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最近学习怎么样?”白素描的妈妈见女儿正撑着一本《WTO知识问答》,不免有些意外。见女儿不作声,掀了掀书面说:“最近对经济贸易规则突然感兴趣?”在她的记忆里女儿可是个文学迷,名著读了一大堆。
“妈,您就别打岔了嘛!”白素描对母亲说。
“妈是怕你课外书读多了误了学业嘛!”母亲又是老一套。
“我又不是小孩子,都上大学了,还没看课外书的自由吗?”白素描不耐烦地说。
“是呀,现在中央提倡放开思想,自己怎么老是放不开呢,眼下中国正在进行入世谈判,女儿多读些书积累知识也是好事呀!”母亲不禁暗叹自己守旧。
“妈,我爸呢?”白素描合上书,问母亲道。
“你爸正忙呢,开会去了!”
“我爸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吃饭?”白素描见妈妈目光有些幽怨,却不明白母亲在想什么,从她记事起爸爸就在市府机关工作,从秘书干到市委秘书长,母亲一直在家中扮演着配角。她虽然也在市卫生局工作,但紧要关头一直听爸爸的。虽然父母常聚在一起,但从来没见他们当着女儿的面红过一次脸。
“听说市委今天开一个世贸组织规则研讨会,你爸参加会议去了!”
“妈,我去接爸回来吃饭!”白素描以前很少去她爸的办公室,今天说要去接老爸,母亲有些意外。
骑上自行车,白素描向市委机关办公楼驶去。她家住的职工楼离市委机关区有一段距离,但老爸平时总是步行上班。升为市委秘书长后,他却坚持不要组织上配的专车,自己买了一自行车。整个市府机关领导就他老爸一个人没有专车,别的领导都有坐骑,便有人背地里说他:“迂腐,跟不上形式!”
这些背后说他迂腐的人又不得不佩服,每年省委表彰的先进赏名单上,都有老头子名额,父亲的清廉母亲是能够理解的,尽管和某些领导的太太们在一起觉得自己未免有些不如人的感觉,但她还是一如既往支持着丈夫的工作。
二
出了家门,白素描才后悔没有带伞。这见鬼的太阳火辣辣的晒在脸上,让人有种疼痛的感觉。她飞快地踩车经过有三层立交桥的红绿灯区,来到市府机关大门口。
“大叔,请问今天市委几点散会?”
“哦,十二点!”老传达见来了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知道白素描找谁,他看看又问:“你找谁?”
“我找白秘书长。”从前爸爸跟她说过,叫她不要轻易对别人说自己是市委秘书长的女儿,但她却不明白为什么。
老传达当然没听说过白秘书长有位千金,更不知道便是眼前近位漂亮的小姑娘,嘴角竟有一种神秘的微笑:“你是他什么人?”
老传达是个在邮政局干了多年的老退休干部,由于闲呆在家里领退休金无聊,便被市府机关聘过来当传达。他是那种最“革命”的人。凭他自己的经验,他觉得现在对打电话到传达室或亲自到市委大院外找领导的姑娘们要特别注意,现在报纸和电视上经常有个别领导私下包**的丑闻暴光,说不定哪位找领导的小姐正是**的**给自己逮个正着呢!想着自己的好点子,他不免对自己还能为反腐倡廉出份力而暗自好生得意。
白素描见老人这样问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我爸爸。”她还是不得不说出自己的身份。
老头却冷冷一笑。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撒谎,来找领导的小姐不是其亲戚便是朋友,他还记得某报上看到的有位领导的**来找他说自己是其外孙女的笑话。现在这位更缺德,干脆说是他女儿。“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心里暗自得意地想,便盘问起白素描来!“你家几兄妹?”他想:“看你能骗谁?”
白素描有些奇怪老人阴阳怪气的脸色,为了等爸爸又不得不在这儿磨蹭上半个小时,出于对老人的尊敬,他回答说:“我是独生女!”
“你妈妈和你爸爸关系怎么样?”没料到老头竟以调查似的口吻询问起来。
白素描吃惊的同时有些愤怒,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样问她,她努力克制信自己的情绪,拧紧眉头不说话。
“哈,露出马脚了吧,还在老夫面前装清高,看你的狐狸尾巴往哪儿缠!”老传达甚至有些胜算在握,为了进一步揭穿这位姑娘的阴谋,他索性冷笑道:“坦白说你和白秘书长认识几年了?”
白素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已过天命之年的老爷爷竟这样问她,哎,真气死人了!她强忍着怒火说:“老爷爷你别误会,我等我爸爸回家吃饭呀!”她一时觉得有口说不清,难怪平时父母不准她接触政府的工作人员,他们是怕别人的误解和谣言啊!
就在传达室的老头将信将凝的当儿,开会的市委头头们的车出来了。白素描一辆辆仔细打量,车全部过完了,却不见爸爸的影子,刚才才受了一翻嘻啰,她不禁有些委曲。
当她失望地正要离开时,却见两位领导边谈边向大门外走来。送到外面后另一人走回去了。白素描眼睛一亮,那不正是爸爸吗?她鼻子一酸,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向正在传望准备叫出租车的爸爸喊:“爸爸!”
老人正要上车,见是女儿骑着自行车,心里一热:“素描,你怎么在这儿?”
白素描见父亲有些苍老的慈祥面孔,眼泪不禁在眶里打转:“爸,妈妈叫我来接你回家吃饭!”她揉揉眼睛强装笑容。
“乖女儿,怎么啦,是不是受委屈了?”老人觉察到女儿脸色不对,担心地问。
“不,爸爸,我是高兴。”嘴里说着,她心里却暗道:“爸爸,您堂堂市委机关秘书长,工作几十年至今连辆车也没有,女儿是多么为您难过,同时又为您骄傲啊!”
“爸,咱们回家吃饭去!”她把车推过来说。
“这丫头,难道叫老爸坐你的后坐?”老人见女儿推车过来,吃惊地问。
“不行吗,我骑车的技术可是一流的!”她笑着说。
“你可得小心点,别把你爸爸的这把老骨头抖散了。”老人小心地坐在女儿后坐。
“爸,您放心,包您满意百分百!”
传达市的老头亲眼目睹这一切,喉咙里像堵了一堆东西,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目送着父女俩离去。
“爸,听说您们今天WTO研讨会,都讨论些什么呀?”白素描一边往父亲碗里夹菜一边问。
“傻丫头,你什么时候关心起经济来了?”老平素见女儿很少问他工作的事,有些意外。
“素描不单是关心经济,还买了一本什么《WTO知识问答》呢!”母亲接过话荐。
“真的?拿来我看看!”
“给您,爸!‘白素描从抽屉里拿出那本书递过去说。
老人放下筷子,将书一页页翻过,老半天才点点头说:“书是编得不错,只是过于笼统,有些分析不够透彻。”
“爸,您不是在市委开了研讨会吗?我要考考您!”白素描脑瓜子一转,想出歪主意来。
见女儿一副认真的模样,二老会心地哭了。“素描,你什么时候想要考你爸来?难道想当他的顾问不成?”妈妈向丈夫挤挤眼睛。
“爸,您敢不敢回答我?”白素描挑战似的问。
“你爸出生入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不敢说的?”父亲发话了。
“那可别绕圈子!”白素描认真得像个审判者。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是:加入WTO以后,会不会影响中国产业?”
老人没料到女儿会问这么广泛的问题,看来是应该向女儿灌输这方面知识的时候了,他说:“加入世贸组织后,中国的产业会因为更激励的竞争而受到影响,但是影响有限,中国庞大的市场何消费潜力将会被释放出来。
“当外国资本大规模进入,国内企业面临强手竞争的危险时,一些无法与‘狼’共舞的企业会因此而倒闭,您有何看法?”白素描看着父亲说。
老人吃惊的同时有些高兴,女儿毕竟长大了,他不答反问:
“素描,依人之见呢?”
白素描没料到老爸有此一招,羞得脸有些红。
“别碍着爸和你妈的面子,把你的意见说出来咱们听听,”老人开导说。
见父亲如此说,白素描便少了顾虑:“我认为这个担忧是没有必要的,外资如狼似虚拟进入固然会对一些管理不良,经营不当的中小企业产生影响,但同里也给他们提供了增强竞争能力,走出国门的机会,更有利的是这样能倒逼政府改革,给市场营造更好的经营环境,企业面临更激烈的竞争的同时,也能培养企业在国际上的竞争力,打造中国自己的国际品牌!”
“说得好!”老人毫不犹豫的夸奖。
四
“这丫头长大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白素描的母亲对父亲说。
“是呀,想不到这孩子挻有见识的,看来这大学还算没白上。”父亲欣慰地说。
“我说老白,这孩子脾气怪倔强,但最近发现她总愁眉苦脸,出门时总喜欢打扮,好像有心事,是不是……”
“她年纪也不小了,现在的年轻人心思都复杂得很,不比咱们那时候,可得考虑她的感受。就拿今天中午的事,她自己的看法可比咱们这些老一辈还独到呢!”老人深知当代年轻人的观念变化之大。
“有空我试探她一下,看她心思如何,你说呢,老白?”妻子替丈夫解下外套说。
“要尽量妥当些,别让孩子觉得咱们做父母的落后。”父亲叮嘱着。
如她母亲所料,白素描心里确实很乱。她想起何蓬勃捐款和吃方便面的情景,心里一阵阵酸痛。
何蓬勃最近离她似乎远了。说话时像隔着什么。如果她是他,会毫不犹豫选择考研或留学,因为他成绩一直是全校的佼佼者。但凭自己的感觉她可以判断,他没有考研或留学的打算。是的,也许他家里正望着他毕业后挣钱钱养家,他需要工作。
她心里突然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伤,何蓬勃平时的一举一动都在她心里!“我是不会选择考研或留学的,除非他也去!”她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
“如果我要和你一去西部,你会答应吗?”她假设着问自己。但她听说西部的环境条件很恶劣,许多人都不愿去那边。
“只要你是真心的!”她回答。
“难道你不怕父母反对你到离他们那么远的穷地方吗?”她又自我茅盾地自问。
“是呀,父母会同意吗?”她突然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素描,你在和谁说话呀?”母亲突然走进她的卧室。
“没有啊!”白素描怕母亲看出自己的心思,故作镇定的说。
老人在床沿走坐下来,着女儿漂亮的眉头道:“别瞒着妈妈了,你有什么心事就告诉妈!”
“妈……”白素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母亲直言不讳。
“妈,你问这干嘛?”她有些疑惑。
“傻孩子,这关系到你的终身大事,妈怎忍心不管不问呢?”
她见瞒着父母也没意义,便默认地点了点头。
“你自己的事自己掌握,妈和你爸只能帮你当参谋,有空你带她到咱们家来一趟,让妈瞧瞧!老人爽快地说。
白素描从母亲的话语中听到了希望:“谢谢您,妈!”她感激地说,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