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一句节制正是应了此话,他昨儿又是吃醉酒又是放纵的,脉象能稳妥就怪了,只是顾着他的脸面,不好直接说出来罢了。
可饶是如此,十四爷依旧听得面热,觉得丢脸极了,昨儿的事儿没法说,一来他不记得,二来他也不情愿,好似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被自己的侧福晋强迫了一般,思及此,真真是更厌恶了舒舒觉罗氏一层。
黎姑姑回来时面上还尽是不悦,这会子又听太医说了十四爷的病情,黎姑姑脸上就更是难看了。
顾忌着十四爷,她也不好当面细问太医,只是看着太医给十四爷细细开了方子。
常年伺候娘娘和小主子,黎姑姑多少也知道些医理,瞧方子上出现附子、巴戟天、仙茅这些温补肾气的药材,黎姑姑气得七窍生烟,险些想将舒舒觉罗氏给生撕了。
她原还觉得那塔拉格格是个小妖精来着,十四爷身子不妥多半是她拉着放纵的结果,谁道人家塔拉格格伺候这么久了也不见得阿哥爷出事儿,侧福晋一伺候倒是伺候出毛病来了。
黎姑姑不由得多想,按理说男子若是吃醉了酒,醉死过去,真真不一定还能做了那事儿,除非有人给阿哥爷用了不该用的药了,强行催着阿哥爷透支了身子。
侧福晋一来便不得宠爱,怕不是眼看着伊格格有了孩子,塔拉格格还日日得宠,这才动了歪心思,想求得子嗣傍身,但凡有了孩子,便也不在乎十四爷的心在谁那儿了。
黎姑姑正想着,忽得外头奴才来报,说是塔拉格格来给十四爷送汤水了,十四爷没开口,只是看着黎姑姑的意思,念着十四爷跟前儿得有人伺候,黎姑姑只管点头去,也是看看这塔拉格格可是个妥帖人。
侧福晋已然是这个性子了,若是下头的格格们还不成,十四爷后院儿里竟都不是好的了!
思虑间鑫月便进来了,手上捧着托盘,一进来便紧忙见礼,这般规规矩矩 的样子倒是叫黎姑姑少了些敌视。
“给阿哥爷和姑姑请安,念着阿哥爷昨儿吃酒伤胃,奴婢特意做了一道莲子山药薏米粥,虽是清淡了些,可这粥最是养胃不过了,不知阿哥爷可有胃口?这粥可能佐着药用?”
太医眼下还未走,见这莲子山药薏米粥连连点头:“正是该用这般清淡的,格格思虑无不妥当。”
得了这话,鑫月面上还露出些个小小的雀跃来,明明只是伺候阿哥爷罢了,却像是做了件极满足的事儿一般,直叫人瞧着一派天真烂漫,对十四爷用心至纯。
黎姑姑稍缓了些脸色,道了句有心,便请塔拉格格伺候阿哥爷用膳,她倒也不急着走,只管瞧瞧这塔拉格格如何伺候的,可伺候得利索,生怕这塔拉格格是装出来的贤惠。
然黎姑姑这倒是多虑了,他竟是忘了鑫月的出身,鑫月原就是伺候十四爷的奴婢,又怎会伺候的不好。
只见鑫月放下了手中的托盘,先是扶着十四爷坐起来躺好些,又贴心的给十四爷脑后垫上小软枕,见人舒舒服服的了,这才捧着碗一勺一勺的伺候着,怕十四爷烫着嘴了,她还时不时的吹着,十足的认真。
末了用罢粥了,鑫月还伺候着十四爷漱口擦嘴,见十四爷吃热粥出了些细汗,鑫月还伺候着十四爷擦汗换了里衣,那利索劲儿黎姑姑都自叹不如,也怪不得十四爷喜欢人家呢,光是这份细心就极难得了。
也难为塔拉格格便是身份高了也不拿着架子,这不骄不躁的心性着实不错。
直看着阿哥爷用了药,黎姑姑这才带着人回了,紧忙去永和宫复命去。
一听说侧福晋做的那些腌臜事,德妃娘娘亦是气得不轻,当初在赐婚前她特意见了舒舒觉罗氏,就是想先相看相看,免得给老十四指个不妥的惹人心烦,谁道千防万防还是找来了个不省心的。
“娘娘,咱们可要再叫了侧福晋入宫训话?侧福晋心性着实不妥,若不加以告诫,只怕以后还是我行我素,阿哥爷怎受的住?”
黎姑姑提了一句,然德妃细细琢磨罢确实觉得无用:“叫她入宫训话又有什么用呢,本宫说她还说得少吗?先前老十四不满侧福晋时本宫便将她叫来过,好赖话也是说尽了的,如今能做出这事儿来,可见她没反思半分。”
“老十四也大了,他后院儿的事儿咱们也少插手,如今有了这事儿,想来老十四也不会再给了侧福晋什么好脸色了,就这么冷着吧,待嫡福晋进了门,只管叫嫡福晋教人去。”
黎姑姑点头应声儿,也不再多言,这会子有说起来塔拉格格了,她今儿细看了的,那是个好的。
听黎姑姑细细道来,德妃倒也对塔拉格格改观颇多,她原还见不得老十四如此在乎一个出身低微的格格,见不得人一颗心尽给了人,然塔拉格格乖顺,安分守己,这样的人多疼爱几分也无妨了。
就为塔拉格格伺候的好,德妃还赏了塔拉格格去,给了人一套翡翠的头面,只盼着塔拉格格能更贴心伺候着些。
免得十四爷后院儿没一个叫人舒心的,惹得十四爷有家都不想回了,那又何谈开枝散叶呢,不能齐家,又谈何齐天下。
德妃娘娘还盼着十四爷得了万岁爷的眼呢。
“今儿这赏得有爷的一半儿呢。”
鑫月这头儿得了德妃娘娘的赏,直高兴的不得了,捧着那套头面来回的看,颇有些爱不释手,说来十四爷给她的首饰里,比这一套好的多得是,可到底是送的人不一样,价值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要知道当初她刚成了十四爷身边儿的格格时,就不说德妃娘娘赏她什么了,便是叫她去永和宫立规矩也无,先前被柳絮搅合着,她即便没错儿,也给德妃娘娘留下了些不好的印象,如今总算是改观不少了。
十四爷躺在榻上笑着,抬手抚了抚鑫月的小脸儿去:“岂有爷的一份儿,明明是咱们塔拉格格讨人喜欢呢,爷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的。”
“什么时候塔拉格格的肚子再争气些就好了,有了孩子给你撑腰,爷这就给你请封侧福晋去,咱们塔拉格格便也算是这府上的女主子了,再不必看了谁的脸色的。”
鑫月面上红红,只管谢过不敢撩人,说心里话,其实她还不愿意这么早生孩子呢。
她平日里伺候十四爷机会够多了,十四爷但凡来后院儿,十次里有七次都是来她这儿的,余下的要么就是去伊格格那儿看看大格格,要么是给侧福晋体面。
以后侧福晋没体面了,十四爷只怕来她这儿来得更勤,怀孕是早晚的事儿,只是鑫月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她翻了年也才不过十六岁,十六岁就怀孕生子,鑫月只怕自个儿熬不过来,好歹等她十八九了,那般年纪想来才稍稍合适些。
可她是能等得到十八九岁,就怕十四爷给的喜欢等不到,以后十四爷的后院儿里定然还要进了新人呢,皆是小姑娘们个个鲜花一般的年纪,她可就算不得什么了。
就说这嫡福晋便是谁都越不过去的,即便十四爷不喜欢嫡福晋,每月初一十五也得去嫡福晋那儿坐坐,给足人体面去。
侧福晋还有个缺呢,她若不赶紧的有孕顶上,有得是人想做了十四爷另外一个侧福晋去呢。
想多了这事儿也是心烦,鑫月只管叫人将那套头面好好收起来,这会子便陪着十四爷好好说说话解闷儿去。
十四爷累着乏着,宿醉之感未消,没说一会子话便困了,鑫月原只是坐在床沿儿上陪着十四爷些,谁道这人黏得厉害,还非得将她一并拽进被窝子里去。
鑫月没拒绝,她今儿因十四爷的事儿闹腾的也是没睡足,一大早便操心劳力地伺候,这会子干脆跟着十四爷一并歇了。
这一歇不打紧,两个人连午膳都直接错过了的,都黄昏了才悠悠起身一道用了膳,又用了药,十四爷身子这才舒服了些。
因脖子上的印儿没个三五天怕是消不下去,十四爷仗着病,一脸叫王端替他告假六日,日日在府上松骨头,算是年前难得的清闲。
待倒了腊月里,尤其是过了腊八那规矩便一个接一个的来了,身为皇子,十四爷每日都得去宫中朝太后娘娘和万岁爷请安,内务府亦得他帮衬忙活。
好在先前吃酒吃的有用,直郡王还真记得当时酒桌上的承诺,年节里寻了时间见了万岁爷,同万岁爷推了十四爷出来,万岁爷见十四爷近来办事稳妥,也是素来喜欢十四爷这个儿子,见他们兄弟们只见和睦、互相惦记帮衬,当即同意了此事。
待年后十四爷便跟着直隶总兵马大人历练些个,亦封了贝子的爵位。
这对十四爷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十四爷再不是光头阿哥了,后院儿女眷们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府上也处处是热闹。
然这还不算完,因舒舒觉罗氏不规矩,眼下也不能掌家,十四爷大手一挥,直接叫塔拉格格和伊格格主持中馈去,这后院儿竟就这么听二位格格的话了。
伊格格身份比鑫月高些,以前没参加大选时,还想着被宫中撂牌子赐花许她自行婚配呢,故而在闺中一直是照着管家夫人培养的,主持中馈的事儿她可是手到擒来,瞧着比舒舒觉罗氏办事还游刃有余的。
可鑫月就不成了,她是包衣奴才出身,生出来就是要给人坐奴才的,再加上家中一贯的清贫,家里不过是柴米油盐,也没什么可主持的。
她原还觉得自个儿是穿过来的,旁的不成,算账算数想来定然不比人查,可谁道管家才不是只看账簿呢。
供膳诸事、酒水饮食、吃穿用度是最要紧的,再有便是三是管府上的丫鬟和下人,打理十四爷的田庄地产,府与府之间的人情往来也得她们操心,着实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故而猛然一叫鑫月接手了此事,即便身边儿有伊格格帮衬,也叫她两眼一抹黑,偏年节里的规矩多,人情往来也多,这就更是麻烦了,直叫人忙得脚不点地。
伊格格平日里还得照顾大格格呢,她身子也算不得好的,故而鑫月得承担更多些,白日里忙不够,夜里还得伺候十四爷,真真是将她一人分做八瓣儿了。
如此忙着,鑫月竟盼着嫡福晋赶紧的来了,她到底还是喜欢做个小小米虫,只日日吃饱喝足同十四爷在一块儿就十分满足了,对府上的权利着实不多热情。
“鑫月,你近来都不爱理爷了。”
这不,都时至三更了,十四爷坐在一旁枯等半晌儿,仍不见鑫月有就寝的意思,只专注着处理府上的事儿,写写画画不断。
十四爷知鑫月忙碌,可他近来也忙,他年后过了上元节便要去直隶历练了,一个月里要在外头二十天呢,想想同鑫月分别,十四爷心里就不舍极了,可有不得不为以后打算,故而不能任性多懒,只能眼下多用鑫月好好相处着。
偏他们二人具不得闲,算算日子,他可都七八日没跟鑫月亲近了,这会子见鑫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竟幽怨地不成,可后悔将管家的差事给人了。
鑫月正对着账呢,一年到头了总得叫银子处处又去向才是,她知自己管不了多久的家,可既是管了,就得善始善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免得被别人捉了错处去,说出来也不好听。
倒也舒舒觉罗氏也不知怎么管的家,这账目都不依着日期记,险些将她绕晕,尽给她添麻烦去了。
鑫月都整理了好几日了,还有好些没对完,着实叫她头痛,连睡觉的工夫都快没了,又怎有心思伺候十四爷去。
昨儿也是这般,等她结束了手头儿事儿十四爷已然睡着了的,她便想着今儿多半也是这样了,谁道没一会子,忽得身子一轻,鑫月吓了一跳手中的笔都险些撂出去了,十四爷竟直接将她抱离桌前了,利利索索的将她放在了榻上。
“竟不知是府上的事儿要紧还是爷要紧了,鑫月,你可都好几天没跟爷好好说话独处了,若再这般,爷可不许你忙碌了。”
鑫月对上十四爷幽怨的眼神儿,一时忍不住笑,既是这人都抱着她躺好了,她自也累着懒得再起身了,只管将手中的笔放在榻旁小几上,抬手搂了十四冶的脖颈儿去。
“自是爷比什么都要紧的,只是爷看重我们,将府上的差事交给我和伊姐姐,我们怎好辜负了爷的看重,我又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自然是要更用心些的。”
“给爷赔个不是,以后我断不再这样忽视爷了。”
对着鑫月的话和她那双睡眠不足的眼睛,十四爷反倒是不落忍了,手指轻轻抚着鑫月的小脸儿,只觉得小丫头都累瘦了的。
“有什么辜负不辜负的,爷知道你们用心就是了,怕什么出错,错了就改、就重新再细细的看便是了,就是年前梳理不完爷不打紧,你这样日日忙着不该跟爷说什么对不住,这话该给你自个儿说才是。”
“若再累倒了怎么办,真真是得不偿失的,今儿说什么都不能再忙活了,明儿你请唐嬷嬷和何嬷嬷带着些个好手来帮衬,你只管着大头儿就是,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鑫月忙笑着应下了的,既是这会子不管外头的事儿了,那便轮到这房里的事儿了,这阵子忽略了十四爷,鑫月有心哄着人些,直给了人无尽的温柔和主动去,哄得十四爷十分动情,便也故不得只见他受的冷落了。
原二人还想着早些歇的,谁道这一闹又是半夜,翌日一早鑫月险些起不来身,叫七巧和香雪几个伺候着更衣梳洗时脸上还都沁着红。
平日里屋里炭火烧得旺,她都不怎么穿了高领的衣裳,今儿不仅穿了,还在外头围了一圈儿狐裘围脖,仔仔细细掩住十四爷的热情,唯掩不住那颗对十四爷亲近的心,知午间十四爷在宫中留用了,鑫月还难得失落了会子。
年后不见面就更是常态了,鑫月想想还颇惆怅,总算是感觉到十四爷只管的那股子幽怨了。
用罢膳,鑫月小憩了一会儿正欲再处置些个手头儿的事儿呢,忽得外头小满来报,说是侧福晋院子里今儿又闹腾呢。
“这都拘了一个多月了,还不知道消停吗?”
鑫月呷了口茶,对舒舒觉罗氏也是无语得紧,想来是日日窝在屋里忒无趣了,这位动不动就砸碗摔碟的,先前还隔两日便叫了府医来,怕不是盼着有孕呢,想来是肚子没消息,好不容易安稳了两日,竟又开始不老实了。
小满笑着回话,说今儿侧福晋闹的可不是因为无趣。
“也不知下头的哪个奴才多嘴,送膳的时候竟叫侧福晋知道咱们十四爷将主持中馈的事儿交给您和伊格格了,这才恼火的,还嚷嚷着要见十四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