拍光光的脑袋,
“你们可好了,徐阁老夫人歇脚的厢房就在你们隔壁,到时候……”
他动了动眉头,笑嘻嘻的看着魏廷。
魏廷点头拱手,“那就多谢小师傅了。”
其实,徐阁老夫人的落脚处,那都是打听好的,至于和小师傅打听,不过是造点假象而已。
去王府歇脚的厢房,是要经过李氏的厢房的。
快要到的时候,许晗走到徐氏和徐惜莲的身边,用厢房能听到的音量道,
“母妃,莲姐姐,一路走过来,累了吧,前头就是歇脚的地方了。”
她的耳力比常人要好,分明就听到屋内有瓷器碎裂的‘砰哒’声。
许晗面不改色的引着两人往前走。
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穿着月白衣裙,形容气质颇佳的贵妇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但许晗知道,这位夫人已经五十中了。
这正是许晗今日要用到的李氏,这位夫人的脸色死白死白的,想要追上许晗她们,但被后头的一个少女给拉住了。
“姑母,姑母……惜莲姐姐已经不在了,那不过是个同名同姓的罢了。”
李氏的脸色在少女说话后,变得死白,仿佛是一具死了二十年的尸体。
少女见了,失声尖叫起来。
李氏一把推开少女,冲了过去,“莲儿,我的莲儿……”
徐氏和徐惜莲已经进了屋子,许晗正抬脚跨门槛,转过见李氏冲过来,于是收回脚,顺便将门给关了起来。
“这位夫人,您是……”
她是许晗,自然是不认识什么阁老夫人的。
李氏见许晗穿着蟒袍,带着金冠,知道是一位王爷,年纪又这样轻,这个地方很少会有外地的藩王过来。
想来就是京城新晋的镇北小王爷了。
她给许晗福了福身,然后急切地道,
“老身徐阁老的内人,李氏,见过小王爷。小王爷,不知刚刚与你们同来的是……”
许晗看着眼前这位脸青面黑,满目惊惧的夫人,再没有从前她去徐家时见过的那柔和温婉。
她坦然的受了李氏的礼,笑着道,
“李夫人不必多礼,今日小王是送母妃与姐姐过来参加法会的。”
也算是回答了李氏的问话。
“姐姐?”李氏喃喃,她只知道镇北王府有一个庶出的女儿,年纪还小,不应该是小王爷的姐姐啊。
“是,小王母妃新任的干姐姐,说起来,我那姐姐也是个可怜人,当年一些事情,被家里人不容。
这些年过的异常艰难,幸而与我母妃投缘,今后,也算是有个片瓦遮身了。”
李氏一听,脸色骤变。
人做了亏心事,就容易心虚。
其实,这个世道,被家人不容,过的异常艰难的人,很多。
可李氏心里有愧,再加上听到那个名字,自然而然的就会往徐惜莲身上带。
许晗语气温和,仿佛说家常一般,“我那姐姐,当年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姑娘,那一个大雨滂沱的冬日……”
李氏神情恍惚,大户人家,大雨滂沱。
她的莲儿,不就是那样的雨夜没有的吗?
她浑身一抖,仿佛天上落了惊雷,将她从头到脚的打了一遍。
那天,雨很大,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雨。
雨打在屋顶上,仿佛要把瓦片给击穿了。
她的女儿,刚刚死里逃生逃回来的女儿,跪在正院的堂下,哭着,哭着求他们……
那哭声,好同小兽一般,让人听了不由落泪。
“父亲……女儿……女儿还是清白之身,女儿也是无辜的,求你了,父亲……母亲……”
莲儿哭着爬到她的脚边,抱着她的腿,哭的那样惨,她的心都碎了。
她不断的说自己是清白的,不信可以让嬷嬷验身。
验身是一件多么屈辱的事情,可女儿为了证明自己,厚着脸皮求了。
只是,老爷的脸黑的如锅底,他手里拿着鞭子,抽在莲儿的身上。
李氏默默的动了动脚,将腿从徐惜莲的手里抽回来,默默含泪别过眼去。
鞭子一声声的打在莲儿的身上。
“你被拐了,就算你是清白之身,谁信?你难道将来让太子和别人一个个解释,他的太子妃是清白的,当年拐子没有破了她的身吗?”
“你把太子放在什么位置?你把徐家放在什么位置?”
徐阁老抽累了,将鞭子一扔,喘气咆哮。
徐惜莲掩面,开始大声的哭,如今没了哭声,可泪水砸在地上,‘啪嗒啪嗒’的。
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
所有的仆从都被打发的远远的。
没人知道,这里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什么。
鞭子被捡起,又打在徐惜莲的身上,徐阁老原本斯文俊雅的脸变得扭曲,狠狠的将鞭子抬起,又落下。
徐惜莲蜷着身子,不敢躲避,任鞭子打在自己的背上,胳臂上。
徐阁老双目赤红,一脚狠狠地踢在徐惜莲的背上,“贱人!”
“从小教导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要不出去骚,浪,能被拐子拐了吗?”
“你要这么想出去见人,教导你做什么,直接把你送到楼里去,见的人更多。”
“老子敢把你嫁出去吗?万一哪天被翻出来,你让老子如何在朝堂立足?”
“你这个混账,贱人!老子今天捏死你。”
这样的徐阁老口出污言秽语,让李氏和徐惜莲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人前儒雅,温温的丈夫与父亲。
徐惜莲不在求,只是默默垂着头。
最后,徐阁老打累了,骂累了,扬声叫来心腹,让他去抓一幅砒霜来,喂给徐惜莲吃。
说道砒霜的时候,徐阁老轻描淡写的,仿佛那不过是件小事,他不想再看一眼,这个可能会让他官身,还有徐家门楣蒙羞的亲生女儿。
明明,曾经也是将女儿抱在膝上亲自教导她写字描红的。
就这样,轻飘飘的决定了她的生死。
李氏飞快的跟出去,想让徐阁老收回成命,没想到被徐阁老一把给推倒在地。
“都是你,没看好女儿,要是你看住了,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人都被打发出去了,徐阁老走了,心腹去抓药,李氏做了从未有过的大胆决定。
她跌跌撞撞的回了正屋,里头女儿浑身是血,后背,手臂,裙子上都是血。
她泪流满面,她不能让女儿真的去死!
她拖着女儿,出了正屋,往角门走去,出了这个门,不管是生,是死,总比亲眼看着女儿吃下毒药的强。
就让她心里从此有个念想,女儿没死,一定还活着,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廊道下,一片静谧,就连虫子这个时候都不忍出声。
许晗冷冷地看着李氏面目似悲似哀,如决堤之坝。
她的心里没有丝毫欺负,想了想,决定临门添一脚,她的眼眸变深,一字一顿地道,
“你知道你的女儿发生什么吗?你是母亲,你以为救了她,不过是让她落入另外一个牢笼。”
“她恨你,你知道吗?”
“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们。”
“徐阁老不是高高在上的阁老吗?你们的手上永远都留着莲姐姐的血肉。”
“虎毒尚不食子,你们却想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
许晗忽然有些庆幸,虽然镇北王不喜欢她,时不时的责罚她,但他并没有对自己下过杀手。
不像徐阁老,徐惜莲什么都没做错,直接面对的就是死亡。
李氏的脸色白的透明,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面对小王爷的质问,想要张口辩驳,可还没开口,眼泪就落下来。
“我没杀她啊,我想救她啊。她如今在哪里?”
“莲儿……”
李氏凄然大声的叫了一声,‘莲儿’
跟着她来的那名少女呆立在那里,不敢上前搀扶,她慌忙吩咐身边的丫鬟,
“你快去前头,让表哥过来。说姑母不好了。”
许晗闻言,表哥,是徐修彦吗?正好,她也想问问,徐惜莲受难的时候,徐修彦在做什么!
倦舞 说:
哦,估算错误,没写到和徐阁老算账。
你们有没有过,哄娃娃睡觉的时候,娃没睡着,自己却睡着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