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为你的事,我一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赵燕茗耸耸肩,“可恨你不识好人心,让我为你心都操碎了。”
“少酸了,你那么上心,先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搞定了再来管我吧。”沈春晓嗤笑,“我觉得你就是拉一垫背的,被你爸妈催得无所遁形,就死活要拖我下水,你就差把我插上草标叫卖了!”
“那是,围城总得一起闯,哪能让你一个人继续逍遥?”赵燕茗毫不遮掩,说得理直气壮,“要真能把你插上草标,现在我早在家里数钱了,还需要拖你到这儿?”
“你拖我到这儿来那不也多半为了自己吗?你敢说,你眼睛没瞄帅哥?”沈春晓笑着刺她,“早知道你重利轻义,我习惯了。”
“我那也是顺便,”赵燕茗嘴硬,“我妈给我报名的相亲活动多着呢,要不是为你,我才不到这里来。”
“光为我?也为张向阳吧?”沈春晓促狭地问。
赵燕茗翻白眼,直接无视这个问题。
沈春晓偷笑,一侧头看见章方佑还在那边等她,觉得就这么把他撂着太没礼貌,对赵燕茗道:“我先过去打声招呼,晚上活动见!”
“你不跟我一起吃饭了?”
“我觉得你还是跟张向阳一起吃饭比较好。”
“重色轻友!”赵燕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跟你学的!”沈春晓闻言回眸一笑,灿烂如春日花开。
她走过去对章方佑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今天忘了带手机,我朋友正骂我做事不交代呢!”
章方佑笑道:“我觉得你是有意不带的吧?在这样安宁的地方,不用任何现代化的通信工具,只用心去感受美丽风景,感受那种出尘的意境,让心灵得到放松。我猜得对吗?”
沈春晓笑一笑,她承认自己骨子里是一直存着这种小小的浪漫,求得心灵的平静不是时时刻刻都可以,今天下午,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有意也好,无意也好,何必太认真。
章方佑见她嘴角噙着笑,表情很愉悦,提议道:“这都晚饭时间了,要不一起吃饭吧。”看看赵燕茗那边,又加上一句,“叫上你朋友一起。”
张向阳早把农庄布局给大家介绍过,这个依山而建的农庄住房全是平房,酒店却是楼房,而且东西方各有一家,东边那家是中餐,喜欢吃西餐的可以去西边那家。因为是自助游,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
沈春晓微笑,她觉得燕茗说得有道理,终身大事总是要解决的,她不像燕茗这样矛盾,一边抗拒着老爸老妈安排的相亲,一边又积极地去为结束单身而努力。但是现在,她既然也在这个人群里,也成为了婚活的一分子,为什么不能尝试。
卢浩翔那只猪不是说她不会有人要吗?她就要让他看看,自己不但行情正好,不乏人追求,而且,还可以享受爱情的甜蜜和幸福。
她在心里恨恨地想着,突然自责,怎么又想起他来?这是被他毒舌谑成习惯了还是怎么的?都已经远离公司,远离这个毒舌毒心的男人,竟然还记着他带给她的羞辱和伤害。不自觉的,心里就较上了劲。
沈春晓赶紧让自己想别的开心的事,把卢浩翔所说的话全部冲淡,她决不能让他再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破坏旅游的心情。
赵燕茗正准备走过来向章方佑打声招呼再走,听见两人的对话,停步笑道:“多谢你惦记着我,不过我这人最不喜欢凑热闹,电灯泡更不做,你们该干吗干吗,不用理我啊!”
沈春晓知道她没好话,没想到当着章方佑的面,她就敢这么说,背着章方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赵燕茗只当没看见,笑得花儿一样。
看赵燕茗走了,沈春晓回头尴尬地对章方佑道:“燕茗喜欢开玩笑,一天不损我心里就不舒服,你别放在心上。”
“哈哈,没事,我觉得她挺直爽率性。”章方佑温和地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春晓笑了笑,问道:“你喜欢中餐还是西餐?”
章方佑本来想说去吃西餐,烛光、刀叉、小提琴音乐,有条不紊地进食,间或对面前女人微微一笑,风度就是这样展示的,这才能体现一个男人的优雅。不过,当他侧头看看沈春晓时,见她面向东边,便微笑道:“我是中西兼容,不过个人觉得还是中餐好,只有中餐才能充分发挥味觉功能,体会那种食物经由味蕾扩散到全身的淋漓尽致的享受。”
沈春晓自己比较偏向中餐,听章方佑这么说,有点正合心意的感觉,脸上的笑容顿时展开,眼睛闪亮地道:“没想到你也喜欢中餐,而且这么有研究。”
“见笑了,”章方佑谦虚地道,“其实中国的饮食文化也是国粹的一种,我从小对中餐就非常偏爱,如果不是礼仪需要,我一年选择西餐的次数不会超过十次。”
沈春晓脸上的笑更浓郁了,她沉吟一下,抬起头来,说道:“要不,咱们去吃火锅?”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亮亮的,唇边有淡淡的俏皮的笑意,征询地看着他。
“真的,那更好,我正要提议呢,不过怕你不喜欢。”被这样的目光一注视,章方佑不自觉挺了挺腰,几乎连犹豫也没犹豫一下。但是,当沈春晓得到回应转过身去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就变得有点勉强。
到了酒店,在章方佑的彬彬有礼“无所畏惧”下,在沈春晓的难以推辞“勉为其难”下,他们点了重庆火锅。
章方佑看着满锅的红汤和汤里翻滚的菜,心里怵得慌。要不是看沈春晓涮肉片煮鱼丸轻车熟路,吃起来也毫不皱眉头,几乎要以为她是故意拿他开涮。
沈春晓吃得很爽快,人们说吃火锅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情,他观察了一下,她既不做作也不矫情,虽然吃辣的本领让他暗暗咂舌,但是她的吃相并不难看,相反,她的动作也不快,举手投足还显得很优雅。
章方佑不禁想:如果这是在吃西餐,该是多么让人惬意的视觉享受啊!可惜,火锅这东西,他一年吃不上一次,为了体现风度,为了让沈春晓对他有一个好的观感,今天晚上他一步一步“主动”把自己逼到尴尬的境地。现在嘴里已经又麻又辣,为了不损自己的形象,还得拼命忍着,装得若无其事。
沈春晓很热情地帮他涮肉片烫青菜,见他吃得很少,挺歉意地道:“你……不喜欢吃这个吧?”
“没没没,我很喜欢……很喜欢!”章方佑忙道,说着,夹了一筷青菜放进嘴里,那种又麻又辣的感觉痛歼了他的舌头,他发现舌头一下子麻木了,连忙三下两下把青菜咽了下去。咽得急,菜还是烫的,又烫又辣,汗顿时冒出来了,还好那麻味已经在味蕾里传递开来,使辣味不至于那么难以接受。
这次真是自食其言,真正体会到那种食物经由味蕾扩散到全身的淋漓尽致的“享受”了,他不禁羡慕起沈春晓来,她是个女子,为什么连这么辛辣的食物也能吃,还吃得很享受?而且,她别的不吃,偏吃火锅,到底是考验他还是拒绝他呢?
章方佑看沈春晓慢条斯理地涮肉片,自己也夹了去涮,不过,不敢放自己碗里,全殷勤地贡献给沈春晓了。他知道第一次在一起吃饭很重要,能给她留个好印象是以后能不能交往的关键。可那么辣的东西,他实在不敢往自己嘴里送,只拼命地喝茶,桌上那壶茶水很快见了底,他叫服务生又冲了一壶。
沈春晓偷偷地笑,章方佑的窘迫,她早看出来了,其实她没准备去吃火锅。但章方佑一再说中国饮食文化也是国粹,说要吃就得吃最具有中国特色的菜肴,才能好好地感受这“国粹”,她就想到火锅了。作为中国第一大菜系的川菜以麻辣闻名,重庆火锅更是将这麻辣发挥到极致,怕没什么比重庆火锅更能体现中国食物特色了,不选它她都对不起他说的国粹两个字。
可没想到章方佑只是嘴上说说,对于吃辣实在没什么功底,一口菜下去,脸就成了猴子屁股,却还要撑场面,装得若无其事,看着都替他辛苦。
她也不揭穿,反正两个不太熟悉的人吃,和自己一个人吃是一样的。这都有赖于赵燕茗的调教,如果不是替她相亲那么多回和陌生人一起吃饭成了习惯,她沈春晓也不能做到对面坐着不太熟悉的章方佑,还一样吃得心安理得自得其乐了。
沈春晓不怕吃辣,以前和赵燕茗、安珠三人就常常一起挑战自己的味蕾。这样一个小小的山庄,重庆火锅居然也很地道,就当是享受美食。燕茗不肯来,那是她没口福。
吃完后,沈春晓抢在章方佑前面付账。
一直替赵燕茗相亲,都是AA制,不过考虑到今天自己吃得比较多,章方佑完全是忍受着煎熬陪自己吃完了饭,所以,她不能让他再忍着心疼肝疼肉疼去付款了。虽然他未必这么小气,可她也不想在这点小事上去占便宜。
只要不用吃火锅,章方佑立刻恢复了自己的健谈,他道:“春晓,和我一起吃饭还要你埋单,你会让我感觉受伤的。”
沈春晓微笑:“没关系,谁请不一样?下次有机会你请好了。”
章方佑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说道:“春晓,这是你说的,下次我请你的时候,你可不能推辞。”
沈春晓愕然一下,才想起自己这话还真有点暗示的意思,难道真因为卢浩翔那些话,她就气得想在这次的旅行中找到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让他的话不攻自破?
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出口六月寒。卢浩翔用他的恶言,让她即使在最该放松最该忘记他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他说的那些话。他真是阴魂不散,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是她把那些话太当真,太过耿耿于怀了吗?可是,作为一个不小心就站在青春尾巴上,与剩女这两个字亲密接触的女子,谁能做到充耳不闻?
除非她换掉这份工作,不然,她还得一直听下去。唯一的办法,可不就是结束剩女的身份,谈一场完美又甜蜜的恋爱?只有在完美的恋爱中,他的话才是不攻自破;也只有在甜蜜的恋爱中,她才会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可这世上有完美又甜蜜的恋爱吗?
沈春晓那么不确定,她像个大夏天站在河边的孩子,那么想投身到清凉的河里洗去满身的汗珠和满心的燥热,可是,脚刚接触到河水,却又怯怯地收回来。
她不敢。
赵燕茗说得对,应该尝试。她也知道应该尝试,人最难战胜的是自己,感情上也是一样。
然而,尝试是需要勇气的。
她该给自己机会,不能因噎废食,可是,她也应该更小心谨慎,毕竟,当年的痛还痛,当年的伤还伤,当年的爱却已不在!
沈春晓掩饰地道:“咱们快回去吧,活动应该快开始了。虽然张总说不一定非要参与,但是,毕竟是第一天,多认识几个朋友也好。”
章方佑微微一笑,刚刚的试探,沈春晓的反应他很满意。她是没有答应,可是也没有拒绝,不拒绝就是默认。他即使看不到她的内心,却能感觉到她对他的好感。
两个人并肩往回走,他看着沐浴在夜色下的沈春晓,她眉眼含笑,肩头披着路灯昏黄的光晕,好像镀了一层莹润的光泽。美丽的女子他见得多了,但沈春晓是与众不同的,她一方面恬静安然,从容淡定,另一方面又率真明朗,处处显示的是真性情,不矫情,不做作,使她全身散发着迷人的气质。
沈春晓有些沉默,不是她不想说话来打破这片沉寂,而是她还没有理清自己的心绪,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合适。
过去和现在纠结,她挣扎在自己的心海里,不知道哪里才是岸。
走了好长一段,能听见院子里的喧哗声了,沈春晓道:“真热闹,他们可能开始了呢!”一侧头,只见章方佑正看着她发呆,被她目光一触,挺狼狈地移开视线。
章方佑掩饰地道:“嗯,是啊!咱们快进去吧!”
这一惊一避之间,让她的心一片柔软,已经尘封的记忆以排山倒海的姿态汹涌而来。她和贺广晨还没有互相表白的时候,也曾有过这么一段。当时,贺广晨才二十二岁,挺腼腆的一个人,甚至连表白也不敢,只在人群中偷偷地看她,每当她看过去,就见他小鹿一样惊乱逃避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了他的纯真和窘迫。那么多人追她,她却选了这个连说话也不敢大声的男孩子。
可是谁知道,她以为他一直会用这样的真诚陪伴她一辈子,时光却给她开了个大玩笑,让她为自己的幼稚无地自容-两年后,他送给她二十三岁的生日礼物就是简单决绝的分手两个字。
两年的时光改变了很多,他的纯真不再,已经懂得算计,懂得什么才是自己需要的,为了留在那个城市,抛弃两年的感情像抛弃一块抹布。
她承认,她怀念之前的日子,那些不带任何功利的、纯是两情相悦的感情,这些年,她一边害怕一边追求,不就是因为心灵没有触动,所以一直在原地寻寻觅觅吗?
可是这一刻,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章方佑的这个眼神,和她的某处记忆惊人重合,就那样触动了她的心灵,让她的心也漏跳了半拍。
她不敢想下去,也不敢说话,只想躲回人群。她从容淡定的心,在一片狼狈中镇定不再。
院子里布置了小型的霓虹灯,那些小小的光亮像莹火虫一样在树叶间闪烁,能让大家彼此认清人,却又看不太清,朦胧中透着情调,简陋中不失雅趣。
张向阳动作可真快,因地制宜,在这短短的时间就把这个地方布置成一个露天舞厅了。地上铺了干净的坐垫,大家席地而坐。罐装饮料虽然没有高脚杯鸡尾酒那么优雅精致有品味,但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气氛,却非常地应景,让大家在一片放松中去听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沈春晓看到左前方的赵燕茗,她拿着一罐椰汁轻轻啜吸,唇边含笑,饶有兴趣的样子。沈春晓一眼看到座次的区别,女士坐在一边,男士坐在另一边,想必是张向阳特别安排的。
于是,和章方佑招呼了一下,她走到赵燕茗那边去坐。
赵燕茗捏着易拉罐上下打量她一眼,向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个位置,等她坐下了,才斜睨着她,戏谑道:“我以为你不会参加呢!”
“为什么不?”
“你不是已经有了目标吗?难不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做人可不带这样的啊,贪心不是什么美德。”
沈春晓白她一眼,笑骂:“什么叫有了目标,吃一顿饭定终身啊,你什么逻辑?”
两个人笑闹斗嘴,沈春晓无意中看向对面,见章方佑在人群里安静地坐着,手把玩着易拉罐的拉环却不拉开,似乎若有所思。
赵燕茗见她突然安静,侧过头打量她一眼,顺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别眉目传情了啊,我要是你,我还来参加什么活动啊,直接花前月下去了。”
“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赵燕茗看到两人并没有目光相接,她眼珠子溜溜一转,神秘兮兮地道:“春晓,我闻到了一种味道。”
“什么味道?”沈春晓头也没回地随口问。
“思春的味道!”
沈春晓侧头给她一个白眼,嗤笑道:“说你自己吧?”
赵燕茗耸耸肩,撇撇嘴道:“说谁谁知道!”见沈春晓心不在焉的样子,又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啊,说明你开窍了,即将由一个恋爱恐惧者变成一个正常人;说明你即将脱离剩女队伍,马上能拥有属于你的幸福;说明缘分已到,你红鸾星动。多好的事儿啊!”
沈春晓乐了,笑睨她,说道:“燕茗,我怎么就觉着你这次来不安好心似的,连说话也特别喜欢用排比句,是展示你主编的文字功底呢?”她探究地扫视她,疑问,“可你以前不这么说话的,八卦成这样也不是你的风格。姓赵的,到底有什么阴谋,还不从实招来?”
“阴谋倒是没有,不过是收集素材,你别太认真,别太认真啊!”赵燕茗嬉皮笑脸。
“收集素材?”沈春晓很快抓住重点,逼供,“你要什么素材?关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了,我呢,早先和出版社签约写一本小说,写写咱们这些婚活女是怎样结束单身的。连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情逢对手》,你替我相了那么多次亲,实战经验丰富,又很积极地为结束单身努力,很有望能做我书中的女主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