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媛听了,就缓缓问:“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我找了她那么久。”
宋茵媛也就想告诉斐年实情了,但她赵老太太却也没告诉她慧中到底在哪儿。茵媛就道:“这个么?我也不知道。为了你的缘故,我和她分了。如果你们有缘,我想你们会重逢的。”茵媛说完了,就挂了电话。
她的心情很奇特。一面,得知慧中毁容,她的心里的确同情慧中,理解她和唐斐年之间的情感。可另一面,她的心里对慧中的嫉妒仍未消除。作为旁观者,她想看看慧中和唐斐年之间,究竟能走多远。
唐家大宅内。
唐老爷子见了儿子挂了电话,就问:“斐年,是谁打来的?”
唐斐年就道:“是慧中的一个朋友。不过,她还是不知道慧中在哪。”
早上的阳光极好,唐老爷子眯了眯眼睛,就对斐年道:“斐年,今天晚点去公司吧,陪爸爸在园子里走走吧。”唐斐年听了,想了一想,就淡淡道:“好的。我给公司打个电话。”
唐老爷子就拄着拐棍一直沿着甬路往前走,甬路的尽头,是从前老爷子送给慧中的礼物——桃林。如今是盛夏季节,桃园里的桃花当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满树的青色毛桃。“爸爸,原来你要带我来这里。”唐斐年看着蓊蓊郁郁的桃树也子,不禁心生感慨。
想从前也有数回,慧中心情不好了,他看见了,便邀请她来这桃林子里走上一走,排遣排遣心里的郁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请我来思,雨雪霏霏。斐年的心里,忽地想起了《诗经》里的古诗。虽然诗中描述和眼前的景致并不贴切,但也足以能表达他的心境了。
唐老爷子就道:“作为长辈,我不相信慧中从此不回唐家了。”
唐斐年就道:“爸爸,我知道您是在安慰我。但真的不必如此。”
唐老爷子就叹:“斐年,实话告诉你吧,慧中近期会去韩国整容。她的身边,一直有她的救命恩人赵老夫人照顾,我这里有她的联系方式。你现在赶紧去见慧中吧。”
唐老爷子虽然觉得时机不适宜,但料想慧中就要出国了,近期他们将不会再见面。唐老爷子心疼儿子,到底又给了斐年赵老夫人的联系地址。
斐年接过,细细看了一看,心里充溢着说不出的激动。“爸爸,谢谢你——”说完了这话,唐斐年的声音就哽咽了。
“去吧。这天底下没有哪个做父亲的,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好的!”唐老爷子说着,想二十年前一样,将手握成拳头,假意在斐年的背上锤了一下,鼓励道:“作为男人,你总是要主动!”
二人正说着,就听身后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声音。“你们这样,可有想过我的感受吗?”说话的人是唐茂年。这些天,唐茂年在医院公司来回奔波,人憔悴苍老了不少。唐毛宁只觉得,他活到了五十出头,命运才真真正正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本以为儿子可以顺利接自己的班,本以为唐氏的大权最终会落到自己的手里,但还是事与愿违。妻子成了植物人,唯一的儿子在看守所,孙子还没出世就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这他妈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唐茂年觉得命运对他十分不公。
是呀!自己二十出头,正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时,母亲就死了。还没来得及悲伤,父亲就搞了一出忘年恋,对象还是自己的被监护人。一年之后,斐年就降生了。从此,他再不是唐家的独生儿子,而多了一个能分家产的弟弟。一个比自己笑二十岁的弟弟,这有多么搞笑!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老爷子就下令让他多和弟弟互动,美其名曰培养兄弟感情。唐茂年为了能继承遗产,含着眼泪和血吞了!这忍辱负重的数年,私生子弟弟好不容易出了国了,以为他从此以后就远在异国的了,可老爷子见自己做事有一点差池,还没容自己改正,一个电话,就又将私生子弟弟给召唤了回来!
唐茂年的心里,想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爸爸,你们说这些,难道不是在伤害我吗,伤害灵均吗?斐年什么女人不能养,偏偏和自己的侄儿抢夺女人,真正岂有此理!”
老爷子听了,就道:“茂年,不要激动!”
“爸爸,我没激动!我心里清醒得很!就是斐年,我敢说,家里发生的所有悲剧,都是因斐年而起,因斐年的邪心而起!”
唐斐年听了,就对大哥道:“大哥,对不起。这几天,大嫂在医院怎样了?”
唐茂年听了这话,口里就冷哼了一声,说道:“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巴不得我们一起倒霉呢?要不是你招惹上了慧中,灵均能进看守所?”
斐年就道:“大哥,其实我也一直在阻拦慧中。但事情到底这样了。”
唐茂年就道:“我不信。其实这幕后的推手就是你。一定是你鼓动慧中这样做的。灵均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要是进了监狱了,在唐氏就无人是你的威胁了,你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斐年就叹:“大哥,事情真不是这样的!虽然我竭力阻拦,但我也清醒地知道,有朝一日,灵均总是会被检察院的人调查的!”
“唐斐年,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我只知道,你不知廉耻,和自己的侄媳妇勾勾搭搭的,因觉得灵均是块绊脚石,所以暗中商量好了,好将灵均除了,你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是不是,是不是?”唐茂年越说越激动,差点就要上前抓住斐年的衣领。
唐老爷子见茂年越说越不像话了,就将拐棍重重地拄在地上,口里大喝一声道:“够了,给我闭嘴!”
唐老爷子真的生气了。“茂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灵均这是咎由自取!你教子无方,还好意思说斐年的不是?”
唐茂年见老爷子袒护斐年,气得肺都要炸了。“爸爸,你们沆瀣一气,爸爸你纵然斐年和慧中的私情,完完全全不顾我们的感受,爸爸,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慧中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难怪我之前还疑惑,为什么她一直对灵均冷冰冰的,原来早就和斐年暗渡陈仓了!”
唐斐年见大哥激动之极,就道:“大哥,我有错,我的确有错,你怎样说都可以。但你不能侮辱慧中。”
唐茂年听了,更是哈哈大笑。“侮辱?她被蓝茉毁容了,那是她该得的报应。她害了灵均,她就该得到这样的下场。斐年,我怎么不能说她了?我唐茂年说我的儿媳妇,碍着你什么事了?”
唐老爷子就告诉茂年。“看来,灵均还没告诉你。慧中和灵均已经没有关系了。早在四年前,他们只是举行了结婚仪式,但一直没有登记。慧中说到底,并不算是灵均的妻子。”
唐茂年听了,还是哈哈大笑。“爸爸,您真是越活越糊涂了!慧中不是灵均的妻子?那她为什么能以唐家孙媳的身份住进大宅?没有那一张纸又算得了什么?”
唐茂年说完,凄然地看着唐老爷子,口里喃喃道:“爸爸,我所有的痛苦来源,追溯到底,都是拜您所赐。”唐茂年说完,就踉踉跄跄地走了。
看着儿子的背影,唐老爷子一下木然了。他的身子支撑不住,猝然地就要向后倒去。唐斐年见了,赶紧走上前去,一下扶住了老爷子,口中急切地说道:“爸爸,您怎样?您没事吧?”
唐斐年扶着老爷子在桃林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老爷子扶着胸口,剧烈地喘着气,悲怆道:“斐年,我真的是唐家的罪人吗?”
“爸爸,您当然不是。”斐年安慰。
老爷子就叹:“你不用安慰爸爸。爸爸很清楚自己都做过什么。与商场上,爸爸是个强人。可在生活里,我实在不堪配做你们的父亲!为了得到第一桶金,我整日在商场上打拼,却是忽略了茂年的母亲。人到中年,却又和自己老友的女儿,生下了你。这人有多少风光,就要经历多少折堕!斐年,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亏欠你大哥,可我也亏欠你。但你到底不是和爸爸一个时代的人。你心里既然好像慧中,那就赶快去找她吧。”唐老爷子说完,又对着儿子勉强一笑。
“爸爸,可我担心你——”
“斐年,你不用担心爸爸,爸爸好得很,爸爸累了,只想在这里坐一坐,吹吹风,听听鸟叫,心里再想些事情。你不用管我的。”
唐斐年就道:“爸爸,可我还是不放心。”
老爷子听了,就慈祥地笑:“斐年,你不用多想。唐家的劫难总会过去的。爸爸永远相信明天会更好!”
清晨的柔光中,唐斐年看着老爷子的背影,只如一尊历经了风吹雨打的石膏塑像。唐斐年见了,不禁辛酸。他上前轻声道:“爸爸,以后每一天,我都会多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