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一位年纪颇大的人站在他的身侧,神色严肃。
年轻男子一看此人,脸色顿时一变,因为此人正是参加陆家宴会的一位长辈。
在贵族的宴席中,年纪大的长者自然不会参与这些小辈们打打闹闹的事情,直到家族的子弟在陆家闹着情绪,甚至闹的越来越不像话的时候,长者方才出面阻止,防止事情恶化。
那长者先是凌厉地盯了凌熙一眼,目光颇为不善,甚至还有一些警告的意味,对于打伤了家族子弟的人,他当然绝不会假以辞色。
下一瞬,他又看了一眼龙家姐妹,对两姐妹微微颔首示意。
龙家姐妹的身份在此地还是颇有影响力,就是这位长者也会给她们三分薄面。
长者和颜悦色地道:“龙香香小姐,方才的情形我已经看过了,小辈们做事情有些唐突,日后我会管教于他们一番,不过目前我要带着我的族人回去复命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您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二女一同行了一礼,虽是行礼,但龙香香只是做了一半,骨子里不改龙家的傲慢。
“好说,好说。”
长者这时候看向了凌熙,目光一凛,“小姑娘,虽然不知你是哪里来的人,就算裴子楚是你的靠山,但是我奉劝你一句,做人要懂得留一线。”
凌熙淡淡“哦”了一声,声音不咸不淡。
长者又冷哼了一声道:“小姑娘真是傲慢,你不要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你待如何?”凌熙水眸潋滟。
“我待如何?”长者冷冷看着她,“你听好了,你年纪轻轻的却是不知道廉耻,不知道你家可有家教家风?你不过是一个男人的附庸之物,以为男人会给你当一辈子的靠山,此举真是好笑极了,你不要以为今日的事情没有任何后果,日后相见的时期,我必然会以牙还牙。”
“好个以牙还牙。”凌熙浅浅一笑,风华妩媚,“你的族人受伤你会教训我,但若是我受伤,你怕是根本不会多说半句,你一个老人喜欢欺负一个小姑娘对不对?也觉着很有趣不是?所以……前一句话我也奉还给你们,做人知道留一线,而且要知道愿赌服输,若你们要以牙还牙,我必然会让你们后悔莫及。”
长者挑了挑眉,“好个伶牙俐齿,也不知道日后谁会追悔莫及?”
语落,长者已经表现出贵族的高高在上姿态,对她不再理会。
他负手而立,接着转头开始斥责那男子,义正言辞道:“如今让你们代表家族参加宴席,你们倒是长进了。居然一个个的出手对付一个女人,先不说大男人居然打不过一个女人,甚至对方只是一个人,你们轮流上阵,不是想把我们家族的脸面都给丢光?”
那青年垂下了眸子,脸色有些煞白。
长者上前几步,忽然伸手狠狠地一巴掌,给了对方一个响亮的耳光,接着命人把那个贵族青年带回到了宴席中。
好个老东西,在众人面前做足了戏,凌熙无所谓地看着他,美眸如剔透水晶,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楼上的裴子楚翘起了腿,邪魅地说道:“这老家伙真是个老狐狸!好人都让他给当了,他那个子嗣虽然有些本事,手腕也很厉害,但是他要是真与这姑娘对上,可不见得能轻松赢得了我的那位小情人!”
裴凌风握着扇子放在唇边浅笑,缓缓道:“你寻来的这个女孩子颇不一样,她对于马术的精通程度很罕见。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令人觉着厉害的是,她用火铳的本事,施展起火铳术根本就是信手拈来,很多人真不是她的对手。”
他已经开始猜测眼前这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女子真有可能是与世家有些关系,哪怕她不是世家贵族的出身,但是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否则怎会把火铳用得如此得心应手?
裴子楚笑道:“有意思,我倒是对她越来越期待了。”
裴凌风似笑非笑,眸光如雪。
陆风也一直凝视着少女,眼睛也变成了星星眼。
与此同时,长者带走了家族子弟的举动,给头脑发热的一众贵族青年敲了一记警钟。
众人自然知道能够在陆家来参加马球比赛的贵族,当然不全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刚才凌熙一拳凌厉刚猛,枪法如神,一击而溃。
且那个被对方打击在地的家伙也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蠢货。在这种贵族云集的场合,若是没有丁点儿实力怎敢出手对战?所以从对方的实力来看,他们出手能赢的机率几乎为零。
如果一众男人不断出手对付一个女子,无论输赢,都是脸上无光。
更何况,这里是陆家,方才陆家公子险些出了问题,也是被那姑娘给救了,东道主自然会向着少女说话。
此时此刻,陆家的家主也被惊动了,一路上施施然而来。
裴子楚笑盈盈地道:“陆伯父,这次真是不好意思,我带来的人弄乱了陆家宴会,我改日带着礼品到此地向你赔礼吧!”他言语中说着抱歉,语气却很是轻快。尤其看到赛马场上被抬起来的众贵族,他的心情更是愉悦。
陆家家主摆手轻笑,“无妨的,谁人不是在年轻的时候做出一些张扬的事情,如果不是那姑娘出手,我儿陆风怕是凶多吉少,后果不堪设想,总之年轻人吃一堑长一智不是什么坏事情
长一智不是什么坏事情,赔礼的事情就免了。”
裴子楚邪魅笑道:“那就多谢陆伯父了。”
老者笑了笑道:“还有,让那个姑娘小心一些,毕竟她这次得罪的贵族很多,江东诸多以龙家为首的贵族都被她给得罪了,日后怕是没有半点好处。”
裴子楚轻笑:“无妨,此是小事,我会罩着她的。”
当然,他也认出来那个被凌熙一开始打昏的人是河岸口一带的小贵族,虽无大权,不过掌管着此地的船运。在江东,经商的人若自家有船只还算不错,而且动辄需要十几艘船,尤其是要有应付那些水匪的实力,这些对于多数人家都不具备。
若是需要对方运货的话,订金要交付不少,若这姑娘真的经商怕是会遇到刁难,到时候的局面也就不好收拾了。但是他裴子楚若罩着她,也就不一样了。
陆家家主道:“裴家自然是一言九鼎的,对了,还有不久之后几大家族开始比试比武,裴公子该怎么处理?”
裴子楚与裴凌风对望了一眼,深知这件事情不容小觑。
江东的家族看似非常和睦,实则也开始四分五裂。
这所谓的比武比试,也是一种家族与家族之间的互相势力较量,出现的都是各大家族招揽过来的对象,领兵者都是家族的佼佼者,彰显出家族的实力。
所以最终能胜出来的,当然是实力强大的家族。这与后世的所谓各国的运动竞赛意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是所谓的和平竞争,但是实则也牵扯到各大家族的利益。但凡牵扯到利益,一众贵族暗中的手腕也会不断施展,鬼蜮伎俩层出不穷。
但不论如何,最终赢得胜利的一方,便是江东的第一大家族。
当然,一个家族若有足够强的实力,也可以分派出几个嫡系子弟,作为家族着重培养的对象,其中也可以互相明争暗斗一番。
裴家,显然属于嫡系子弟可以互相明争暗斗的一方,但是前提也是需要以大局为重。
陆家家族如此发问,当然是充满了善意,也是有了投诚的意思。
若是裴子楚能胜出,那么他当然愿意为裴子楚这一方效犬马之劳。
日后裴子楚能在江东称王,那么陆家显然也会由此得到诸多好处,良禽择木而栖,陆家家主就是这个意思。
……
片刻之后,裴子楚与裴凌风带着凌熙离场,三人依然坐在那华丽丽的马车内,裴子楚风姿楚楚地坐在其中。
显然陆家家主的提议令裴子楚有些意动,他换了个舒服的姿态,沉吟片刻。
裴凌风道:“在想什么?”
裴子楚向后靠着道:“我记得这次比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是真正的过五关斩六将。”
裴凌风微笑,“的确如此。”
裴子楚道:“我在想这次我该带着谁去参赛?我这里高手很多。”
裴凌风悠悠道:“你还是谨慎些好,这次事情牵扯到的贵族利益委实太大了,而我提醒你不要小看天下英雄,而且此事很多人都想要来插一手,如果其他家族赢不了你,也会故意让你输给裴家其他的子弟,无论你出点什么事,一旦让考核的结果出现了差池,这些都绝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裴子楚懒洋洋地道:“我知道。”
裴凌风又道:“还有,一个男人如果想要一个强大的助力,那么未婚妻的家族势力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裴子楚抬眸,“你的意思是让我娶一个女人?娶谁?”
裴凌风道:“虽然你以前也算是成了一次婚,不过很隐秘,而且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也没有因此而颓废,我觉着你应该再娶一个能帮你的。”
裴子楚轻笑:“哦?譬如……”
裴凌风淡淡道:“你也是成年人了,其余的你自己斟酌吧。”
裴子楚“嗯”了一声,眸子一抬,缓缓看向侧面美丽的少女,再次换了一种诡异的眼光看向她,因为这个姑娘似乎有些八卦地看着自己,大约是听到自己曾经娶过一个女人,有些好奇了,这个女人好奇的时候,还真是挺漂亮的。
凌熙的眸色一黯,面容微微一侧,“你看我作甚?”
裴子楚嘴唇一扬道:“女人,今儿你做的很不错。”
凌熙也道:“也要多谢你的慷慨报酬,我这个人拿多少银子,就办多少事情。”
裴子楚道:“以你的实力,我觉着参加这次比试应该没有问题吧?”
凌熙绕了绕发丝,并没有任何的惊讶道:“你要我参加比试?”
“怎么?没有自信?”
“不是没有自信,我说过的,给多少银子办多少事情。”
“很有意思,你很缺钱?”裴子楚凝视她片刻,有些好奇,有些探究。
“也可以这么说。”凌熙暗道为了达到她的计划,确实她很需要金钱,只是她需要的金钱不是寻常人所能想到的。
“我说你今儿怎么打人那么狠厉?原来都是为了钱啊!”裴子楚啧啧一叹,索性很八卦地询问起了她打人的经过。
“你问我为何要打人。”凌熙微笑片刻,“裴子楚公子居然也喜欢八卦?”
裴子楚道:“八卦难道有错?”
凌熙道:“没有错儿,既然我眼下是你裴子楚公子的人,那么我当然拿谁的银子就替谁做事,那人辱我是妓女,辱我与你刚好是一对儿,岂不是也在侮辱公子?”
那贵族男子一开始就出口成脏,本来对凌熙来说,这种愚蠢的男人她可以不一般见识。
但是要真的把她当成妓女,而且出言污蔑的话,那么凌熙也是不会留情。
而且凌熙打人还要把这笔帐都记在裴子楚的身上,甚至已经记下了那个男人的姓氏,若是对方日后做生意碰到她的话,她会让对方后悔活在这世上,也要让对方的家族后悔莫及。
“有意思。”裴子楚忽然曼声说道。
“哦?什么有意思?”凌熙抬眸。
裴子楚自然看穿了她一点小心思,这女人果然是睚眦必报的,就像是他裴子楚一样。
他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很妩媚,笑起来给人的感觉更惑人,勾起嘴唇道:“不管怎么说,你今晚的表现让我很满意!”
这时候,他眯了眯眸子,忽然发现少女的唇边有一点淡淡的果酱痕迹,没想到这个出手狠厉的女人居然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他鬼使神差抬起手臂,那出帕子替她擦了擦!
清风徐徐,马车的车帘被风吹起,露出少女的面庞。
旁侧另一辆马车与之擦身而过,里面坐着一个白衣男子,虽然只是一瞬,男子的目光陡然一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