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消息没传入宫中,萧徴的质问,只是让马指挥使疑惑的看着他。
虽面上波澜不惊,心内却是已经相信萧徴说的。
从许晗的卷宗送到陛下的案头后,京城就已经是暗潮涌动。
又不知道是谁把事情捅到后宅老母亲那里。
这段时间,母亲不断的催促他给弟弟上下走动,又用老迈的身躯在姻亲间走动。
女儿作为永毅侯府世子夫人定然是被拜访最多的了。
能够做出拦马车的事情,确实有可能是自己女儿能做出的事情来。
马指挥使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心思深沉,自然觉出有哪里不对。
萧徴刚刚拦着许晗前头,先是质问赵尚书,如今又将矛头指向他。
这唱戏布置的太妙了,每一招棋子都落得恰到好处。
借着锦衣卫的身份,将赵尚书的丑事揭露出来,逼得他怒火攻心,昏死过去。
如今又将矛头指向他,让众人皆将目光放置在他身上,逼得每个人都以为这些大臣心怀不轨,将一个一心为民的同僚给逼迫到绝境。
这里面多少大臣心怀不轨,许晗到底又是如何,马指挥使当然知道。
只是这些事,没人敢说出来。
只要按照萧徴的路数走下去,每个人都将无地自容,唯独许晗还是清清白白,品德高尚。
看来,萧徴这是一定要保住许晗了!
这……真的是萧徴一个人的手笔?
没有人在背后帮忙吗?
如果有人帮忙?那会是淑阳长公主?还是龙椅上的陛下。
马指挥使心里明白,这个时候不能被萧徴带到沟里去。
否则,他的下场只会是和赵尚书一样。
他还不想入萧徴的这个套!
于是,他从容的看向萧徴,道,
“我不知道世子说的是什么事情,虽淮扬知府是本官的弟弟,但案子一处,本官已经向陛下提出避嫌。”
“本官曾在沙场,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明白老百姓的苦,又如何会纵容亲人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更何况,入了夜,路上不好行走,有什么磕磕碰碰,也是正常,想今日我出门的时候还与礼部侍郎府上的马车碰到一起。”
“更何况,女子出嫁从夫,永毅侯府世子夫人虽是本官的长女,但也同时是永毅侯府的人。”
“从前,在家中时,她孝顺长辈,有爱弟妹,德容言功都是经过宫中嬷嬷教导的。”
“世子说她做出这样肆意妄为的事情,那只能是……”
他虽没说出来,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能是去了永毅侯府,被侯府的人同化了。
可不关他马家什么事。
确实,永毅侯府狮子夫人马氏,在闺阁中时很有贤明,曾经三皇子还想要求娶马氏,因为当时马家和霍家有婚约,只得作罢。
萧徴本来就没想用这件事情来攻歼马指挥使,他要找的是永毅侯府的事情,但不妨碍他顺带的恶心一下马指挥使。
更何况,马氏的事情还没了,真以为那十万两银子赔偿只是说说的?
他嘴角含笑,挑衅地看向马指挥使,
“原来出嫁从夫还能有这样的用处?那为何你夫人还要帮着大舅子置办宅子,铺子,原来能够上梁和下梁分开来说的啊。”
话里满满都是嘲讽,是上梁不正,还是下梁歪了?
马指挥使只觉得头皮发麻,不仅仅是他,就是其他的人都有如此的感觉,大家原本忍受着腰酸背痛,皇帝的冷眼,膝盖都要跪破了,就是等着在许晗到来时,质问于她,逼迫于她,然后让皇帝对江南的事情高提轻放。
现在,许晗没逼迫到,更没有让皇帝就范,倒是他们现在心内战战兢兢的,不知道下一个被萧徴点到的人是谁。
偏偏。他们战战兢兢的在下头跪着,皇帝一点让他们起身的想法也无,更没有阻止萧徴在养心殿这样的议政大殿撒野的想法。
至于许晗,立在边上,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因为萧徴一边和那些大臣打机锋,一看到她有想出声的想法,立刻就瞪了过来,还悄悄的比了个动作。
这让她只能闭着嘴,做一朵强壮的‘白莲花’立在那里看萧徴表演。
她这一刻,只想说,世子,你好棒!
许晗觉得,回京路上存下的那些许怅然迷惘丝毫不见了踪影,看戏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
萧徴心里同样觉得美妙。
他家晗晗个性天真烂漫,其实做不来那些脏事的。
她要在朝堂发展,就让她干干净净的上去,其他的,他来做就行了。
以前是他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怎么可能还叫晗晗过那种日子?
这件事情上,完全的将晗晗摘出去是不可能了,那他就多抛几个烟雾弹出去,反正他手里对于那些朝臣做下的脏事还很多。
上头皇帝终于发话了,他将新上的茶盏端起又吮了几口,然后笑骂道,
“阿徴,你住口,朕让你是去押运赈灾粮的,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还有这些大臣,哪一个不是你的叔伯辈的,你这样咄咄逼人,是个小辈该有的态度吗?”
“还不退下?”
萧徴立即满脸委屈地指天指地地说道,“陛下又不是不知道臣的性子,就是爱好打抱不平……当初……”
正明帝见他又想要长篇大论的样子,连忙打住他,
“好了,你和许爱卿一路回来,马不停蹄的,先出宫休息吧。”
“要不,你们同上次一样在宫里歇息……”
许晗眨了眨眼,鹌鹑样终于做够了,连忙上前道,
“臣谢过陛下爱重,只是刚刚进宫前,府里的人还在外头等着,家父落马,臣因为公差不得侍奉左右,因而想早点归家,看看老父……”
徐氏都和许均闹和离了,陛下不可能不知道,这样说,自然不会强留在宫中。
于是御案后的皇帝陛下挥挥手,开恩让两人出宫去了。
八月十五,本是举家欢乐,阖家团聚的时刻,可这一日,对东元朝的百姓来说,终生难忘。
一大早,本该休沐的朝堂上,皇帝亲自给吏部,礼部等衙门下了一道措辞强硬的旨意,
“贪赃枉法,搜刮百姓乃最大犯罪,百姓是社稷根本,岂能容乱臣贼子随意凌辱?势必严加惩戒。”
这番话措辞严厉,每个涉及之人都惶惶难安。
但是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场震惊整个朝堂的江南积弊的案子,竟然以最快的速度了结清楚。
所有有关涉案的官员贬为庶民,子孙三代不可科举入朝堂,并着地方官严加看管,不得私自外出沟通串联。
同时,偷运官银的水匪头子,一干人等,全部菜市口斩首示众。
作为案首淮阳知府收受贿赂,判斩立决,抄没家产,家属流放,至于户部等官员,玩忽职守,情节较轻,杖六十革职查办。
至于刑部赵尚书,同样削去职务,家中两个嫡子当中一个丢了官,一个闹出人命官司被翻出来,判了流放。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一切已经以诡异的速度结束了。
至于内阁首辅徐阁老在案件全部完结之后,上万言书请以死谢罪,皇帝拿了折子留中不发,最后,下了诏令,令其在养心殿前受了三十杖刑,闭门思过一年,所有事物交由次辅以下留下的官员处理。
虽徐阁老没有被革职,只是,堂堂首辅,在众人面前被行刑,这比革职查办还要让他难堪。
被送回家后立刻就卧床不起,大病一场。
至于其他的,他心头的恨意,无人可知。
这场江南之案,前后牵连数百人之多,为了整顿吏治,斩首的官员十几人,抄家流放的更是多不胜数。
这一场清理下来,江南的百姓三十年内无事。
三十年,能够做到这一步,许晗已经很高兴,本来她已经做好了回京后下大狱的准备。
可没想到世事难料,养心殿里,萧徴看似胡搅蛮缠,却让她在这件事情里暂时全身而退。
至于将来,那些朝臣的报复,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眼下,她要处理的则是父母的和离之事,以及,她想要弄清楚的那些事情。
出宫时,皇帝给了她几日休假,既是犒劳她江南之行,同时也是让她处理好王府内务。
因着出宫时已经接近三更,许晗回到王府听说许均已经睡下,径直回了院子,等到天亮在说。
她回府后,留京的丫鬟们如何一番热烈欢迎自不必说,个个都围着她心疼地嚷,“瘦了。”
将早就炖好的燕窝硬是给她灌了一碗去,就连早就回家荣养的应嬷嬷也是在她身边打转。
洗过澡后,许晗舒适地躺在床上,虽说已经很累,但经过宫中的事情,她的精神却异常的亢奋,和坐在床边的应嬷嬷闲聊,
“我不在家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发生何事?怎么母亲就忽然下了决心和离了。“
应嬷嬷自是知道许晗从前就对许均看不过眼,让徐氏和离的事情。
皇家人要和离不是那样容易的,这次徐氏就折腾了好几天,找宗亲,去宫中找瑜贵妃,请她代转折子给陛下。
好在,和离的旨意总算是赐下了。
应嬷嬷帮许晗绞头发,一边温柔安抚,
“娘娘本想今日回京的,但那边宅子还没清理好,又不想见王府的人,于是就想明日回城,到时,她会与你将事情说清楚的。”
里头的事情,应嬷嬷一个下人也不好多说,更何况,旁人说的总又偏颇,许均再如何,总是小王爷的父亲。
许晗想了想,“母亲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应嬷嬷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京城的流言嬷嬷还是和你说一声的好。”
“那个当初说要和你定亲的齐家,小王爷应该知道,齐将军回京了,恰巧是王妃要和离的当口,那些人竟然流传,王妃和离,是为了齐将军,说王妃想合齐将军旧情复燃,这才和离……”
许晗张大嘴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
次日早上,许晗刚用过早膳,外头就有门子过来禀报,说是三老爷带着大房,二房的几位太太过来,正在门房上闹事,三老爷的嘴里言辞很不干净……
许晗道,“都说了些什么。”
门子支支吾吾的,垂着眼眸,最后低声道,
“三老爷说小王爷你不是许家的种……是王妃和外人苟合生的……让你交出王府的爵位……”
许晗心头喷火,也许这就是为何京城会流传徐氏和齐将军要旧情复燃的原因,只是,这个流言是谁传出去的?
倦舞 说:
接下来都是各种饭盒拉。
作者,晗晗天真烂漫?你眼睛……糊了?
萧徴,怎么就不天真,怎么就不可爱了?她连小小徵都不懂,以为是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