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武氏进门的时候,福晋已经令李嬷嬷撤下棋局,此刻正端坐在主位上喝着茶。武氏已是一脸疲惫,且脸上曾精心描画过的妆容早就被汗水冲得有些艳俗了。
福晋瞟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慢悠悠地说:“武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这正院,刚刚写字,让妹妹等了这许久,妹妹不会怪我吧。”
武氏虽然猜到这是福晋的托辞,但嘴上还是恭敬地说道:“奴婢一直蒙受福晋眷顾,无以为报。莫说是等一会儿,即便让奴婢等上一天,也是奴婢的福分,岂敢怪罪福晋。”
福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似乎很满意武氏的这番话,抬手抚摸着袖子上的金线绣成的云纹说道:“上次没能让武妹妹出去伺候四爷,我心里一直觉得对不住妹妹。此次四爷来信,人已经到了承德府,估摸着还有一个月就可以回京了。”
福晋知她来请安,不过是想探听四爷的来信,好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武氏因为同院的耿氏不在,每天见着比她晚些入府的尹氏怀上了四爷的子嗣,心里的气,又没地方撒,听说四爷来信了,便特地来给福晋请安,顺便探听一下四爷的消息。
“奴婢听说南院的钮氏也得了爷的信?”武氏听到除了福晋外,全府上下只有兰琴令有信,心里就嫉妒得不行,李侧福晋更是气得将一套上好的青花茶杯给摔得粉碎。
福晋一听此话,脸上那凉薄的笑意立刻就消匿于无形了。
武氏一见福晋如此,便知道大老婆也正为此事心里不满呢,当下暗喜,又说道:“奴婢真是不忿,那钮氏不过进来几天,尽然敢去前院,据说还带着大阿哥三阿哥那帮孩子在自己的院子里嬉闹,真个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听着武氏这番话,福晋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没办点露出,说道:“说起来这康熙43年的秀女真个不一般,进来的两个格格,一个很得四爷宠爱,一个已经怀上了身子。反而是妹妹你,还有汪氏,耿氏,这进来也有两三年,怎么却一直不能传出好消息,真是令我干着急。如今汪氏和耿氏随四爷出去,说不定这一回来,就会有好消息。四爷子嗣不多,宫里头的娘娘每每提及,都令臣妾脸上无光。但愿她们能多传出一些好消息才好。妹妹,你说是吗?”
武氏哪里又听不出福晋这话里头的意思,脸上立刻就有点不自在起来,但又不得不接话道:“福晋说得极是,奴婢也是盼着几位妹妹能为爷开枝散叶。”
这时,外面的春柳拿着一封请帖走了进来,李嬷嬷立刻迎上去接了过来,然后又走到福晋跟前,递了过去。福晋也不避讳,拆开信封,将里面的内容细细看了一遍。
武氏却站起来,朝着福晋扬了扬帕子,说道:“福晋,奴婢告退了。”
福晋却出言说道:“妹妹再坐一会儿,这有件事正要与妹妹说。”
武氏一听,预备转身的动作因这句话而生生打住了,她好奇地看着福晋以及她手上的那封信。
“三福晋邀我过府,信中还特地说了可多带几位妹妹同去,人多也热闹一些。我想,妹妹可否陪我一同去三阿哥府。”福晋手里的请帖,正是三阿哥福晋董鄂氏递过来的。
武氏一听,心里就是一颤,她突然想起几个月前那一次去给三阿哥府里里头的田格格祝贺,本来福晋已经暗示过她,但是到后来去的确是耿氏,现如今陪着四爷出去伺候的,还是那个处处都不如自己的耿氏。
顿时,嫉恨之火将武氏压抑在心底的最后一丝努力给彻底吞没了。
“福晋有命,奴婢自当伺候福晋一同去三阿哥府。不知,福晋还打算带哪几位妹妹一同去?”武氏忍不住问道。
福晋站起身,信步走到八棱窗前的长案前,看着两盆被修建得极好的月季,不着痕迹地说:“尹氏胎像已稳当,出去走走,反而对孩子有利,妹妹,你说是吗?”
背对着福晋,武氏看不起福晋说此话的含义,连忙接口道:“正是,多出去走动走动,对尹妹妹很有好处。福晋,不如也请宋姐姐,钮妹妹一道去,左右这府里就这几位,可别落下哪位。”
她自然不敢说李侧福晋,她可不是格格,和福晋早已经势如水火,除了必要的场合,彼此平时根本不见面。
“妹妹所言甚是。我正有此意。”福晋回身对武氏说道,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令武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但随即,福晋又恢复了平日温顺和气的神气,对李嬷嬷说:“去,把我新得的雨前龙井包一斤给武格格拿回去喝。”
武氏立刻福了下去,恭敬地行礼,并说道:“奴婢谢福晋赏赐。”
待武氏和她的丫鬟红茜走出正院的大门后,福晋这才回身走到侧间的书房里,拿起搁在砚边的毛笔,待沾满了浓浓的墨汁后,才开始在偌大的一张纸上画起了一个大大的“静”字。
李嬷嬷跟在身后,默默地看着福晋手中的明显有些慌乱的动作,无奈地在心里轻叹一口气,说道:“格格,老奴还是觉得现在对她们动手过早了。”
格格还是福晋在乌拉那里时,李嬷嬷对她的称谓,只有在无第三个人在时,李嬷嬷才会唤起她为格格。
“嬷嬷,我还有什么退路呢。刚刚对武氏说的那番话,其实于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她既然来了,我就给她一个机会呗。”福晋用力扯掉面前的一张纸,将它随意地往地上一扔,“嬷嬷,你可知我从戴渚泽的桌子上看到了什么?”
李嬷嬷走到福晋背后,呐呐地问:“可是钮氏的信?”
福晋没有回答,好半天才吐出一阵气,明显是心里藏着一股无可化解的气闷,此刻终于吐了出来:“她在征询四爷,要不要去德妃娘娘的生辰。嬷嬷,你说我还能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