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晋道难
常宁笑道:“叫阿玛也没用,不会再放你出去的。”
一听这话,我心知是彻底没希望了,袖子也不拉了,气鼓鼓地坐在一旁,不言语。
常宁扳过我的身子,道:“怎么,这么久没见了,你就这么对阿玛?”
我抬头一看常宁比先前消瘦地多的脸庞,有些心有不忍,道:“阿玛,戍边是不是很辛苦,您怎么会瘦这么多?”
常宁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欣慰地说:“嗯,还知道心疼阿玛,阿玛就是再辛苦也值咯!”
我道:“阿玛!我可是说正经的,没跟您开玩笑。”
虽然早已知道“我”的身世之谜,可是常宁待我确是一片真心真意,我心底对他的亲切感未曾减弱一分。
“阿玛知道禧儿关心我,阿玛高兴!”?常宁道,“你不用担心,阿玛我现在精神好着呢。倒是你,听说我不在这阵子,你先后病了两次,快让阿玛好好看看。”常宁说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通。
“阿玛,我早就没事了,您别担心。”为了将常宁的注意力从我生病的事情上调开,我问道,“阿玛,本来皇阿玛说您要等过年才能回来,怎么又提前了呢?”
“哦,因为北边的情形比较复杂,又恰逢中秋,你皇阿玛就召我回来述职了。”常宁说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那思绪显然已经被我成功地引到了国事上。
“北边?是罗刹人又扰边了?”我是好不容易才搞清楚“罗刹人”原来就是“俄罗斯”人。
一说到有关边防的事,常宁似乎有些忧心忡忡,道:“不仅如此,漠北的喀尔喀近年内乱,影响到了漠南,最近他们又跟西北的准葛尔搞在了一起,西藏的喇嘛也牵涉其中,情形是异常地复杂啊!”
常宁提起喇嘛,到让我想到了今天见到的那个喇嘛,便道:“我今天吃面的时候还看到一个喇嘛呢,难道是从西藏来的。”
常宁“呵呵”一笑道:“?这五台山上的寺庙被你皇阿玛一道圣旨,许多都改成了黄庙,你看到个把喇嘛也没什么奇怪的。”
“哦,是这样。”我恍然,又想起塞图当时紧张的样子,更觉得好笑,道,“今天塞图怪得很,看到那喇嘛后紧张了半天,说什么那喇嘛的武功高强,他不是对手,让我小心些,您说他是不是侍卫当久了神经过敏啊?”
常宁一听,神色却凝重起来,道:“哦?塞图既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你看见的那个喇嘛长的什么样子?”
我竭力回忆了一下,道:“那个喇嘛看上去四十上下的年纪,个子跟您差不多高,肤色黝黑,除了看上去比较健硕,汉话说得很奇怪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常宁耐心地提醒道。
我闭上眼睛,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嗯……那个人的脸长得好像跟咱们有点不一样,鼻梁很高……哦,对了……”脑海中忽然闪现那人深邃的眼神,仿佛一对上就要跌进去了似的,我睁开眼,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地对常宁道,“他眼珠子是蓝色的!”
常宁一听这话,居然大惊失色,道:“你看清楚了?”
我肯定地点点头,常宁剑眉紧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有些许地失神。我不解地问:“阿玛,你怎么了?”
常宁回过神来,起身道:“禧儿,你歇息吧,我去找你二伯说点事。”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叫都叫不住。这些人都怎么搞的,一个喇嘛紧张成这样子,至于吗?
大概是下午出去逛的缘故,用过晚膳没多久,我又困了,而且一夜安寝。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叫了起来,因康师傅已抵达行宫,特地来接孝庄再次尝试登上菩萨顶礼佛还愿。老太太的意志是异常地坚定,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我心中的佩服之情立马如滔滔江水!孝庄能够坐到现在这样的位子,真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比其他的嫔妃长寿而已。
我骑在马背上跟着大部队,貌似走了没多久,又见到了长城领——这对于孝庄来说,不啻为横亘在她于五台山之间的一道天堑。长城领本是明长城的一部分,遥想当年,那也是边关要塞!可因为年久失修,只残存下长城的台基而已。这里的路况么,完全可以用“崇山峻岭,羊肠小道,蜿蜒崎岖”十二个字概括。
这回,康师傅亲自跟着轿子后头指挥,福全在前面引路,轿夫们战战兢兢地抬着轿子,沿着小道盘山而上,我看康师傅在旁边指挥得也够累的。面对这种路况,我是不敢骑马了,福全和常宁一开始都说可以让我坐在他们的前面,我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搞不好马背一耸一跌下去就尸骨无存了,我宁可随着轿子后头的队伍凭着两条腿爬山。不过许久没有这么爬过山了,塞图帮我削了根粗壮的树枝做拐杖拄着,还是觉得有些吃力。朝圣的路真是艰难呐!
虽说站在山岭上放眼远眺,甚至就能看到五台山上的坐坐寺庙,可这山岭好像怎么都爬不完一样,沿着山体的羊肠小道刚转下去,抬头一看,眼前又矗立着一个!这真是没完没了,折磨人呐!一连爬过了三个山头,我终于“两股战战”了,前面载着老太太一路摇摇晃晃的轿子,此刻也停了下来。
老太太将康师傅叫到了轿前,道:“这山岭的路真是险不可度,到了这里,菩萨该也明白我的一片诚心了,去五台山众寺虔诚礼佛,就由皇帝你代行,犹如我亲身去一样。”
康师傅应承下来,于是大部队又准备从原路返回龙泉关!一听这个“噩耗”,我是彻底觉得走不动了,爬了半天,这又得爬回去!还不如一往直前,就上了五台山了呢!可咱人微言轻,哪能抗得过老太太的“懿旨”哦!
大部队于是掉头了,福全照旧在前头扈从引路,眼看轿子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可我实在觉得累,坐在岩石上,动都不想动了。小穗也跟我半斤八两,差不多歇菜了。
塞图看着我的样子,担心地道:“大公主,再不走可就赶不上了。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地儿的,要是落了单就危险了。”
塞图说的很有道理,我咬着牙和小穗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可才走了没几步,一不注意,脚下被绊了一下,差点儿带着小穗一起摔倒,幸亏塞图138看書网,我们俩才幸免于难。
“大公主,要不您在这儿等等,奴才赶到前面去禀告皇上,还是让裕亲王或者恭亲王载着您一起走吧。”塞图劝说道。
看我这个情况,貌似也只有这么办了,我便答应了塞图的提议。我在原地休息,塞图将“火驹”交给别的护卫,骑着马到前头求援去了。
不一会儿,我正托着腮帮子等着福全或者常宁的到来的时候,却听见小穗略带兴奋地道:“大公主,您看谁来了?”
我一回头,就看见了乌黑的“超光”,不用抬头,也知道那上面坐的是谁了。
我望着塞图,问道:“怎么回事?王爷呢?”
塞图还没答话呢,班第却抢着答道:“两位王爷要扈从太皇太后,皇上就派我来了。”说着还朝我伸出一只手来,说道,“快上来吧。”
我看着那只手,前尘往事顿时涌上心头,犹豫了一会儿,道:“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吧。”说着,就拄着“拐杖”从“超光”身旁挪过去。
班第似乎有些着急,调转了马头,赶到我身旁,下了马,拉住我道:“你这人,都这时候了,还犟个什么劲?快上去。”
我不为所动,看了他一眼道:“没学过‘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了。”
那班第古怪地笑了笑道:“原来如此,不过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了吧,你我又不是第一次共乘一骑!”,又催促道,“好了,废话少说,快上马,皇上他们还在前头等着呢!”
“超光”伸过头来,在我身上蹭了蹭,我还是没动。
班第似乎有点等不及了,居然带着微笑,不轻不重地威胁道:“怎么,禧儿妹妹,你莫非是要我抱你上去?”
身旁的小穗一听这话,“噗哧”就笑出了声来,我回头瞪了她一眼,她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皱着眉回头跟班第吼了一句“不用了!”,就走到“超光”身侧,踩着马镫上了马。
班第回头吩咐塞图将小穗带上后,随即也上了马,坐在了我身后,牵起了缰绳,就将我围在了他身前。他一夹马肚子,超光就往前快走了起来。
忽然之间,我心头冒起一种莫名的局促感,脸颊也微微地有些发热,就扭动了一下身子,试图往前坐一些,不想却有些失衡,人竟往前冲去,班第伸手扶住了我的腰,将我挡了回来,道:“别乱动,这儿的路不好走。”
我“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动也不敢动了。本想跟他分得开一些,这下却弄巧成拙,好像靠得更近了,甚至连他的心跳声似乎都能听见。我们就这样一路沉默着,黄昏时分回到了行在。
康师傅忒勤政了,一到行在就接见扈从的大学士们,处理积压的朝政,我下了马去孝庄那点了个卯就回房间休息了,直到用膳时分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出门在外,不像在宫里那么讲究,大家都围着一张大圆桌坐着,倒是蛮有百姓人家吃饭的氛围,我的位子按照惯例是在孝庄的下首,然这次多了个班第,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位子竟然安排在我的旁边!我一看就愣了,站在那里激烈地思想斗争,是坐好还是不坐好。
康师傅看见了,问道:“禧儿,你怎么还不坐下?大伙儿就等你一个了?”
孝庄也跟我拍拍她身旁的空位,示意我快坐下来。
两个终极boss都这么催了,我再站着是不行了。我走了过去,将椅子往孝庄身边挪了挪,跟班第之间拉开了距离,才坐了下来。
在座的个个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孝庄奇怪地问:“禧儿,你这是……?
我坐下来,露出笑脸,挽住孝庄的臂弯,将头靠在她肩上道:“老祖宗您一心向佛,禧儿要跟您多亲近亲近,好让菩萨也保佑我!”
孝庄“哈哈”笑着道:“你这丫头,就是鬼点子多!”孝庄的这一声笑,犹如一阵春风,将室内的气氛也调节地温暖起来,也很好地掩饰了我的意图。
膳后,人手一杯茶,开起了茶话会,康师傅明日一早启程重返菩萨顶,胤礽和常宁扈从,福全留守行宫照顾孝庄。
“那我呢?”我殷切地看着康师傅。
康师傅道:“明日我们都要骑马上去,你还是留在行宫,跟你二伯一起陪着太皇太后。”
不是吧?千辛万苦出来一趟,这都接近五台山了,竟然要我留在行宫里,我心有不甘!而且,福全留守,我也不能像昨日那般大摇大摆地出去了,简直郁闷死!
我想了想,跟孝庄道:“老祖宗,去还愿是不是至亲之人越多表示心越诚啊?”
“嗯,理是那个理……”孝庄道。
我忙接过话茬,道:“那我一定要上五台山,去跟菩萨祈求,保佑您身体康健,万寿无疆的了!!”
孝庄笑而不语,回头看了一眼,康师傅。
我急了,央求道,“老祖宗,您就让禧儿尽下孝心嘛!”
孝庄终于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回头跟康师傅说:“就让禧儿去吧,出来一次不容易,更难得她一片孝心。”
康师傅还是有些犹豫,道:“您也看到了,今儿回来还是班第带着她的……”
“那就让班第明儿再带着禧儿一起吧。”孝庄说着,又转头跟班第道,“班第,你就再辛苦一趟吧。”
班第恭敬地起身答道:“太皇太后言重,能为大公主效劳,是班第的荣幸。”
哟,他还荣幸呢,我可不想再有这个荣幸,想起今天回来时候的情形,我这心里就觉得有几分尴尬,便急道:“其实不用麻烦班第,我可以坐五叔的……”?“马”字生生被康师傅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康师傅道:“你五叔另有重任在身,你要么留在行宫,要么就照太皇太后说的做,两条路自己选吧。”
这是什么选择题啊?我还有得选吗?
我只好悻悻然跟班第道了句:“台吉大人,那就只好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