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人数着日子翘首期盼之下,终于又临来了桃源秘境重启的日子。
清晨张开眼,岳纤灵就觉出今日的天气极好,展开窗果然湛蓝的天空中看不见半分阴霾,只有偶尔悠闲掠过天空的片片白云。
想到今日,岳纤灵弯起嘴角慢慢露出笑容,细心的梳洗,一头青丝从头到发梢一缕缕梳得无比柔顺,然后飘逸翩跹的垂在背后。
她穿得也是鲜少穿的鲜亮衣裳,妃色的裙摆上撒落大片的繁花,站在阳光底下简直就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一般。
女为悦己者容,岳纤灵也不能免俗。何况她与那人,却不是一言半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端照着青铜镜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岳纤灵伸出一只手轻轻覆上脸颊,然后闭上眼睛又回想起与风暗胤有关系的所有回忆,从初见……玄宫……一件件一桩桩,竟都没有因为时间而模糊分毫,还宛如昨日一般清晰的留在心里,刻在神魂之中。
放下手,张开眼,岳纤灵又对自己镜中的虚影笑了笑,然后轻轻牵起裙的一角走出院,一路走到山下。她只有一个人,戚银屏却贴心得很,并没有说要和她一起的话,只是说自己在宗门里等着就好。
岳纤灵却直接走到山下,一直走到山脚才缓缓停下来,在上山的必经之路静静等候。
宗门里许多人也都关注着这一日,虽然如今宗门上下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曾见过风暗胤,但却没有一个人不曾听过他的传说,以及与岳纤灵的那些似是而非的纠葛。甚至也有还听过曾经莫邪说风暗胤早晚有一日会凌驾于朗焕之上的话。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蜃罗门所有的弟子对风暗胤充满了好奇,想趁着这个机会一睹真容。但同时,也有许多人对他不屑一顾,甚至不认为他还活于世上。桃源秘境险恶,他又如何能在里面待过七十年之久。
旁人怎么说,岳纤灵却是一点儿也不想听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她只是静静做着自己该做的 事情,等着再一次见到心中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像自己梦魇中的模样。
偶尔也有上山或是下山的弟子从岳纤灵身畔经过,她平日在宗门里深居浅出,见过她的弟子并不甚多。不过想到今日,许多没见过她的弟子也一下子就猜出她的身份,看着她的目光好奇又躲避。
甚至岳纤灵站在旁边等了不久,还看见刚刚出关不久的音帘。相比上一次见面,音帘显得成熟了许多,身上虽然傲气不变,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的流露出来,反而被她自己刻意的压抑住,只露出平静的一面。
也不知她是故意寻来,还是真的恰好经过。总之岳纤灵就看见她从山上一路昂首阔步的走下来,然后从自己身边经过。
两人擦肩而过,岳纤灵感觉到音帘身上充沛的灵力,甚至还隐隐嗅到一股丹药的味道,便想到秋蝉长老对她的爱重
,的确是将宗门一切最好的东西都不吝惜的给了她。好在音帘天赋的确出色,倒没有辜负那些上好的丹药。
岳纤灵本来只是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却没有想到音帘都快要走过她身边了,却冷不丁的停下来,眼睛连看也没有看她,只冷冷嘲讽的说:“为了一个男人,你真是不嫌丢人。”
这句话清楚的传到了岳纤灵的耳朵里,她却丝毫没有被激怒,反而对着音帘的背影淡淡一笑。音帘这样说也没什么奇怪,她现在有时候也会想自己到底为什么对风暗胤如此,可是这就是执念,不知因何而起,却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早就化做神魂的一部分。
音帘却以为她至少会说一句话,还刻意回头看着她,却只看见她脸上清淡的笑,一股气不由得从胸中鼓起来,压抑着怒气说:“明日我们再比一场!”
这一次岳纤灵却不能如她所愿,只是摇头拒绝,“我还有别的事情。”
“你……你真是丢回春轩的脸。”音帘鄙薄的看着她,最后一跺脚终于离开,再也不看她一眼。
“丢脸啊……”岳纤灵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茂密的树顶,有些光从树叶的缝隙间透出来,斑驳的落在她的脸颊上。没有她的经历的音帘又如何知道,若不是有风暗胤,她又如何能是今日的她。只是因为经历了那些事情,她才会执着的修炼,一直到今日的地步。
所以,没有人知道的。
这些一切的一切,岳纤灵并不是和任何人分说,只要她自己知道就够了。摇头缓缓的笑了笑,岳纤灵又重新将目光定格在远远的路上,盼着那一个人早一些出现在自己眼中。
从阳光熹微的清晨,到日头高照的正午,再到漫天霞飞的傍晚,最后倒月上树梢繁星遍天,岳纤灵没有动过一步,却没有等到她等了七十年的人。
一直到午夜时分,戚银屏才从山上走下来,静默的走到她身边,小心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感觉到那只手上冰凉宛如霜雪,忍不住皱眉,极尽温柔的说:“纤灵,我们先回去可好?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他的脚步。”
岳纤灵好像才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茫然的转过头双目空茫的看着她,唇动了动,回答:“好。”
必然是什么事情牵绊了风暗胤的脚步,若不是,他又如何回没有出现?岳纤灵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然后顺从的让戚银屏拉着自己走回山上,回到自己院子里。
“你先睡一会儿,站了一日就是不累也乏了。”戚银屏温柔的对她说,然后自己起身走出去,并体贴的关好门。
屋里并不曾点灯,所以周围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岳纤灵顺从的闭上眼,她的神识有些乱,好像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怎么也拉不回来。再想什么事情,就觉得头疼欲裂。
于是岳纤灵决定自己什么都不再想了,只合上眼,一会儿竟然真的沉沉睡着。
岳纤灵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纷繁又复杂,出现了很多的人和很多的事情,梦里的人都没有面孔,慢慢的靠近过来,然后再慢慢的离开,最后没入无边的黑暗。
然后,岳纤灵又梦见了大片的火海,好像全天下都被火焰吞没,看不见任何人的踪迹,只能听见一阵接着一阵惨烈的尖叫和哀嚎,不绝于耳。
自梦中醒来,岳纤灵抹了一把脸颊,发现满手都是汗水,下意识想要坐起来,却只是稍稍起身就又跌了回去,很是无力的倒在床上,同时嗓子也觉得一阵火烧火燎的痛。
很显然,她这是生病了。
有多少年都没有病过,却在这一日病倒,真是讽刺得可以。岳纤灵望着屋顶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然后默默的又重新合上眼睛。
这样一直等到戚银屏来敲她的门,她才嘶哑着嗓子说了一声“进”。
隔着门也能听出岳纤灵的不对劲,戚银屏匆匆推门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岳纤灵垂着发躺在床上,脸色呈现着病意和苍白。
“你这是做什么?”戚银屏紧紧皱眉,几步走过来俯身打量她,“一夜之间将自己弄成这样子?”
岳纤灵有些无力的回她了一个笑容,眼中流露出点点如星辉般脆弱又璀璨的期许,嘶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让人觉得心疼又怜惜,“他回来了吗?”
戚银屏哽住,望着她的眼睛,很艰难很艰难的摇头,声音发涩,“还没有。”
“那有他的消息吗?”岳纤灵的眼神慢慢黯淡,但又不甘心的追问,好像溺水的人要拼命的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感觉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戚银屏避开她的眼,望着门外轻声的回答:“宗门都在关注桃源秘境,一有消息一定会马上知道。而且你忘了,誉致现在就在桃源秘境,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一定会第一时间传书回来的。”
“我知道。”岳纤灵眼睛彻底黯淡,好像星辉也被阴云遮住,密实得露不出半点儿光亮,脸色更是惨淡得无可附加,嘶哑的声音渐渐低微,“我早就知道的。”
戚银屏越听越觉得不对,有些疑惑的追问:“你早知道?你知道什么?”
“他必然是怨恨我,若不是我当年连累,他何以至此。”岳纤灵将脸侧向一旁,苦涩的眨了眨眼睛。如果,如果当年她有机会选择,便是说什么也不会一个人逃出桃源秘境,他在哪儿,她就在哪儿,总好过七十年不见,好过如今两茫茫。
戚银屏知她钻进了牛角尖,想来劝也无用,干脆不再继续同她说,只转开话题说:“你先合着眼睛歇一歇,我去给为稍些粥,你吃了也好舒服一些。”
岳纤灵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闭上眼睛,好像又睡着了。
在旁边细细的看了她一番,戚银屏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才出去,却不知道情之一字竟会让人如此伤情,倒不如无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