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到北京全长1273公里。
在大一到大三期间,阿玢全部坐普快硬座去上学或回家,需要78元历时19个半小时。火车或晚点或早点,路上所需时间也不大相同,但价钱从未发生变化。
大四开学前,阿玢奇迹般地坐了趟动车去北京,386元,历时8个小时。
有时阿玢常常奇怪,时间快了2.5倍,可价格却高出5倍,看来还真不是成正比例增长。只是,火车虽然提速了好几次,可什么时候才能赶上疯长的价格呢?
每次去上学,秦父总是把阿玢送到哈尔滨并目送火车开走,这才回方正县。只是这一次,由于阿玢坐动车去上学,秦父为了省下车票钱就没有亲自去送女儿。火车出战的瞬间,阿玢习惯性的朝窗户外摆摆手,可这次,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没有秦父的身影。
一瞬间,阿玢也不知道怎么的,却感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的离开,就好像今后再也不会回到哈尔滨一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只是把窗帘推上去,认真地欣赏着窗外并不怎么美丽的景色。
上大一时,秦父告诉阿玢要好好努力,将来留在北京以便实现自己的理想,秦家也就算彻底摆脱了农民的称呼。其实阿玢倒认为,理想不分贵贱,种大棚也未必就可耻,农民更不是一个贬义词。况且,种地也是一门技术活,要是能像袁隆平那样研究出个杂交水稻,也真算是光宗耀祖了。
当然,袁隆平先生是中科院院士,而不是单纯种地的人。
仅仅过了三年,昨晚临走前,秦父嘱咐阿玢,要是在北京发展有困难,就回家乡发展,回哈尔滨发展,回方正县发展。
而阿玢却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因为她觉得不能作践了自己远大的梦想。
这种卑鄙的想法,阿玢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有的,只是她确定在三年前,自己一定不是这样想的,更或者说是在几个月前她也一定不是这样想的。
阿玢吃惊自己的想法,但还是欣然接受了,这就是时间的力量。要是三年后的阿玢还和三年前的阿玢一模一样,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活这三年有什么意义。
透过窗户,外面的天气有些阴霾,虽然才8月上旬,可竟然有丝丝的凉意。车内前方的显示屏上清楚地写明了,车内温度:18°C,阿玢随手拿了件衣服穿上。“prada”,阿玢一眼认出了那个有些醒目的标志,她知道这又是缈子“施舍”给自己的衣服。阿玢觉得自己全身都崩裂开来,快要愈合的伤口也再次崩裂,完好无损的皮肤也在这一刻崩裂,她试图拨开这些伤口,撒上一把盐,心想疼到极致了,也就不疼了。可谁知,这种噬人的疼痛,已然到了骨子里,到了心里,从此生根发芽,再也无法挥之散去。
或许现在的阿玢是畸形的,和周围的同学对比而成。
阿玢靠着窗户,更加裹紧了外套。不要求,不奢望,不反对,也不表态。
阿玢不要求自己的父亲像金父一样有天大的能耐;不奢望自己像春琪一样,在事业上“轻舟已过万重山”;也不反对小艾“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行为。
阿玢清楚地知道,要求不来,奢望不来,也反对不了,从而自己便不愿表态。
只是这次的离开,阿玢多少带着些不情愿,然而仅仅在8个小时之后,就到北京了。北京和方正县,两个不同的舞台,两种不同的生活节奏,阿玢也要立即换上两种不同的状态,进行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然后去过两种不同的生活。
下火车的瞬间,阿玢觉得这转变是如此迅速,只是8个小时的时间。而秦父辛苦的386元,也随着这趟旅程的结束,而永远的结束了。而阿玢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之后,她将经历更加短暂的瞬间,而那才是真正的两个不同的舞台和世界。
当再次提到“逝者如斯”的时候,她们都已经上大四了。学校里低年级的同学正以极高的热情投入到国庆的游行彩排中,激动的神情好像在向人诉说着:“我们和新中国一起走过,我们见证了这辉煌的60年。”而事实上,他们见证的不过是中国五千年发展的一个零头,一个细枝末节。
春琪和阿玢搀扶着走在校园里,这样的情节不禁让春琪想起去年的汶川地震,奉熙一脸惊讶地表示自己从未见过破坏力如此之大的地震。而那次地震是新中国建国以来影响最大的一次地震,连春琪的父辈们都不曾有机会见过,奉熙又怎么会亲历呢?
“想什么呢?都入神了。”阿玢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春琪。
“又瞎猜忌!”
“猜疑?我可是金牛座的。”
“亏你还看《推理》呢,睿智的、本格的、惊悚的、写实的、趣味的、理性的、专业的,现在怎么都搞起小艾这一套封建迷信了?”春琪努力地回忆着《推理》封面上的副标题。
“‘牧羊,一辈子都在急;金牛,一辈子都在守;双子,一辈子都在徘徊;巨蟹,一辈子都在等;狮子,一辈子都在控制;处女,一辈子都在准备;天秤,一辈子都在权衡;天蝎,一辈子都在猜疑;射手,一辈子都在玩儿;摩羯,一辈子都在奋斗;水瓶,一辈子都在做梦;双鱼,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可是书上说的,不是我瞎掰。所以,真正猜疑的人,就是你们天蝎座。”阿玢也在努力地回想着自己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来的小知识。
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学生干部模样的人正在手舞足蹈地演讲着,无非是今天的排练怎么样,还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等等,而旁边的学生也殷勤地补充着。
在春琪和阿玢看来,学生干部的确没什么,倒不是因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只是即便是副部长、部长、副主席、主席,那又能怎样,说穿了,身份不过还是学生,要是放到社会上便一文不值。
阿玢在高中的时候就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在没走马上任之前,她憧憬着自己能有一番作为,大刀阔斧地出台一些改革措施,最好是辩论赛每个月一次,足球赛、篮球赛、排球赛、乒乓球赛都接二连三地开展,为此,她甚至愿意花费相当的钱去买书,《他们是如何当官的》。因为在阿玢看来,学生会副主席的确是个不小的官儿。
然而,还没等到阿玢新官上任三把火,就被辅导员老师叫到办公室纠正思想。通过那次谈话,阿玢明白了以下几点:还是顺着老师的意思说假话吧,说假话往往比说真话容易;当学生会副主席是为学生谋利益的,而学生眼下最实际的利益就是考上好的大学,且无可非议;副主席就是个办事儿的人,而不是领导者,因为在你的上面毕竟还有学生会主席,即便你坐到了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你的上面也仍然有老师管着你。
所以,阿玢没能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有一番作为,她和任何一届的学生会副主席一样,每日庸庸碌碌地做着属于自己的事儿。
辩论赛依旧是一年举办一次;足球赛也只有高一可以参与;篮球赛和乒乓球赛,允许高二参与,但前提是一年只有一次;至于之前提到的排球赛,被辅导员老师大笔一挥,彻底抹去了。
或许是阿玢过早地看清了世道,亦或者只感到心灰意冷。总之,在上大学的时候,她什么组织也没有参加。
“别看了,眼睛都瞪直了。不会是想起你高中那段辉煌的岁月了吧?”春琪举起手在阿玢眼前晃了两下。
“以前就不稀罕,现在就更不想得到了。”
“也是,空有个头衔,实际什么也能力也锻炼不了。”春琪话锋一转。
“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可以锻炼一下勾心斗角的能力,就为了自己当部长或是副部长,争得不可开交。”说完,阿玢和春琪不怀好意的相视笑笑。
“这年头啊!”春琪长叹一声,“都《货币战争》了,更何况是人呢?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春琪正在这里满腹牢骚,远远看见缈子在向这边招手,就和阿玢一起过去。
大家帮阿玢在离实习单位不远处租了一套房子。只是阿玢无奈自己既没有雄厚的背景,也没有美丽的背影,而怀揣的满腹艺术细胞至今也无人赏识,所以落魄到需要别人帮助的地步。
虽然阿玢并没有亲眼见到这个租住的屋子,但缈子已经借用郭德纲相声里的一段话来做了详细的描述:住的房子千疮百孔,一下雨算要了亲命了:外边小雨屋里中雨,外边大雨屋里暴雨,有时候雨实在太大了,全家人都上街上避雨去了!话虽夸张,但屋子的破损程度也确实非常人所能想象,唯一的好处是独门独院。
“小艾呢?”春琪问。
“和杜梓出去购物了呗。”缈子回答。
“看来那段话说的不假啊!”
“什么?”阿玢表现出难得的好奇。
“《石头记》告诉我们:凡是真心爱的,最后都散了;凡是混搭的,最后都团圆了。你瞧,当初清宓是费了怎样的一番力才和小艾搭讪成功,后来两人感情不是也很好吗?可结果是,散了。说不定,现在和她混搭的杜梓,俩人最后能成。”春琪说的有理有据。
“片面。”听完后,阿玢果断地说了这两个字。“缈子和思缈真心爱了,现在不是也团圆了吗?”
“真的?”春琪一副吃惊的样子。
“你觉得骗你好玩儿吗?”阿玢调侃了一句。
“这只能说明《石头记》严重落伍了,毕竟那是本清朝的书,即便是名著,它也是清朝的,反应的思想当然也是那种落伍的封建思想了。而缈子和思缈是新时期的人,他们的感情当然也要与时俱进,不能顽固不化。”春琪的立场总是这样不坚定,说话也多是顺着别人的意思说。阿玢对春琪的评价就是:你今后可以去当官儿了。
对于阿玢表现出来的开朗,春琪是担心的,因为最近确没有事儿值得阿玢如此开朗。反之,好像是一个定时炸弹埋在身旁,你需要时刻提醒吊胆来提防着它不定时的爆炸。
而阿玢就好像小孩儿穿了隐身衣一样,以为这样就可以隐藏自己愤怒的情感。谁知却是自欺欺人,况且阿玢早已不是小孩儿了。
“那先这样吧,我们要回去了。”缈子主动提出告辞。
“行,那你们慢点儿。”
“好。”缈子点点头。
“我得去趟国贸,你自己先回去吧。”春琪说。
“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铁去。”
下午三点来钟的时候,地铁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但也仅是依稀有几个座位。春琪刚上地铁,看见旁边有人迅速朝那个车厢里仅有的空位奔去,春琪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然而,这一无心的举动,却是更多的人从春琪身后超了过去,也算是有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意思。刹那间春琪才回过神儿来,“这里不是美国,北京的地铁里,谁不抢座?”显然,中西方的文化到底是有差异的,而且差异还不小。
“从这个角度而言,咱们中国人还是极其有进取心的。”春琪在心里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安慰……
晚上阿玢住进了大伙儿帮她新租来的房子,躺在较宿舍而言宽阔很多的床上,可感觉竟是这般难熬。有睡意,但却睡不着。
现在的心态较之前大学低年级时变了很多,情绪也复杂了很多。阿玢侧转了身体,一滴滚烫的眼泪跌落在枕头上,一下子阴散开来。原本只是一滴小小的水珠,竟在悄然间变成现在枕头上的一小块儿,然后是一大片。鬓角感受着湿凉,越发让阿玢的头脑变得清醒,可眼皮却不听话地合上了。
索性来一次半梦半醒的回想。
想起暑假回去偶然间翻看弟弟的课本,上面有篇课文是刘绍棠先生的《本命年的回想》,阿玢掐指算了算,自己今年刚好是本命年,这可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本命年的回想了。
刘绍棠先生笔下的《本命年的回想》,写的是在自己60“高龄”回忆儿时过年的故事,而阿玢今年不过才24,当没有那么多难忘的事情能忆起,包括春节。唯一有所记忆的,也多是残缺的某个片段,更或者是大一的春节,一如往常帮父母在大棚里收蔬菜,只是那个春节她开始创作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幅作品。
可随着《黑土》的完成,阿玢心中华丽的幕布也落下,露出的不是笑容和掌声,而是斑斑的泪痕。《田野·希望》也已完成,只是当初答应帮忙的杜梓,现在也杳无音讯。
阿玢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脑海闪过的一种想法,可阿玢却觉得分明是拿一根针刺痛了自己的神经,这般生疼。
对于明天即将开始的实习,阿玢心中没有丝毫的期待,心如止水不过如此。即便有人想弄出些波澜,往这汪安静的水里投入些沙石,那也只能是功亏一篑。
不会有波澜,更涉及不到是机械波还是电磁波,只是一扔如沙石,立即沉底,再也翻滚不起。
阿玢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继续浮想联翩,为的是明天的实习。其实顾名思义,也就是在实践中学习。而现在的用人单位,偏偏不拿实习生当人看,最起码是不当正常人看。他们个个巴不得实习生是马、是驴,或者是骡子也行,为的就是榨干他身上的最后一滴血,剥削干净他们的全部剩余价值。虽然,“全部”的要求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但用人单位会向着这个目标迈进,直至剥削干净实习生的最大剩余价值。
所以,阿玢的不期待也有些许道理,大四的生活中,她有的只是实践,而非学习。
其实像缈子那些人,实践已然不重要,重要的她们的家庭背景,以至缈子无论走到哪里,她的身后总是会有光环笼罩,而前途也早被这身后的光环照得通明。
而转眼间已经8月23日了。
如果不看万年历,估计很少有人会觉得这是个特殊且足以铭记一生的日子。去公司前,小艾叫醒还在床上睡觉的杜梓。其实这种扮演闹钟的角色,小艾是不大喜欢的,可仔细想想,又有什么样的角色是自己真心喜欢且投入去扮演的。“琵琶女”?小艾摇摇头,拎起包去单位实习。
出门换鞋,小艾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8月23日,星期四,处暑。
“炎热的夏天就要过去了。”这是小艾有且仅有的一个想法,然后就匆匆出门去了。
虽然今天的气温较前几日已经有所下降,可那毕竟是天气预报说的,而且大多数人都知道天气预报是不准确的。小艾对于天气预报更多的也就是一种心理依赖,至于对这档栏目的可信度,小艾开玩笑说是零。
还没走到公交车站,小艾就觉得一阵阵热浪袭来,而自己也快喘不上气来。炎热的天气让整个身躯越发显得疲惫,打着韵律感十足的哈欠奔往公司。而在此时人生最不幸的事情莫过于你刚到公司,却发现今天所需的东西没有带来,这是何等的不幸!
“只能回去取啰。”小艾毫不拖泥带水地将想法付诸实践,可回去的过程却让小艾备尝艰辛。
半个小时,在人生数十寒暑中不值一提,甚至是转瞬即逝;三十分钟,也不过就是半堂课的时间;可1800秒呢?小艾悄悄在自己心底放了一座钟表,在“滴答滴答”了1800下后,车上所有的人都有些躁动了,而汽车竟然纹丝不动,丝毫不管不顾车上那些早已大汗淋漓、挥汗如雨的人们。
交通拥堵,市民纷纷献计献策,国家也实施了很多措施,提倡的、强制的。总之,这个问题仍在困扰着中国的13.28亿人民。道路加宽,设置红绿灯,单行线,加隔离带,车辆按尾号限行等等,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小艾在心底隐隐有了个让自己拍手称快的办法,但又觉得可实时性为零。交通拥堵的直接原因是车多,那就有了一个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让史上最神秘的有关部门停止给汽车上牌,或者是以后普通的车牌价格全都卖到类似于京*88888这样的价格,相信会有很大一部分人望而却步的。
小艾扶着车上的扶手自嘲地笑笑,因为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更别说是良计良策了。
小艾心里不禁感慨国策的制定,且不说其他的男女平等、保护耕地、对外开放、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单就计划生育而言是十分有必要的!虽然现在公交依旧拥堵,可要是不计划生育,那只能是堵上添堵。
或许这是一个解决交通拥堵的最根本的办法。
两个多小时后汽车终于“蹭”到了站,刚下车却被飞驰而过的汽车溅了一身路边的脏水。经过两个半小时的颠簸,小艾已然没有生气的气力和心情。低头看看白色长裤,一摊泥水呈现不规则形状死死吸附在裤子上不肯下来。小艾第一反应是广告里小女孩儿说的那句:“不怕,不怕,我家有雕牌……”她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怎样更准确地理解这句话。小女孩儿满身的泥泞,而她的父母却在一旁微笑着默不作声。小艾可以假想到自己满裤子泥泞地站在杜梓面前,然后也拿手抹着脸说:“不怕,不怕,咱家有雕牌”,她估计杜梓也会默不作声,但却不是微笑,而是一双彷徨甚至是惊魂不定的眼睛看着自己,然后温柔地问一句:“你发烧了吧?”
这也确是童言无忌的真正意义所在。
小艾一边抱怨着骄阳似火的天气,一边埋怨杜梓不肯开车送自己,而自己还每日甘心情愿地给他充当闹钟的角色。
小艾开始怀念之前和清宓在一起的日子了,而且是格外怀念。忽然记起自己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篇文章,题目已记不大清,但里面有几句话却至今记得,“爱情和情歌一样,最高境界是余音袅袅。最凄美的不是报仇雪恨,而是遗憾。最凄美的爱,不必呼天抢地,而是相顾无言。”小艾确认为文中的话是经典。或许,她和清宓的感情正如文中提到的那样,把一次次的遗憾化作一个个音符,最后在两人离开前的相顾无言中感受着彼此的遗憾,待到清宓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小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点滴才真的是余音袅袅。
可是,他们的爱,真的到最高境界了吗?
从第一次在三里屯商场的不期而遇,清宓看似鲁莽的行为却从此注定他们在接下来的三年中扯不断的联系;第二次见面清宓斜倚着大树和小艾相互调侃,像极了《血色浪漫》里钟跃民说话的腔调。可是这突如其来的爱情,却让小艾惊魂不定。
小艾时常可以在清宓的眼中看到他的彷徨,或许他是在犹豫究竟是该选择小艾还是婷婷,但至少小艾知道清宓还在乎自己。等到有一天,另清宓彷徨的不再彷徨,犹豫的不再犹豫,对小艾来说那或许才是个噩耗,且是终结性的,永远不会再有挽回的余地。
和清宓在校园里大吵的那天,转身离去的时候,小艾依然可以在清宓的眼中看到他的彷徨和自己的内心依旧惊魂未定。这种不安的情绪,本不该代表结束,然而事实上却真的结束了。
爱情的确是感性的,且不遵循任何规则和定律。即便所有的人都于心不忍,那又能怎样?
走上楼梯,小艾结束了暂时的胡思乱想,拿出钥匙开门。
打开门后,却是两双惊魂不定的眼睛看着小艾,而小艾并没有模仿电视里的小女孩儿那样说广告词,也没有听到她想象中的清宓温柔地说:“你发烧了吧?”
同样的床,同样的左边,躺着还是杜梓;同样的床,同样的右边,躺的却不是小艾自己。小艾伸出手在眼前晃晃,眼睛并没有瞎;使劲儿揉揉眼睛,也没有花。
她想象过这种事情发生后自己的反应,拿手提包顺势朝杜梓扔过去,然后破口大骂他是如何的负心,在自己背后乱搞女人;亦或者是哭天抢地地死死拉着杜梓的腿,让他不要抛弃自己;或许还有更多种可能性。
但小艾终是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这样平静,不生气,不愤怒,也不会觉得自己没有面子。当然,小艾并非慷慨,也非大度,因为慷慨和大度并不等同于放弃最基本的尊严。
因为,小艾在一开始和杜梓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然没有尊严了。
她霎时觉得自己和现在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没有实质性的区别了,都是办事、拿钱、走人。这是小艾第一次真正在心里将自己和那些之前她所鄙视的人归为一类,虽然别人可能在心里早就觉得她是这样的人了。但小艾知道,自己之前和清宓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至少她觉得他们之间还有微不足道,但又举足轻重的所谓的爱情。
而和杜梓在一起,仅是因为工作,他们之间的关系由原来的恋人瞬间变成了同事,这才是天壤之别。
所以,当小艾看到杜梓旁边躺着的人不是自己时,她不会恼羞成怒。就好比小艾看到现在实习的公司里,某位男同事背着自己的爱人在外面偷情,她会为此而恼羞成怒?
当然不会。
其次,小艾清楚,自己本身做的事儿,在常人看来,也早已是义愤填膺的。
鉴于以上两点,小艾亲眼目睹这一切后,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从她职业的角度来讲,她的确可以做到心平气和。
“小艾,小艾,你听我解释!”杜梓急忙裹了个床单就朝小艾这边跑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艾没有说话,只是奋力挣脱,跑到衣柜旁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
然后眼泪也默不作声地流了下来,为这样的场景缓缓注入哀伤的情绪。她理解为什么一些谈话类节目,一到**就开始响音乐,的确是在你心里深深埋下悲伤的种子。而这,远比哭天抢地来的温柔又多情,让人心生怜悯。
“小艾,小艾!”杜梓还是一直拽小艾的胳膊,似乎想解释什么。
小艾头也不抬地继续收拾东西,倒不是怕杜梓看见自己脸上的泪水,而是她觉得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在真正来到这座大学之前,她的理想是那样丰富,可摊手一看现状,竟是这般贫乏。理想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人,而小艾也被自己的理想强有力地吸附着。只是她走进了一条自认为是捷径的死胡同,却再也转不出来。
父母花了24年的时间培养小艾,学校也花了4年的时间培养她,可结局并不让人乐观。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或许小艾甘愿像阿玢那样本本分分,不要太多的钱,也不利欲熏心。用缈子不要的电脑,穿缈子不要的衣服,接受缈子“捐赠”的画笔和颜料……也许,真的就不用像现在这样颜面扫地地离开了,那将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感受?
而生命确是不可以重新来过的。
“小艾!”杜梓上前一把抢过小艾手里正在收拾的衣物,“你这是要干嘛?”
小艾还是没有吭声。
杜梓气愤地坐在床头。
小艾褪下手上的戒指放到杜梓手里,摘去后手指上是深深的印记。关于戒指,小艾认为其意义并不完全在于“恒久远”或是“永流传”。因为要想“恒久远”或“永流传”,福尔马林远比戒指要实在的多。况且一生一世的承诺很容易,可实现这个承诺却要用一生一世,小艾确信世界上没有这么有耐心的人。
而之所以会戴上杜梓送自己的戒指,不过是为了掩饰摘掉清宓送的戒指后,残留的印记。
“啪!”杜梓给了小艾一记响亮的耳光。“别给脸不要脸啊!!!”杜梓扯着小艾的领口拼命嘶喊,他咆哮的凶恶神情立刻吓走了在一旁战战兢兢的陪睡女。
其实她们有着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小姐。只是近代称呼的多是那些未婚女子,且是敬称,所以称呼陪睡女为小姐,确是玷污了这个美好的词语。不过细究起来,早在宋元时期就有了这个词语,指的也确是那些从事色情行业的女性。看来,“小姐”一词确是在美丽的背后有着更为特殊的含义。
“要滚就快滚!本以为你是个听话的东西,没想到和以前的那些货色一样!”说完,杜梓提起小艾的包一下子扔出卧室,用到客厅地上。
小艾没有丝毫的反抗,或许是心虚,因为她确实和杜梓口中的“那些货色一样”;或许是自知,因为自不量力后换来的必然是第二记更加响亮的耳光。
一件件拾起地上的衣物和日用品,却在无意中发现一张10万元的记名支票,而在收款人一栏中,字迹扭曲但清楚地写着:秦玢。小艾立刻觉得五雷轰顶了,仿佛这就是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之前的每一天,光与影有着和谐的交替,可是在今天,8月23号,似乎黑暗之神在持续操控着天空,没有阳光的照射,哪怕是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