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冒等人到了宫门口, 纷纷下马。
待要进宫,出示相国身份铭牌,宫门口便被宫卫拦住, 要求只能聂相一人入内, 其余闲杂人士只能候在宫外十米开外处等候消息。
从来没有如此过, 以往随着聂相而来的随从都可进入宫门, 只不过到了王殿门口才止步的, 而且都是被宫人客客气气地请在偏殿上茶伺候着。
顿时,诸人有着奇怪且又不安的感觉……
“聂相,恐有生变。”一位曾随着聂冒上过战场的府中亲卫首领嗅出有股不一般的诡异, 有些象他在战场中诱敌的陷井。
越十五也跟着劝道:“聂相,我们回府, 这宫尚且不入了。”
聂冒有些动摇, 犹豫不决。
“聂相还不入宫……”一位宫人匆忙地小跑过来, 连额上的汗都来不及拭,便冲着聂冒等人吆喝。
“独候相国一人尔。”宫人强调, 就等他过去,请不要耽误燕昭王入殓大礼。
罢了!若误了燕昭王入殓礼成,让其不得早日入土为安,他自已这一辈子便不能原谅自己为了莫须有的不安,而不去为如兄长般的昭王灵前祭奠, 如此他便成不忠不义之徒……且说死者为大, 燕后再想对自己不利, 也不太可能在其夫燕昭王灵前动刀兵, 大不了待到先燕王入土出灵后再慢慢收拾自己。
聂冒这样想, 留下随行众人在宫外等候,慨然入宫。
刚走几十步, 在宫道上行了不到百米。
“嘎吱、嘎吱……”沉重的宫门响了,响得异常地让人心慌。
聂冒一回头,便看见这宫门以极快速度闭合了。
“咄!为何关门?”原本目送聂相入宫的众随从立即喝斥着,抽出剑冲了上去,无奈这宫门闭合甚快,等相隔一段距离的诸人反应过来冲过去时,已然闭合,无法冲进去了。
宫内的聂冒一把揪住那领着他进来的宫人,同时也冷喝着这是为何。
而那宫人却猛摇着头解释他也不知,浑身骇得如筛糠般,此时他那敢透露出一丝不好的消息给煞神般的聂相,哪怕一点点,不光他要人头落地,连宫外的家人也要跟着死光光,那个燕后和那个独孤右相狠毒的很,他很怕,真得很怕……
“聂相乃一国相国,燕国权臣,怎么为难起一位宫人呢!?”瘦脸上有着一双白仁多于黑仁的眼瞳,身披白麻的五旬老者抚着唇下的几缕稀疏山羊胡,出现在聂冒前方不远处出言讥讽,此人便是独孤右相。
聂冒暗叫一声不好,这原本前番日子被他与诸将吓坏了的老贼如今敢如此与他直面叫板,一定有所恃仗了。
“独孤右相,本相要为先王入殓,不想在此磨费时辰与你多费口舌。”表面依然镇定如常的聂冒睨了右相一眼,甩袖放开那宫中寺人,一副不屑与奸臣多搭言的样子,昂头就想越过独孤右相往设为灵堂的宫殿走去。
“站住,你去不得了。”当聂冒越过独孤右相百米左右,刚拐弯,离灵殿不远处,独孤右相便在其后出言喝道,“诸君,此时不现待到何时……”
立即前后左右的树丛中出现了一群气势汹汹的人,他们人人带着甲兵,对聂冒呈包围之势。
聂冒定睛一看,这些人均是先王在世时,他主政时为了大刀阔斧的变革时政所得罪过的一些守旧势力。
他明白,燕王驾崩,他们前来与他算旧帐的。
他冷冷一笑,这些大燕国的驻虫们,早该将他们一一除去,如今留成祸害了。
“独孤右相,数年前遣家臣扮成盗匪杀人越货抢得齐地富商数万金,可用得趁心乎?”
“吴国尉,欺男霸女,夺人庄园数座,安心苟活否?”
“左上卿,阳亚卿……”
聂冒当众一一公布这些人的罪状,言之凿凿,毫无虚言,每一条都能够上燕国斩首以上的死刑律法,说得那些气势汹汹的围堵者们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气极败坏均有之,偏又无法反驳这些事实。
聂冒冷笑着指着这些人,又指着身后的燕王灵堂:“尔等当以罪臣之名跪伏在先王灵柩前伏法请罪,而不应站在此处冒充忠臣良将。”
“咄!聂冒,莫要用律法压我。如今在这宫中我独孤氏便是律法。”独孤右相气极败坏地直哆嗦,铁青着脸指着正朝他不断嘿嘿冷笑着的聂冒,声嘶俱厉地喝令:“快……快……诸位还看着什么,趁着其独身一人,孤掌难鸣,还不速速将此獠斩首,此日不除,他日必将反噬我等。”
这群人一听,觉得有理,这聂相再气势慑人,也只不过一人尔,顿时觉得气壮起来,亲自操着刀剑领着甲兵冲了上去。
聂冒见此番迹象,知是不能善了,早便暗抽出剑来。
骤然,寒光一闪,剑头连挽三个剑花,此时的他立即将剑挥向冲得最前的三位甲兵。
“噗、噗、噗”血花溅起,剑尖全都正中那三人的眉心。
“扑腾”那三位甲兵顿时栽倒在地,气息已绝。
“好历害的剑法!他乃剑术宗师。”吴国尉骇然大叫,这世间能一连挽出三个剑花的且又一招内连中三敌的只有宗师级别的大宗师才能做到。
吴国尉这一叫,顿时吓住了好些人,刚冲上去的人脚步滞住,畏缩着不敢上前。
这聂冒持着剑横在当胸,剑身的血槽间一汪血光映得聂冒如修罗般可怖。
灵殿前,身形如松的聂冒,剑眉微扬,目光凌厉如霜,单那凛然的气势便极为慑人,仿佛只要一个动作,随时便可取了与他对敌的敌人性命。
独孤右相没想到聂冒还有这等高明的剑术,见众人因惊惧都裹足不敢向前,当真是恨铁不成钢地恨着这些人个个怕死。原本想着活捉他这辈子最恨的政敌聂蛮子,准备好好地羞辱折磨一番,方才趁心,如今只好改变原计划了。好在,这一切均已准备好了,不然凭着聂冒的剑术,真的很难将他成功擒住,弄不好这蛮子一发蛮,说不定还会伤着他哩。
独孤右相也是个怕死之人,再瞅一眼,那聂冒的杀气仿佛就是冲着他而来。一个寒噤,脸色又铁青几分,他果断下定决心,将手一挥,声嘶俱厉地喝令:“弓箭手何在!”
立即一排宫卫弯弓执箭站在高处盯指着聂冒。
那些原本退缩了的与独孤右相伙同一起的那群人见到弓箭手出现在宫殿左右,更又气壮起来,开始持着刀剑呐喊着又准备朝聂冒冲来。
“这老贼果然狠毒,想着在这儿将我乱箭射死,如此,我待如何?”聂冒见状皱了皱眉,目光迅速环顾左右一圈,当眼光定在身后的灵殿,突然心生急智,朝后急退几步,趁敌一愣间,猛一折身,腾身跃了几跃,片刻间便以极快的速度已然冲至灵殿内。
灵殿内乃先王灵柩存放处,是绝对不可动刀兵的,传说中一旦动了刀兵见了血便会惊动着死者灵魂,让其在黄泉下也不得安宁。若是有人妄自动了刀兵,那么便视同犯上作乱,弑君谋逆。
聂冒便就是看中这一点,所以在情急之下闯入灵殿。
果然,那群持刀剑的人都在灵殿前停滞不前。
“为何又停了下来?”独孤右相领着弓箭手冲了过来,责问着这群很不得力的同盟者。
“此乃先王灵殿,我等不能在先王灵柩前杀了那聂蛮子。”吴国尉高声解释。
独孤右相眉头一皱,便答:“燕后乃老夫之女,燕国新君乃老夫之孙,这燕宫便如同老夫之居所矣,冲进此殿射杀此獠又有何不可……诸位,只管冲进去诛了那聂蛮子,事后,论功行赏,好处绝不会少了尔等的。”
“若是有人偷奸耍滑,哼!莫怪老夫忘了殿前同臣之谊,这身后之箭更是不长眼的。”独孤右相冷哼一声,甚是阴森如厉鬼。
吴国尉等人听言朝后一看,果然那群弓箭手分出一队人手用箭矢指着他们,他们的后背凉嗖嗖的,不由地后悔了,后悔不敢上了这独孤家的贼船,现在有进无退了。
他们心里个个开始大骂独孤老贼竟拿他们当枪使,当其独孤家冲锋陷阵的替死鬼。
吴国尉诸人左右交换了眼神,知是不往前冲也得冲了。
不知谁先呐喊一声,他们便挥着刀剑一窝蜂地冲进灵殿内。
仿佛真如燕王在黄泉下有知一般,灵殿阴风突起,灵幡一阵飞扬,哗啦啦的一片响,灵柩前的灵烛“哧”地一下灭了大半,顿时让人感到阴森森的。那群冲进殿的人虽人数众多,但毕竟心怀鬼胎,俱又信着鬼神,个个骇然,惧的汗毛皆竖,汗水如浆。
独孤右相率着弓箭手紧接着从后冲了进来,见这景象,也有心怯,但一想着有着与死敌不死不休的仇恨,便什么也顾不着了。心中不停地叫嚣诛了那獠,诛了那獠……
“四处搜寻。”独孤右相见要诛杀的聂冒不见踪影,咬牙令道。他不信这先王真能死而复活护得这穷途末路的聂蛮子了。
聂冒此时正躲在燕王的灵柩后面,又惊又惧,他没想到这群要诛杀他的人当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连灵殿中这么忌讳的地方都敢闯进朝他杀来。
他们便就不怕惊动先王的遗体吗!?不怕被新任燕王就此恨上了吗!?不怕事败后以弑君谋逆之罪抄家灭族了!?
聂冒知道了,这群如豺狼般的人杀红了眼,绝不会因为有所忌讳,放过他。
“搜先王灵柩……”独孤右相见左右报来不见所要诛之人,那双白仁多于黑仁的眼都血红血红的,不顾他人的惊愕,如赌徒般指挥着卫士搜燕王灵柩。
聂冒无奈,缓缓地显出身来。
“先王啊!这群都是些什么人啊!?豺狼虎豹莫过如此……我真后悔早先为何顾虑太多!为何不果断将他们毫不留情的全都诛灭!如今却为燕国留得如此后患……”聂冒面对灵柩跪了下来,嗑了三响头,咬牙又道:“君上,惊忧了……臣知今日必死,但临死之时,也要将此等奸臣推上死路,为燕国再一次斩奸弑贼。”
话毕,聂冒一跃跳入灵柩,扶着燕昭王的尸身哈哈大笑道:“聂冒在此,有胆者便来杀我。”
立即箭如飞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