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姐,老爷找你——”
清晨,一个仆从在寻到凌熙的时候,眼前不由一亮,因在池塘旁的亭子中,看见少女穿一身单薄的白色长裙,雪白的肌肤宛若最上等的瓷器,一直安安静静的摆出一个姿势,仿若不动。
他虽然并不清楚这少女在做什么?只知道动作很慢,但也很美,少女看上去仿佛有种强大内敛的气场,身体又显得非常的纤柔,两种不同的感觉竟生出一种令人沉醉的魅惑,不知不觉,他已瞧得入迷。
另一旁,少女毫不在意旁人的催促与窥视,打了一套太极后,轻轻吐了一口气方才慢慢收回了动作。
她做事情向来有条不紊,不喜被人打断,而且晨练是她必不可少的功课之一。
接下来,凌熙束起发丝,动作干净而利落。
蓦然脑海中闪出了三根莹白如玉的手指,她顿了顿,忆起今日,正是苏无忌说的第一日,也不知苏无忌究竟已有了怎样的动作?
但在她面上并无任何急切的神态,而是不紧不慢地做着打算。
当凌熙刚迈入院内半步,便听到屋内传来说话的声音。
凌熙抬眸望去,目光缓缓地扫过屋内每一个人,但见其中一人提着药箱,白发白须,正是平日给她瞧病的宝济堂大夫。
此人据说是本地极有名的民间大夫,本事极大,据说胜过诸多御医,却有一身傲骨,从不肯到宫内担任职务,就是达官贵人想要邀请此人,也要毕恭毕敬的。
有本事的人自然都是有脾气的,苏老爷在一旁赔笑站着,另一侧还站着一个长相刻薄的妇人,正是凌熙的舅母杜娘子。
“这孩子,怎还不来?”苏氏在屋内踱步,有些焦急。
“小妹,她已来了,就在外面。”苏老爷眼神不错,连忙说道。
“非常抱歉,熙儿来迟了。”凌熙施施然上前,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歉意。
“无妨,老夫也是刚到,凌小姐请坐,我先替你把脉。”与此同时,这位大夫居然亦一反常态,并没有急躁的神情,也没用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凌熙淡淡看他一眼,目光微微一亮,心中有一种直觉,这位大夫应是某人安排来的。
随之凌熙优雅坐在桌前,伸出洁白的纤纤玉手,落下了腕子,落落大方,接着意有所指地说道:“今日就有劳大夫了。”
大夫听出一些言外之意,怔了怔,接着缓步上前,接着伸手搭脉,沉吟了片刻。
苏氏提起一口气,神情紧张地问道:“如何?”
“恕我直言!凌熙小姐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这两日她的身子恢复的很好,是我见过的病人当中恢复的最好的。平日里已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做事,但是千万不要让她整日关在屋子里面,要出去活动,有时候身病也是一种心病。”
“真的?”苏氏激动不已。
“老夫说的自然没有问题。”大夫对着苏氏,语气严厉,说着已抬起了头,接着深深地看了凌熙一眼,仔细打量她,心中一直有个小小的疑虑。
他觉着少女似乎家境很一般,长相中上,资质平平,与他平日里见过的那些才女不知逊色多少?但为何那位大人物会派人过来专程联系自己,让自己为她说话?而自己行医几十年,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别有用心的事情,那么这个少女究竟何德何能?又有什么与众不同?
不过,思归思,想归想,他却不能问出口。那位大人物做的事情,并不是自己可以揣度的,自己也只能不疑,不问,不猜,照做。
于是大夫接着提笔开始写方子,一面写,一面叮嘱凌熙平日里要注意的饮食服药等,同时用比平日认真三倍的话语来告知众人——凌熙身子已经完全无恙。
最后,他再三叮嘱,一定要外出。
凌熙已由此看出,大夫前来的目的——是要让她“自由”。
苏无忌,果然言出必行,一大早给她带来了莫大的惊喜,更没想到第一日他就做的这么好,甚至连如此赫赫有名的大夫都成为他计划中的一颗棋子,就凭这一点,她对此人的印象又提升了三分,不,四分。
此情此景,凌熙慵懒而且满意地挑起眉,嘴角有着愉悦的笑,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先瞧了苏氏一眼,瞧见苏氏一副激动得无以言表的神情,又看了一眼苏老爷,此人也是喜上眉梢的模样。
凌熙深知,自己若要借助苏家皇商的地位,不得不出此下策。
一个人做事情可以我行我素,但是必须要让与自己合作的人,减少一部分顾虑,否则他们是不会支持她接下来做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她应该进行下一步计划,至于苏氏那里,只能隐瞒。
要知道,苏氏,比起她后世的母亲,要絮叨得多。
想必,上一世的她太过于我行我素,带给家人诸多的担忧,所以上苍才会给她安排出这么一个头疼的难题吧!
想到这里,凌熙自嘲,倘若是在后世,她又何须如此复杂?
岂料,这时候,舅母却忽然回过身子,上前两步站定,眼神里带着一丝凉薄,“诸位,这么说凌熙已经是完全痊愈了,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苏氏立刻道:“是啊!多谢大嫂。”
“看来以后她不用再吃药了,对不对?”舅母杜娘子抿了抿嘴唇,言语中似在关心着凌熙的病情,几乎是在随意的言辞间就做出了完美的暗示,从此以后,她不愿再出银子了。
这时,大夫听闻杜娘子的话语后,有些不赞同道:“此事不妥,病情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但还是要慢慢调理一段日子。”他记得那个大人物给他的锦囊上,就是这么要求他说谎的。
“这么说又是人参,鹿茸……”杜娘子挑眉。
“是。”大夫颔首,继续说谎。
“呵呵,只可惜这里是商人府邸,不是什么相府侯府,有些人也不是将门千金。”杜娘子直言不讳。
大夫又一怔,没想到这个姑娘的身世如此凄惨,那个大人物究竟与她有什么关系?
这时,苏氏恳求,“大嫂,求你,那些算是我借的。”
但杜娘子眉宇间一片清霾,冷冰冰道:“借的?我已听说商队这次出去损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我嫁与苏家,还没有过上几天贵妇人的好日子,这一次又要赔偿一大笔费用,这个家里还有不相干的人住着,岂非是要我用自己的嫁妆来倒贴你们苏家全家?”
一万五千两。苏氏的脸色有些惨白,原来这么多!
“而且我还听说,若非有人一路耽搁,又怎会遇到这些事?可惜那些人到现在还是恬不知耻!”杜娘子接下来的话语讥讽而刻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戳在了苏氏的心尖上,最后她只能默默流泪。
凌熙不由仔细地看她几眼,心中冷冷一笑。大约,这就是苏无忌的另外一个“棋子”了。
这个男子用了小小的手腕与契机,让杜娘子成为利用的对象。
这是打算让苏氏在杜娘子的逼迫之下,更觉得生活艰辛不易,如同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断了她的后路,便无法阻止自己的下一步行为。而她甚至还记得后世的祖父说过,一个人做事先不论大小巨细,且看他的手腕,就可以窥出他心机一二。
凌熙已判断出,此人做事考虑极周,心机缜密,完全不留后患。
这一时,凌熙甚至想为他鼓一鼓掌了。
不过——眼下,却应该是自己摊牌的时候了!
于是,就在杜娘子依旧不依不饶的时候,凌熙表情漠然,美目清寒潋滟生辉,一派雍容大方的站出来,语气淡淡道:“其实舅母说的很对,这些日子以来,我给诸位添麻烦了。”
杜娘子立刻止住了声音,目光在凌熙身上扫来扫去,“你?”
她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眼里带着探究。
闻言,杜娘子一怔,苏氏兄妹也一怔。
凌熙冷漠地抬起了眸子,指尖轻弹长袖,她所说的我——是指原主。
她不但觉着原主在给苏家添麻烦,而且觉着任何一个女孩子,若落得寄人篱下的地步,岂不活得凄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