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提起校园生活,怀念的是青春暧昧。于我而言,那些活跃在校园中无法无天的学生,挤满了我的课桌。在这儿多说一句:如果你的善良换来的并非友谊,不妨把暴力作为武器。
初三分班之后,我成为了整栋教学楼的笑柄。即使是现在,我的同学依然都不想提起我。应该是我的校园形象实在是不堪入目,让人以为耻辱。即使是我自己,也很嫌弃过那一年的我。
而最欺负我的人,却是我的同桌,他也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
我的同桌叫苏攀,曾经是我分班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后来也是最欺负我的人。嗯,用他的话说,是因为他以前对我太客气了,所以该还的东西要还回来。一个月的友谊换来了十个月的无止境和下限的羞辱,他会轻笑地对其他同学说,如果谁的气不顺,可以打郑越一顿出出气。
后来整个年级都知道八班有个经常挨打的叫郑越,那就是我。
根源说起来很可悲。因为我们班在五楼,上下楼挺累,一般我去买饮料的时候都会顺口问一句身边的同学是否需要捎带。有一次大课间时我趴在桌子上小睡,苏攀突然把我叫醒:“郑越,给我买瓶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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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买去,我睡会儿。”说罢我就感觉到头很疼,似乎是有棍棒砸在我脑袋上,当即把我打得头脑发懵,四处扫视看到的是苏攀似笑非笑的脸,他手里卷着一本厚厚的资料书:“你他妈去不去?”
我猛地站了起来,疑惑和愤怒都有,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校园暴力。
“你干嘛啊?”
“我让你去买瓶水!”苏攀一脚踹在我肚子上,他的力气很大,我能感觉到痛感从胃里一瞬间冲到脑门,身体半瘫在地上。他起身一巴掌扇在我头上:“快他妈去买水!”
那天我和苏攀在学校里打了一架,同时也是我在初中打得最后一架。我的头上被板凳砸出了血,包了将近半个月的纱布不能吹风,两条胳膊上被打得紫肿。苏攀的脸上并没有挂彩,仅仅是胳膊脱臼,因为我不敢用硬物打人,生怕惹祸。
学校给我们的处理结果都是警告处分,我觉得这处分足够让苏攀不敢再犯,因为学校不乏因为打架被记过甚至开除的学生。
苏攀在我伤还没好的时候突然又动手了,而我再度反抗的结果是被学校记过。苏攀走出政教处时突然挟住我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在我耳边说道:“你他妈别得意!老子又不是你们省的,咱们一直打到学校开除更好,老子正想回家上学呢!”
“那你也不能欺负人,换谁都要和你打。”我只能喏喏出口,心里知道自己必须示弱,整个县城只有我们学校的初中教得最好,一旦我被开除,对于家里就是不消于是灭顶之灾。
苏攀嘿嘿笑着松开了手,嘴里骂道:“老子就他妈欺负你!”
面对未来单纯的发愁并不能解决麻烦,我倒是主动地找了班里面的几个混混,问问他们能不能帮我说几句话,能不能让我和苏攀和好。他们反倒更是嘲笑我的不自量力:“越哥胆子真大,连苏攀都敢打!”
后来我才知道,初中三年里苏攀在哪个班都能吃得开,因为他是外省的,将来肯定有的是学校可以转,所以他丝毫不在乎打架。学校很少有人敢招惹他,其他班级的混混反倒很喜欢和苏攀一起玩儿,一来是因为苏攀出手大方,二来是因为他打架敢下狠手。
我感觉到自己惹祸了,那段时间隐晦地讨好着苏攀,上课时老师提问他回答问题时我会悄悄告诉他答案,他的饮料快喝光时下课悄悄去帮他买好,老师检查作业的时候我会把自己和他的作业互换,这一切用来讨好苏攀的事我都当作是顺手为之,潜意识里我还想为自己留点颜面,苏攀在看我的时总是斜着眼带着嘲笑。
这些都是无用功。初三的时候每天晚自习结束之后,我们都要在班里自发学习到熄灯。有天苏攀突然自己出去了,没多久他带着几个人一起回来了,他掀翻了我的桌子:“郑越,这么多天你挺乖的,本来我不想打你的。但是那天你让我丢脸了,那么多人面儿上被你打了,你说我咋找回来?”
“你想咋办?”说完我蹲下身子想把书先收拾收拾,反正这顿打是挨不过去,他要打我我也必须忍着不能还手。
苏攀把我踹在地上,甩了我一个耳光,响声很大,整个教室很安静。我的同学们就这么看着我被殴打,一本本书砸我的头上,视线都有点眩晕的模糊感。
“攀哥,打他还用叫人?”
“赵哥别寒碜我!我叫哥儿几个帮忙打他一顿出出气,谁知道这傻13今天这么软,估摸是哥儿几个吓到他了!”
“他妈的!敢打攀哥,你他妈胆子不小啊!”
有人抓着我的头发连着扇了我几个巴掌,他手上应该是带着戒指一类的饰品,刮着我的脸很疼,我分不清到底哪个部分疼,但是我觉得我的脸肯定出血了。
“别把人打出个好歹来。”苏攀出声制止了他们,接着他又扇了我一个耳光:“郑越,咱们又打架了。你告诉政教处吧,让他们把我开除回家,正好咱们一起被开了。”
“我不说。”我死命地摇着头。
“没事啊,你跟马主任说我打你了,不然我直接去坦白咱们俩又打架了。”
我知道一旦政教处真的知道我们没过多久又打架了,学校根本不会考虑谁对谁错。政教处主任说过一句话:“只要你们俩还打架,不管谁先动手,一并开除。”是的,学校只会用开除处理学生,根本不曾想过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我不清楚苏攀是不是在恐吓我,但我真的害怕了。
“攀哥,我不会说的。求求你了,你也别告诉学校了。”
“那你他妈以后老实点,别他妈惹攀哥!”刚刚动手的人把我踹倒在地,带着人走了。
班主任问我的脸是怎么回事,我只能说自己磕绊被东西划伤了,谎言敷衍得很假。但是老师认为我打过两次架,已经不再是那个乖学生,他也不想管我,告诫我如果再惹事生非就让政教处开除。一旁的苏攀笑出声来,我紧紧地握着拳头,恐惧远大于委屈。我觉得自己很害怕苏攀开口,甚至班里每一个人现在开口我都可能会被吓到。
之后,尊严扫地的我感觉到自己在班里抬不起头来,渐渐地欺负我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却都会对着苏攀语带恭敬,我则成了苏攀的垫脚石。其他人已经见识到我的懦弱,很多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一些被混混欺负过的学生也满不在乎地拿我出气。苏攀变本加厉,时而突然扇我巴掌或者故意指使我去办事。
Www ▪тt kǎn ▪Сo 清晨跑操的时候,我会被人突然绊倒在地,在其他班级学生嘲笑声中满身尘土地站起来。
餐厅吃饭时,众目睽睽之下会有人把我的餐盘摔在地上,拿走我的饭卡,想要反抗就会换来一身狼藉的菜汤泔水。即使正在上课,苏攀因为回答不出问题,也会恼羞成怒地把我踹倒在地。宿舍洗衣服时,会有人把我用来擦头的毛巾拿去擦鞋。
校园时代很多学生很喜欢对男生敬称为“X哥”,对女生则称为“X姐”。然而“哥”这个字对我来说极其廉价,也极其昂贵。
每天教室的过道中、教学楼的楼梯上,有人站在那里和人闲聊,我都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说一声:“哥,让我过去吧?”脾气好点的人会侧身让过,脾气张扬的直接一脚踹在我身上,一边嘲笑着说:“赶紧滚!”
其他人的敬称我却根本不敢接受。我的后排每每想要抄作业时,会拍拍我的肩膀:“越哥,你作业写完了吗?”这个时候我必须回称一声哥,把作业递过去,因为我吃够了苦头,但凡有一点不对,他就会狠狠地把我按在桌子上:“我他妈叫你哥是客气,你还真敢认,就他妈欠揍!”
中考前的一个星期,学校终于对初三的学生放宽了条件,允许学生回家居住,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逃脱了地狱。因为学校曾经给予了我两次处分,家里人几次骂我不要在学校惹事,我跟爸妈说了学校决定放开管理,他们怕我惹事或者逃学,把我接回了家。
在学校经常挨打这种事我从不在爸妈面前透露一点儿,身上也很少有伤。欺负我的人更乐衷于我服软,打我的时候只会用手扇我耳光或者踢我一脚,他们的胆量并不很大,只会欺负人不敢伤人。
我曾经隐晦地跟我爸提起过县城另外一所初中教的不错(不过在我们县城口碑上是比不了县一中的),表露出想要换个学校的意思,然而我爸却以为我还想在学校打架,他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如果你在学校开除并且丢我的人,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悲痛,难过,委屈,都有。我很想跟我爸妈坦白一切,我知道他们那时候会比我更难过。报喜不报忧是我们国家所有人面对亲人的处事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