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冥剑默默跟在我身后,不问我要到哪里去,也不问我想要做什么,他这样,让我很心安。不知走了多久,便觉有些累了,就随意地走到街边的食肆,在临窗的位置坐下。
要了壶茶,喝在口中却淡而无味。我招招手,让冥剑坐下,他站在身边我实在坐着不踏实。出神地望向窗外,我却不知自己该考虑些什么。脑子中一团乱麻,手始终冷的像冰,微微颤抖着。
“主子。”冥剑眼中满满的全是担忧,似乎还有一丝不安的成分。
“刚才张先生的话,你都听到了吗?”半晌我才开了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那样的空洞。
“是。”
我几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中的茶。
“您的决定,还请三思。”
“冥剑,”我抬眸,静静地看着他,“这是他的孩子,我一定要保住。”
“若是爷知道,他也不会允您如此做的。”冥剑语气中含着无奈,也参杂着心疼。
“这便是我想求你的事情。冥剑,你知我不能像威胁张悯一样去逼你,所以我以朋友的身份来请求你,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可以将此事说出去。”我看住冥剑的眼睛,想努力地找寻一个肯定的答案。
冥剑眉心蹙起,沉思了良久,道:“我答应你。”
听了冥剑的话,我就安心地笑了。他的说是:我答应你。不是属下遵命,也不是请王妃放心。一个我字,一个你字,这便是他作为朋友对我的答复。
直到日薄西山,我才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裙,嘴角重新挂起惯有的笑意,向着澈王府缓步走去。
还未到府前,便看见那一抹熟悉的玄色身影在夕阳下负手而立。回眸,看到我自远处走来,展颜而笑。淡淡余辉下的他,王者睥睨天下的霸气显得柔和许多,唇间的笑,更是风华绝代。
“等了许久吗?”澈执了我的手,我轻轻问道。
“回府见不到你,便等着了,也没多久。”澈笑得淡然,我心中却有隐隐的痛,就怕有一日再看不到这人,这笑。
“怎么了?”澈注意到我的目光,柔声问。
“没事,只觉有些乏了。”
澈轻叹,手揽上我的腰,说:“等朝廷安定,我便日日陪着你。”
我闻言一笑,挑眉瞥了他一眼,道:“早说了我不是妲己、褒姒,别总让我向她们靠拢。”
澈朗声而笑,说:“那倒是我怎么做都不对了。”
“自己想吧。”
说话间就到了房前,我当先推门走进去,一拧身就想歪倒在床上。结果身体还没接触到柔软的被褥,就被澈一把揽在怀里,他指尖轻点我的额头,脸上尽是宠溺,“悠着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我嘻嘻一笑,抬手勾上他的脖颈一带,两人便倒在床上。我自顾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在澈胸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他的衣带。
语气颇有些调侃地问道:“王爷,我不在的这一月,可有什么事情吗?”
“料事如神的王妃,也有猜不到的事吗?”澈一手拥着我,一手垫在头下,笑得像狐狸般狡猾。
我掰着指头,认真地算了算,说:“除去几件必要的事情,真的算不到了。”
“你人虽不在府中,却叫冥剑日日汇报,”澈顿了顿,道:“担心我?”
“嗯,”我轻声应着,“我知道我听到的不是全部,怎能不担心。”
澈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我的发,说:“半月前,南宫漓登基为南原国皇帝,未立后。”
“哦。”我似毫不在意地吐出一个字,心里却有些诧异,未立后,那么曾册为漓王正妃的颜婉如该身处何位?
“不想让你无谓地担心,是以未有告诉你。”澈的语气中有些无奈的叹息,或许有的事情他比我看得清楚。
“还有呢?”我抬眸看着澈,一一追问。
“哪来那么多问题。”澈说着一个翻身便压住我,唇角是邪邪的笑,“一月不见,不想念夫君我吗?”
“想到余生日日相对,便也就没那么多想念了。”我好似无所谓地笑笑,歪头看着澈。
澈撇撇嘴,道:“真是无情的人,枉我为你茶饭不思,夜难成眠,你得补偿我。”言罢便覆上我的唇,澈吻得缠绵温柔,我勾住他腰际的手渐渐收紧。
澈抬手解开我的衣带,我一滞,忙压住他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都两个月了,还不可以吗?”澈停下手上的动作,表情如同吃不到糖的孩子。
“再等等嘛,我担心……”
“好,听你的。”澈释怀地笑笑,看不到一丝不悦地情绪,复又躺下,将我抱在怀里,耳边抚过他温热的气息,他说:“只要能这样抱着你,便也是最大的幸福。卿儿,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离开我。”
我一怔,随即笑道:“说什么傻话,我怎会舍得离开。”
澈闻言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是说累了吗?快些睡吧。”
我点点头,就窝在他怀里静静地闭上眼睛,听着澈规律而有力的心跳,嘴角挂着笑意沉入梦境。
在我回到王府的第十天,便正式从澈王府搬进了玉坤宫。所有的一切都进行的异常顺利,让我甚至开始怀疑生活的真实性。澈登基即位,称烨帝,立我为皇后,改元昭圣。朝中大臣似乎无一有异议,我猜测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那份诏书,更多的大概就是朝廷中人对澈的忌惮。而隐在这份平静下的暗流,却是我无法探究明了的。
再次住进玉坤宫,我心中颇多感慨,出嫁前夜母后对我的耳边细语至今还回荡在脑海,可这玉坤宫却已是物是人非。身边除了子琴仍在贴身伺候,又按制选派来些人。婢子们一一报上名来,我却难以记住,只是摆摆手叫她们退下,看着人多我便觉心燥。
“冥剑。”殿内只剩下我一人,低低的声音似在空气中回荡。
“主子。”冥剑悄无声息地出现我面前,恭敬垂首。自澈令冥剑做了我的贴身护卫,似乎他就很少再回到玄衣卫做事,对我的称呼也变为了“主子”。
“你去查查颜少爷目前的情况,尽快给我消息。”
“是。”
我靠在贵妃椅上,轻按太阳穴,心中总觉不妥,可又不知是什么地方不对。着冥剑去探清哥哥的情况,或许只是想减轻些自己心里的不安。
我细细思量着最近的事情,却抓不到一丝蛛丝马迹。临丰治封治王已搬出了宫外,且他秉性纯良,并无异动。澈在朝中大刀阔斧地改革,启用一批新人,为陈旧的朝廷注入了些新的血液,也无不妥之处。临丰景发配边疆,加之其本身懦弱的性格,应该不会有何举动。那么,我这份始终难以按下的不安情绪,究竟又来自于何处呢?
我胡思乱想间,殿门便已被推开。澈身着明黄龙袍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冯德。
“老奴参见皇后娘娘。”冯德下跪行礼。
“冯公公免礼。”我从榻上起了身,看再无他人,便含笑对澈道:“怎的也不通传一声?”
澈牵起我的手,回身对冯德道:“你先下去吧。”
“是。”冯德退出殿门,将门掩上。
“卿儿,身子不舒服吗?”澈低头看着我,眼中有隐隐的担忧。
“我没事,怎么了?”
“看你一脸疲惫的样子,张悯说你身子弱,要多歇着,你却总也不听。”
“别听张先生吓唬人,我身体好的很。”我扯开一个笑容,“在宫里闷了一天,既然你回来了,便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澈柔声说,揽着我的腰向外走去。有力的手臂给了我很好的支撑,后腰的酸困感减轻许多。
我与澈在宫里慢慢地走着,夜空下月朗星稀,空气中飘散着丝丝缕缕的香气,让人沉醉。
“听说天上的每一颗星都是一个人,你说我们会不会也在其中?”我轻声问澈,屏退了其他侍从,我们身后只跟着冯德,似乎更多了份安宁。
“那最耀眼的两颗,便是你我。”澈口气淡然,却有着不容忽视的霸道。
“听说内廷司呈上了份名册,你看了吗?”
“让你介怀的就是此事吗?”
我挑眉看了看他,道:“陛下这话未免小瞧了臣妾。”
“那你认为我当如何呢?”
“四夫人,九嫔,九婕妤,九美人,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要我一一为你甄选吗?”
“天下间除了你,便是天仙我亦不放在眼中。”
我幽幽叹出一口气,道:“陛下情有独钟,只是可怜我要给人戳脊梁骨了。”
“你会怕这个吗?”
“你说呢?”
“你明明就知我心中所想,却还要装傻来问。”澈摇头叹息,语气中满是无奈。
“龙心难测,我怎会知道?”我撇撇嘴,不去看他。
说话间,突闻身后一阵细碎的跑步声,我和澈回过身去,只见一个侍卫按剑在面前跪下道:“启禀陛下、娘娘,一个自称是娘娘兄长的人要卑职将此物交与娘娘。”
言罢,侍卫便将一个绸布包着的物件双手呈上。我心头一紧,接过来打开一看,赫然是我离开时交给哥哥的芙蓉玉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