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胤礽的问题压根儿就不是是问题, 因为康熙皇帝接下来的这句话,才是重点。
“所以,为了让你的皇阿玛能安心的活到,你飞上月亮的那一天,这个飞机的研制实验,你就不要亲自参加了。画画图纸,坐镇指挥一下就好。”
胤礽又是一呆,“皇阿玛, 您放心,儿臣有分寸。虽然儿臣很想,但是不会和陶成道一样,亲自做飞行实验的。”
“只是, 这个飞行实验的人选,还是要好好的挑选一番。毕竟,危险性太大。”
在已知的人类的飞行历史上, 像陶成道这样,以身殉科学事业和飞行梦想的人, 很多,很多。
因为做研究的人都明白,在很多时候, 是只有本人亲自去做实验,才会有最切实的感受,目前的研究中都有哪些问题, 需要朝哪方面改进等等。
当然,胤礽更是明白,康熙皇帝不会答应他亲自参与。
估计玩具处里面,包括黄履庄在内的所有匠人大师,皇阿玛都不会让他们亲自做飞行实验,毕竟要培养一个顶尖人才出来,实在是太难了,时间太长了。而大清,现在各行各业大力发展的时候,最紧缺的就是人才。
“这方面你不用担心,玩具处只负责研究就好,其他的事儿都有皇阿玛来安排。” 儿子这么心软善良,到时候万一有人因此出事,就怕会承受不住打击。还是他给操办为好。
胤礽明白皇阿玛的心意,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穿过面前一丛丛开的烂漫繁华的月季,紫藤···,郁郁葱葱,苍茫千里的老林子,在京八旗军的驻地村庄,看向那宛如神龙抬首,遥遥拱卫着京城的西山山脉。
峰岭连延,层峦叠嶂的“神京右臂”,在晚春午后的灿烂阳光的照耀下,好似也变得温柔多情了起来,把它臂弯里的整个西山林区,都给变得暖烘烘的,一直暖到人的心里,绵延柔和,不让你感到丝毫的灼热烤烫。
“儿臣谢皇阿玛的维护。只是做飞行实验的人,需要把他的飞行感受和一些具体数据反馈回来。所以在挑选人选这个方面,儿臣还是要参与的。”
“儿臣很感动皇阿玛的心意。皇阿玛您请放心,儿臣总是要经历这些。”
没想到儿子会拒绝的康熙皇帝,闻听此言,又注意到儿子脸上那坦然镇定的表情,感动欣慰伤痛各种情绪交杂在心里,酸酸麻麻的软成一片,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当年将将五岁的小太子,奶声奶气的说要帮他分忧,立志研制牛痘防疫天花的情景。
“皇阿玛的胤礽,终于长大了吆。”
可不是长大了嘛?这几年里头,康熙皇帝不断的北巡,南巡,北边打沙俄收蒙古,南边剿海盗倭寇,一年里头有半年的时间是在外头奔波劳累,指挥战事。
胤礽的伤势还没稳定,只能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必须跟着大臣们商议国事。等他伤好利索,手腕可以拿笔写字了,当然就是直接批复所有的奏折。
这可不是康熙皇帝在的时候,先把重要的折子都批复好了,只留给他简单的那部分,也不是是在他批复完后,再给他做检查核实。
独自面对那一本本轻薄的,小小方方的奏折,胤礽只觉得它们这一个个的,都好像装载着大清的万水千山,万千子民一样,重逾千斤,让他用已经痊愈的双手,捧起来翻阅一下都甚是困难。
沉甸甸的国事压在他的肩膀上,压的他透不过气,每天忧心忡忡。
每一次落笔之前,哪怕都已经反复的考量,琢磨,透彻于心。可他还是害怕。他怕,因为他一个字,一个笔画的不对,就造成了无法弥补的遗憾。怕他这一个批复下去,就影响到了一个地方的经济民生。
所以胤礽是真心的感激阿茹娜格格。感激她在最初的时候,天天进宫陪在他身边耐心的开导,指点。否则只靠胤礽自己一个人,要坚持下来这个过程,更是要艰难许多。
大格格有上辈子处理政事的丰富经验,也完全理解他的忐忑不安,惶恐忧惧,谨慎郑重。
毕竟,在她的上辈子,她第一次留守京城,单独处理政事的时候,也是这样天天战战兢兢的,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般。
日夜不安的提着心,吃,吃不香;睡,睡不安,就怕大清境内哪个地方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更惨的是,这种焦虑惊恐的情绪,你还不能向外说。
因为你心里清楚明白,其他人知道了,不管表面上怎么安慰劝导,背地里都只会认为你是矫情,无能,炫耀。
当然,她更不能和在外头打仗的康熙皇帝提一个字,怕他跟着担心,影响到战事的指挥调度。
偏偏康熙皇帝每次有事出京的时候,还特别的想儿子,历史上是这样,这个世界还是这样。
每一封寄回京城的信都特别厚不说,还经常把他遇到的一些当地特产什么的,也随信寄来。关键是,他还希望胤礽也给他回很多字的信。
阿茹娜格格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既是对于康熙皇帝不在京城,没人天天约束着他而高兴,也确实是思念身在远方的康熙皇帝,每次都认认真真的给他写回信,把自己日常生活中好的方面的小事儿一一告诉康熙皇帝,博他一乐。
可是现在的胤礽不一样,他不是曾经的阿茹娜格格,因为一出生就失去母亲,两岁被封为太子,看似荣光无限其实是高处不胜寒,把康熙皇帝当成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赖。
他本人心如止水,每天的生活静如深潭。
参与玩具处研究,进学上课,批阅奏折,给大臣们商议好的折子上盖章签字,照顾小弟弟们,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问好等等,忙的他把时间都是以秒来计算,脑袋里那一根玹时刻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松懈。
至于每天锻炼身体,以图尽快掌握从胖和尚那里得来的半甲子功力的艰辛苦痛,和单独处理政事的紧张不安等等,他和阿茹娜格格的上辈子的时候一样,也不会拿这些去和康熙皇帝讲。
而且他本人写信的风格两辈子就是那样儿,就和他的性格,或者批复奏折的风格一样,一般来说十个字左右,加上问候语等等勉强凑个几十个字。
捧着那张纸来回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一朵花来的康熙皇帝,忍不住的就在回信中问了,儿子你怎么啦?皇阿玛给你写信十页纸,你回信十个字?你是不是不舒服啦?皇阿玛寄给你的当地冻鱼你用了吗?喜欢这个味儿不?
你给皇阿玛寄来的最新香型的小肥皂,皇阿玛用着很好,可惜康亲王那个厚脸皮的跟皇阿玛讨走了两块,···
如此巴巴的唠叨个不停,康熙皇帝寄回京城的信又多了几页纸。
逼急了的胤礽就把他每天的日常作息时间表,在每次给自家皇阿玛回信的时候抄上一份。然后吩咐所有的兄弟们姐妹们,每天每人都要给康熙皇帝写一封信交到他手里。
不会写字的小弟弟们小妹妹们,就算是印个手印儿,脚印儿,也要印满一页纸。少年太子自觉,所有的信件加在一起,应该比自家皇阿玛的来信份量更重,更多页数了。
于是就在他每次给康熙皇帝回信的时候,把这些所有的信件,统统打包寄给思儿心切,身在远方的康熙皇帝。
阿茹娜格格每次看到,胤礽捧着康熙皇帝那厚厚的一叠来信,一目十行的几分钟看完,然后刷刷几笔的写完一两张纸作为回信,就觉得特别,特别的解气。觉得胤礽是帮她的上辈子向康熙皇帝打抱不平了。
话说回来,胤礽这样硬着头皮,哆哆嗦嗦的几年坚持下来,总算是做好了心理建设,能够在他耿直无私,不懂周旋的性格上,稳妥的处理好他平生最不擅长的大小政事,担负起一个留守孩子的看家重任。
用阿茹娜格格的说法,反正这文武百官早晚要习惯你认真考究,一板一眼的做事风格,早点儿学着适应也好。省的他们天天的被康熙皇帝惯得,只缺插个翅膀,飞上月亮找嫦娥喝茶嗑瓜子儿。
太子殿下从现在开始严格约束起来,后面再接手管理朝堂就轻松多了。她可不希望太子殿下将来和历史上的雍正皇帝一样,被那些贪官污吏理直气壮的,指明骂是个冷酷无比的暴君什么的。
儿子能干,负责,一双迷离多情的桃花眼一眯起来,哪些在他面前撒泼耍赖的文武百官,就心里打鼓,俩腿打战,不敢有丝毫的轻视欺瞒。
心情复杂,认识到这些大臣们都是欠收拾的康熙皇帝,对于那些找他哭诉的皇亲国戚们,也采取了和太皇太后一样的态度,装聋作哑的打哈哈。
所以现在康熙皇帝自觉,他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甩开手在外面开疆扩土,巡视天下,安定各地方民心。
这也是康熙皇帝准备明年开春,就开始和葛尔丹之间的战事的原因。儿子已经可以挑大梁了,他当然可以完全放下心来,心无旁骛的去和葛尔丹那头狡诈凶狠的野狼厮杀。
父子俩一起沉默了好一会儿,心里都是思绪万千,感慨良多。
太子这些年经历的这番成长的磨难,都是他这个皇阿玛一手狠心计划的,有什么事儿是他不知道的?
不想让他担心,于是每次在信里都是报喜不报忧。可是他又岂能不知,每次太子在他刚刚离开京城的那几天,睡眠都变得特别浅,宫里有个一丁点儿不寻常的风吹草动,都能把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胤礽从自己的回忆里面出来,敏感的发现了康熙皇帝那强烈的愧疚,自责,心疼等等情绪,很自然的伸手抓住自家皇阿玛的手臂,诚恳的安慰道:“皇阿玛,不需要愧疚。”
“儿臣非常理解您的想法。是儿臣一直没有把心安定下来,让你们都对儿臣心存担忧。该应该儿臣和您道歉。”
太子的脸上一片真挚,明明知道他这个皇阿玛的意图,还反过来劝慰他,康熙皇帝就更是难以释怀了。当然,不管他怎么心疼,愧疚,他都是康熙皇帝,不会有任何后悔。
他很高兴,儿子终于意识到了他身上的责任重大,接受了不管是爱新觉罗家,还是大清国,都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事实。
懂得收敛自己,小心谨慎的保护自己的安全,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过客一样,自觉完成了强大华夏民族的目标,就可以安然离开他们这些亲人,离开这个家,这个大清国。
胤礽当然察觉到了自家皇阿玛瞬间的情绪变化,轻松的笑了笑。清澈的双眼流光溢彩,就好像这西山早晨的云霭雾气,烟光岚影,“皇阿玛,儿臣记得上次容若大人来西山的时候,做了一首诗《扈驾西山》?”
康熙皇帝爽朗的笑了,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哦,怎么突然提起他了?上次你还当面和他辩论,说他就是骗骗不懂事的小姑娘,明明三妻四妾的,还喊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多情之人装痴情。”
胤礽厚脸皮的眨了一下眼睛,“凤翥龙蟠势作环,浮青不断太行山。九重殿阁葱茏里,一气风云吐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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