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祭天

五月十号, 年氏生下了一个儿子,孩子虽然生下来就是没又呼吸,但胤禛还是给死孩子起了个名字, 福沛。恨得一众嫔妃们咬碎了牙, 连个死婴都能有名字, 年氏在胤禛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皇太后本就病体沉疴, 听说年氏在自己千秋之前生了个死婴, 深觉晦气,病得重了几分。胤禛一见太后病成这样,也不好再给年氏赏赐慰问, 只在太后床前端药倒水。太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告诉年氏永不许她踏足永和宫, 说怕被年氏冲撞致死, 年氏生产后身子一直羸弱, 又有丧子之痛,一听太后的旨意就晕了过去。

太后对年氏一向不太喜欢, 但面子上也不曾为难,可从年羹尧坐上了胤祯的帅位后,就对年氏百般刁难,如今更是找到了理由直接对年氏发难。

太后千秋当日,一众嫔妃穿戴妥当去给太后贺寿, 太后昏昏沉沉的接受了贺礼, 因为病的太重, 倒也没精力和胤禛对着干, 一场寿宴平淡无奇, 没发生让胤禛下不来台的事情。

过了几日太后的身子越发的差了,到了二十三号就薨了。宫人们又得换上刚刚脱下的孝服, 从新哭灵。年氏还没出月子,也挣扎着来太后灵前尽孝,胤禛在亲贵中的名声已经臭了,若是年氏再不来灵前更要有人说胤禛放纵妾室对母不孝。

入秋后朝中立储的声音大起,储君是国之根本,众大臣们希望胤禛早早的确立继承人。胤禛在八月秘密立储,将传位诏书藏于正大光明匾额之后和圆明园寝宫之中。

“秘密立储,真亏咱们陛下想得出来。”锦绣对胤禛的做法十分的不满,储君虽立但是除了胤禛却没有人知道是谁,如此一来皇子间的倾轧非但没有避免,反而会更严重。祭过天的皇太子都能废了,更何况一纸暗诏说改不就改了。

我也为胤禛这一举动头疼不止,不过胤禛这一手真是厉害,我除了佩服也无可奈何。我道:“若是陛下真是立了皇储那也好办,现在能立的也就四个人,弘历还算是有几分的希望。我就怕他是糊弄人的,空空一个盒子放在那,用来堵住朝臣的嘴。到时候秀女大挑,朝中的贵女一进宫,再生下个儿子,弘历就真的没戏了。”

锦绣急道:“那可怎么办是好?”

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法子,只是轻轻地弹了弹茶杯,道:“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新人还未进宫,与其担心没影的事,还不如好好谋划谋划眼前。”弘历现下最大的敌人是福慧,福慧若是死了,就没人争得过弘历了,只是胤禛把福慧照顾的极为周到,让人找不着下手的机会。

九月份康熙葬入了景陵,太后附葬后,宫内的丧事算是告一段落,嫔妃们的脸上才敢露出些笑意。

冬至是丧事过后最隆重的节气,各宫欢庆,想要把过去一年压抑在内心郁气借着机会都发散出来,九九消寒图是早就备下的就等冬至一到开始填写,各馅的饺子都做成如意状一盘盘的端上。

皇后要在这天跟着胤禛去元辰殿还太岁神,就免了当天的请安,众宫妃妃更是如鱼得水,窝在宫里欢庆,宫内两尊大神离宫,嫔妃们稍有僭越也不怕了。

到了十一月康熙的忌日,胤禛居然让弘历代他祭祀,一时间宫人们看景仁宫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祭祀历来是皇帝才能主持的,又是秘密立储之后,在一些人眼中弘历就是帝位不二的人选。

宫里的奴才把景仁宫当做了巴结的好地方,逼得我整日躺在床上装病,待人接物的事一概交给锦绣锦生她们去做,众人见我对她们并不热络也就慢慢地不再道景仁宫来了。我才松了口气,毕竟真正有身份的人不会仅凭这一件小事就对我投诚,来的不过是些无权无势的人,我不会为了几个小鱼就让胤禛疑心我。

宫墙斜阳,轻薄的雾气从地面升起,弘历坐在床前陪着我,我重重的叹气道:“你汗阿玛的意思你都看出来了吧。”自从进宫后我叹气的次数越发的多了。

夕阳垂在宫墙上,橘色的淡光照在弘历脸上,弘历眯着眼睛,避开依旧有些刺眼的阳光,“三哥是长子不用汗阿玛出手自然就会有人去对三哥下手,儿子是满妃所出又是皇后额涅养大的,对小弟也是个威胁,汗阿玛自是要把儿子推到风口浪尖上了。三哥和儿子都不在了,小弟才能安安稳稳的即位。”胤禛登基后把李氏抬旗,耿氏出旗,她们俩人所生之子地位太高了不少,明面上都算有了继承权。虽然她们两人都是汉军旗的,但李氏的娘家要比耿氏体面些,宫中地位也比耿氏高,弘时又占着长子的位子,对福惠的威胁很大。康熙生前将弘历接进宫抚养,弘历又是胤禛唯一一个满妃的儿子,他若是不除,朝中的满臣是不会拥护汉妃之子上位。

我无奈道:“你明白就好,皇上不是真心用你,此次你祭天低调些,别犯了你汗阿玛的忌讳。”

“儿子知道了。”弘历一整张脸都被阴影笼罩着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但能听出弘历声音中的不甘以及嫉恨。

我知道弘历心中难过,鼓励他道:“你若是连这些明枪暗箭都躲不过去,还凭什么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再说了这满朝的大臣有几个能揣摩出皇上的真实意思,说不定都想和你结交一番呢,虽然不能拉拢到股肱重臣,但是私下里也能多认识些大臣,对你以后也有益处。”

弘历祭天后开始与一些巴结他的大臣在私底下接触,大臣们结交皇子最好的结交方式就是送礼,礼物中又数银票最为好用。弘历知道我在宫中的花费也不少,借着请安的机会给我送了五万两过来,这也不过是弘历所收的三分之一罢了,对于这些官员的大手笔,我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们那么有钱。

弘历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暗,想来对于这些官员的贪污心里还是不满的,弘历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这算什么啊,汗阿玛登基之后惩治贪污,这些官员收敛了不少,八叔当年他们收的比这多好几倍。”胤禛一上任就禁止官员们捐薪俸了,照常发给他们工资,既然俸禄按时发了下去,那些官员们也就不能再收地方的节礼、规礼了。胤禛在全国慢慢推广耗羡归公,地方官员的灰色收入又减少了一大块,出手就不如康熙时大方了。

我点点头道:“你汗阿玛的政策倒是让百姓好过了不少啊。”百姓好过不少,官员们则是难过许多,弘历得到的孝敬自然没有康熙时期的皇子那么多。弘历虽然觉得百姓安居乐业是件好事,毕竟这些百姓以后有可能是他的臣民,但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他现下还需要民众的供养来结交管员,若是他现在心慈手软惩治了贪官,以后弘昼得了天下,弘历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弘历痛恨贪官却又不得不倚重这群人,内心十分的矛盾,我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看着弘历纠结的脸色,希望弘历能自己想明白。天色渐渐地转暗,弘历紧缩的眉头变得舒展开来,眼中的疑虑也消失不见,优柔寡断的神色也转为坚定,眉宇间多了一抹冷酷的之情。

我看着弘历酷似胤禛的面庞,不由自主的想到:胤禛当年是否也经历了同样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