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上,德妃娘娘来了。”梁九功赶在康熙午歇后,立刻对一脸松怔的皇帝道。这几日康熙开始表示自己要回宫了。从去年冬天就开始,康熙一共在这长春园住了小半年了。
“让她进来吧。”康熙道。他现在的精神头似乎恢复了一些,看来吃那些丹药还是有用的。他默默地在心里想。
德妃一身青花瓷锦袍,在宫女的扶持下走了进来,待站定后,对着康熙弯腿福身行礼。
“爱妃不必多礼,过来坐,坐到朕身边。”康熙也是好久不见德妃了,猛然间见到她,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疏离感。毕竟以前也曾经爱是山盟,如胶似漆过的人。
德妃走到康熙身边,只是在他所坐的榻上浅浅地坐了半身。康熙看着侧颜的德妃,五十出头的人了,保养得还是很得体。
“爱妃,可知,今日朕让人传你来是做什么?”康熙道,然后示意梁九功将屋子里的人全部清出去,包括德妃带来的宫女。
“臣妾不知。还请皇上明示!”德妃见康熙清了场,便知道他是有什么紧要的话想说,心里开始思忖起来。
“朕那个案头有一些折子,你去看看吧!”康熙语气温和地说道。
德妃一惊,连忙从榻上站起来,对着康熙一福道:“臣妾不敢。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如何能看皇上的折子?”
“无妨,是朕叫你看的。况且这里没有人了,只有你我知道。”康熙眯缝着眼睛道。
德妃便不再多说,踩着花盆底子过去了,走到康熙的书案那边,拿起他所说的那些折子,一一打开看了起来。
德妃越看,脸色越差,她的心却在思忖着康熙为何要她看这些,然道是兴师问罪?
待将最后一封折子放下后,后背都已经起了一层冰冷的寒意。刚刚那些折子,居然都是劝康熙早日立储的折子。这些折子一并分为两派,一些人支持雍亲王胤为太子,另一些人支持十四爷胤祯为太子。
德妃端着步子走到康熙面前,停顿了一会儿,便福身下去,几乎是深蹲着了。她道:“皇上,臣妾有罪!臣妾尽然不知他们兄弟俩对储君之位都有觊觎。这些人的推荐奏折,请皇上一并让臣妾烧了吧!”
康熙将德妃的脸部表情尽收眼里,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迁怒于两个儿子,所以便先请罪。其实,他并不生气。废太子已经被废了一年多了。立储之事的确应该提上日程,只是康熙一直都在考量,到底立谁为太子,才是大清之福?
“爱妃,你有何罪?作为朕的儿子,哪一个不都曾经想过。只不过有的人敢去做,去争,有的人不敢而已。”康熙道。
德妃眉头一蹙,越发惶恐道:“皇上,老四和十四都是您的儿子,他们从没在臣妾这边透露一分他们对储君之位的看法。臣妾实在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何居心,居然这般堂而皇之地上奏折给皇上。”
康熙表现得越是轻松,德妃反而觉得越恐惧。废太子的事情可谓是把康熙的心都耗尽了,他现在已经不允许任何人提,而现在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有人上奏折来举荐,这不是将自己架到了火上烤么?
康熙看着德妃,这个已经跟了自己快四十年的女人,此刻正诚惶诚恐地跪在自己眼前。
“爱妃,起来吧!朕相信你。”康熙不忍看着德妃惊恐,出言道。
德妃满眼含泪,这才爬了起来,看着康熙道:“臣妾多谢皇上。皇上,臣妾还是有愧,如今雍亲王和十四阿哥都开始对储君之位生出觊觎之心,实在不是好。他们这是给皇上出了难题呀。皇上若是为这些事情又伤神劳心,实在是臣妾的错!”
康熙道:“爱妃不必自责,朕今日让你来,并且屏退所有人,让你看这些。其实也是想问你一句话,你觉得朕到底嫡立谁才好?就在老四和十四中间选一个,你觉得谁更适合?”
德妃僵硬地立在当场,她越来越摸不透康熙的心意了。虽然他一直在宽慰自己,可是句句话又如冰锥一样朝着德妃的心上戳了过来。
康熙就那般看着德妃,看看她如何回答。德妃不得不在心里衡量这两个儿子,她心里自然更疼爱小儿子一些,对四爷的感情没有跟十四那般亲密,可是经过这些年来的相处,老四在她心目中也不容忽视了。
“臣妾只是无知妇人,如何敢对立储大事置喙。请皇上恕罪,臣妾实在无法在他们两人中选。况且,皇上也还有其他子嗣,臣妾如何也不能妄加议论。”德妃低头道。
康熙叹息一声,道:“挽秀,你我之间,然道连说句真心话都不行了么?”
德妃大惊,立刻又蹲下去道:“皇上恕罪!臣妾,臣妾永远还是那个挽秀,只是,这等国家大事,臣妾不知该如何做决断,也害怕臣妾的决断给自己的儿子带去灾祸,请皇上责罚!”
德妃心里大恸,康熙能对她说出这句话,证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没有完全只顾着沉迷在年轻的小嫔妃那里。曾经的恩爱,曾经的情份,或许都尘封在彼此的内心。
德妃承认,自己已经不可能像以前那般在康熙面前畅所欲言了,因为那样的康熙已经不在了。如今的康熙,变了,老了,心里顾及的也多了。他拥有后宫佳丽八十几个嫔妃,三十几个阿哥,十几位公主,而德妃自己呢,只能拥有他一个丈夫。
德妃不敢说自己对康熙的爱还是当初那个官女子对年轻的皇帝那种纯粹的爱,但是她心里知道自己一直将皇帝当做自己的长生天,自己做任何事情,首先考虑的还是康熙,其次才是自己,以及子嗣们。
康熙凝望着德妃,突然道:“朕今日告诉你,你的儿子当中,有一位将是大清的主宰。”
德妃身子微微震动,心里的惊讶和不知名的悸动冲刺着她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