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匆匆随着两个护院进了前厅。挨了门口,便看见厅堂中间背门而立的修长身影。
一身贴服的黑衫随意间便勾画出他极好的身段体态。
墨黑的长发仍然随意的绑在脑后,从后面望过去,一派闲然的样子,无形的霸气却满罩厅堂。
她进来,他也不回头,但她能想象得出,他脸上藐视一切的不羁神情。
相反站在上方的莫言虽然胜算在握,却反而神情紧张,表面上一派镇定,眼眸里却难掩一抹慌乱。
见她进来,眸子一闪,心神稳了些,如果她当真是北朝的白筱,那与古越势不两立,要杀古越也是在意在理。只是不知她有什么办法可以不伤一兵一卒,助他杀了古越。
白筱暗笑,莫言终是年纪小,又没经过大场面,在气势上就比不得终年在战场上,生死边缘滚打过来的古越。
倒扣了金钗的手缩在袖中。款款打古越身边走过,侧了头看向他的侧脸,只见他突然垂了眼睑微微一笑,视线扫过她垂在身侧阔袖中的手,眸里光华微微闪烁,侧了脸过来,朝她笑了笑,那双黑得纯粹,黑得彻底的眸子,随之微微漾起一抹带着玩意的浅浅笑意,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白筱呼吸一窒,脑子里‘嗡’的一下化成了空白,竟是他……
在她得知古越前来时,她只是焦虑,认为古越手中握着一国江山,不能有事,虽然知道将会面对何等惊险场面,但并不慌乱,想的只是尽自己所能。
然这一切淡定随着这双眼眸化成了烟灰,慢慢飘散。
既然来的是他,古越自不会有事,那他手中的江山也毫不会受损,容华死了,不过是古越身边少一个面首,世间少了个神医。
她暗吸了口气,为何没想到,古越还有他这个替死鬼。
不知为何见到是他。心里反而更加烦燥。
见他又是淡淡一笑,转过了脸看向莫言,笑笑道:“你们叫她出来,可是后悔将我引来,所以想将她交还于我?”
在
莫言欲说话分神之际,突然上前一步,隔着她的袖子,拽了她的拢在袖中握了钗子手,手指触过她手心中握着的金钗,另一只手将她拽进自己怀中揽住,松了她的手,抬手来轻抚着她的面颊,目无他的人审视着她,柔声问道:“瘦了些,他们待你不好吗?”。
白筱即时僵住了,睁圆了眼,愣看着眼前漆黑眸子深处的一抹谑笑,他这是唱的哪出?激怒了莫言,对方即时动手,那她就没有时间与莫言周旋了。
“你……”
他拇指滑到她唇上,轻轻一压。接着在她柔软的下唇上轻轻抚过,“有话,回去再说。”
白筱后脑一片麻痹,他聪明一时,这时怎么这般不用脑子?到底是打得胜仗多了,太过狂妄,还是这次出征被人伤了脑袋,变傻了?
身后传来莫言怒气冲天的一声重哼,“放开她。”
莫言见她被对方紧紧抱着,浑身的血都要腾出身体,但古越的武功天下闻名,要杀死白筱,只需动动手指,哪里敢轻举妄动,压着脾气,静待时机。
白筱一听,转念一想,他这么持她出去,却是个好办法,想明白这点,整个人反而放松下来。
他的视线一刻没离的注视着她的眼,眼中笑意又是一漾,对莫言的怒声警告全然不闻,环着她的手臂更紧,紧得仿佛要箍断她的腰,伏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调笑道:“你手中钗子对着我可以,对着你自己可不行。”
白筱双唇一抖。什么都被他猜到,很是不爽,再看他眼里不以为然的玩味,脸色慢慢转冷,“你为什么就不认为,我是用来对付你的?”
“是吗?只要你下得了手。”他摇头一笑,蓦然握了她握着金钗的手,拉扯高来,将金钗的尖端抵了自己胸脯,又是一笑,神色格外温柔从容,仿如三月春水,暖暖融融。
白筱手一抖,脸色白了下去,半拢了手背的阔袖滑了下去,场中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中金钗上。
在别人看来,是她挥手刺杀他,而被他捉住手腕。
只有她知道,他握着她的手腕的手,没有一点力道,只要她轻轻一送,手中钗子就能刺进他的胸脯。
她看着他的眼,化成迷茫。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吸了口气吞咽了下,定了心神才道,“这里危险,他们……”
他截下她的话,“想我将你当为人质,劫你出去?”
她不敢点头,让围在周围的人发觉他的动机,眨了眨眼。
他撇脸低笑,重新看向她,声音比方才更加低柔。“算我没白来这一趟,外面园子的花丛后,全是伏兵,我拿了你当人质,可以镇住莫言那愣头青小子,对他上头那位却是全无用处,顶多你我二人做一对鬼夫妻。”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来?”白筱胸口一哽,他全知道,见他笑而不答,才想起他最后的一句话,脸色一冷,“谁与你做鬼夫妻。”
他眼里笑意更浓,唇边也浮出一抹玩味,低了头向她靠近,直到鼻尖碰了她的鼻尖才笑着道:“别忘了,你许过我的事。”
许过他什么事?白筱绞着脑汁,愣了会儿,才想起那夜,他说的话,许他第一夜,脸顿时红过耳根,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他还有这心思玩笑。
他就是来给古越当替死鬼的,或许他根本没打算出去,既然救不了她出去,他跑来搭上条命做什么?她红着脸,泪却涌了上来。
“枉你聪明一世,此行却这般糊涂。”
他看着她眼里布上雾气,微微一愣,这双眼何等熟悉,突然手上用力,夺了她手上金钗,手掌压在她后背,将她更紧的压在自己胸前,也不顾周围虎视眈眈的注视与莫言杀人的目光,唇覆上她的唇。
白筱整个人懵住了,忘了动上一动。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离了她的唇,含笑看着她。
莫言怒不可揭,喝道:“古越你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欺侮妇人之事?”
容华只看白筱,想的却是为何这个女人,一笑一怒,哪怕是身体,都如此熟悉?他想再试试,可惜眼下,不容他有这些闲时间。
眼角也不抬一抬,道:“你们掳她来,便该知道她的身份,她是我的女人,何来欺侮可言。”
在莫言暴跳起来之前,接着道:“不过一个想要我的命的女人,可要不得。”
白筱更懵了,他简直在胡扯,在还没来得及反应前,蓦然被他一推,身体一空,离了他的怀抱,跄踉着后退几步。
莫言忙跃上前将她扶住,两眼焦急的在她身上乱看,“你没事吗?”。
白筱木讷的摇了摇头,心中一片冰冷,他丢开了她,便没有一点机会。而且还夺了她的金钗,她平时本少戴饰物,只得这只钗子能用一用,现在被他夺了。
她打算拿了钗子指着自己威胁莫言放了他的算盘也就此落空,一时间,脑子里乱麻麻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行,又急又燥。
双眸紧锁着容华的俊儒的面颊,他却不再看她,冷然道:“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再不将她带走,动起手来,我第一个杀的便是她。”
莫言又嫉又怒,听说古越宠爱她到极点,不想竟宠到这地步,明知将死,却放她离开,如果不是爱极,如何能做到这点。
怒归怒,对他的话却不敢驳,当真交手,他要杀个把人,简直易如反掌,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筱。
将白筱交给带她过来的护院,“送她回去,无论什么情况,不能再放她出来。”虽然现在古越是单身前来,谁知他是否另藏了人在外面,如果藏了人在外面,动上手,不可能不进来相助。
他得与人合力对付古越,哪里顾得上她?刀剑无眼,难免不伤到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囚回屋中。
白筱哪肯就这么离开,奔上前拽了莫言,“莫言,你不能伤他,伤了他,南北朝定然大乱,到时苦的是南朝百姓。”
莫言的任务就是杀古越,哪能听她的,此时又不能与她多纠缠,见她护着对方,嫉火燃得更旺,板起了脸,将她的手摔开,“带她走。”
“莫言,你不能……”她看向容华,后者一脸的漠然,看不出任何表情,还待要说,被护院上来,一左一右的拽了手臂,拖向门口。
她见莫言别了脸不看她,怒视着容华,只恨不得将容华碎尸万段,心生绝望,容华终是惹恼了他,再难有一丝转机。
扭头到容华叫道:“你走啊,你走啊。”她见过他在战场上是何等英武,拼着杀出去,也不见得出不去,但见他两手空空,连把武器都没有,心凉拨凉拨的,转眼被扯出了门槛,再无机会,又急又恼,再不顾其他,对他骂道:“你这个蠢蛋,狂妄自大的蠢蛋,自作聪明的大蠢蛋……”
他至始至终没有回头,垂着的眼眸化开一抹笑意,自作聪明的也不知是谁……手指抚过手中金钗,居然想拿自己的命来威胁莫言……这丫头……蠢到了极点。
莫言瞪着他手中金钗,正是白筱以前常用的那只珠钗,喝道:“把金钗还来。”
容华抬看了看他,眼角化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将金钗收进怀中。
“你……”莫言眉头皱紧,眼里冒着火,场中之人,也不过大他几岁,却让他觉得他高高在上,高不可及,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不可一世傲气,让他感到自卑,从没有过的自卑。
容华依然浅笑,缓缓道:“动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劳烦你办上一办。”
按理莫言不该理会他的要求,但神使鬼差的问道:“什么事?”
容华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好的信笺,“将这个交给你们主上,马上交。”
莫言冷笑,“我凭什么听你的,谁知道你这是什么东西。”
容华不急不恼,突然扬声道:“我死了,再无人知道我母后亲子的下落。”
莫言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呵斥到,“你胡叫些什么?当真是要死人,神智也不清醒了吗?”。
“如此毛燥的性子,成得了什么大事?莫家当真只得莫问一人摆得上台面。”容华浅笑,正眼也不看他一看。
莫言恼羞成怒,见他高雅脱俗,明明是双手沾满血腥,却象干净得不沾一点凡尘,嫉火中烧,朝着左右一挥手,“死到临头还要嚣张,弓箭手侍候。”
呼拉一声,门口和窗口刹时间,站满将弓拉成满月的弓手,箭尖对准容华。
容华淡淡而笑,面不改色。
莫言越加气恼,正要挥手下令射箭,突然听门外一个声音喝道:“住手。”
莫言一愣,挥起的手慢慢放下。
容华听了,连眼皮都不动一动,象是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众人看向门口,骷髅面的黑衣人从门外迈进,踱到容华面前,将他从上打量到下,眼里露出惊诧。
容华睨眸将他回视着,笑笑道:“既然我以真面目前来,北皇何必再遮遮掩掩?”他语调温和,但谁都听得出他话中的讽刺味道,四周之人又是比划着刀剑,蠢蠢欲动。
骷髅面向两边压了压手掌,阻止那些人有所行动,笑了笑,当真慢慢揭下脸上骷髅面具,露出一张约三十来岁,白净英俊的脸,正是北皇,将容华看着,突然将手一挥,“退下。”
莫言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他,见他没再有表示,手一扬,带了属下退了出去。
北皇等人退去,只留下贴身侍卫,才道:“我们早该见面的。”
容华只笑不答。
北皇又道:“那孩子去了哪里?”
容华淡笑,“他不想见你。”
北皇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点了点头,“他想见我,才叫奇怪。”如果说想见他,那才是谎言,“他当真活着?”
“活着,不过他恨不得食你的肉,饮你的血。”他神情依然温和,睫毛轻轻眨了眨,北皇没看见他垂眸间,长睫下掩着的恨意。
北皇看着他,突然转身哈哈大笑,声音飘出窗外,回响着凄凉。走到上座坐下,“请坐。”语气难得的客气。
容华也不拒,行到与他相平之位坐下。
北皇冷眼将他看着,他是北朝之主,对方是南朝之主,要坐,的确得与他相平,然就在这不利的地头之上,也不输了这气魄,暗暗点头,“怪之不得你敢占他之位。”
容华轻笑,回看着对方,不咸不淡的问道:“北皇认为,一个不是南帝血亲之人,有资格坐上南朝宝座吗?”。
北皇冷哼一声,“看样子,你并不想告诉我,他在哪儿?”
“无可奉告。”容华望了望窗外,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起身道:“来了也有这大半天了,朝中多事,我也不再多留。北皇掳来的人,我也要带走,告辞了。”
北皇脸色青黑一片,冷了下去,“你当真狂了些,你以为你这么容易走得出这个门……”
话没落,只见眼前金光一闪,他喉咙上已被顶了一物,低头一看,却是一支金钗,尖端处陷入他喉间半分,只要他手上微微一用力,便能刺穿他的喉咙,浸出一身冷汗,不敢相信眼前少年身手了得到这程度。
久闻他在战场上百战百胜,不想在马下身手更快如鬼魅,“你……你别乱来……”
他的侍卫见皇上被制,一惊之下,见容华没有注意到他,不露声色的绕到他身后,突然举剑刺向容华后心,这一剑又狠又准。
北皇看在眼里暗自欢喜,这一剑刺下,虽然不指望能得手,但对方必然要回手招架,他就可以乘机逃脱。
不料不见对方动作,只听一声惨叫,护卫仰面倒下,手腕和喉咙处各刺着一根金针,仅露了一指宽的针尾在体外,护卫在地上抽搐一下,手脚一伸,便不再动弹。
北皇面色惨白,额头渗出斗大的汗珠。
容华脸上笑意尽消,冷然道:“你以为,你那些蠢蛋能留得住我?我来不过是为了要人,才与你客气三分。再有,我如非不是为了京中百姓,要杀你,十条命,也不够你死。”
他说着,手上微微用力,北皇只觉颈间一痛,一阵痒,一道液体从颈间滑下,更吓得魂飞魄散,这少年说翻脸就翻脸,心狠手辣,下手无情。
僵着脖子,“你带了她,断然出不去,你杀了我,你也得死在这儿,不过是两败俱伤的事。”
容华冷笑,“杀你,还不是时候。”说完收了手,转身就走,身影一晃,已到了门口。
北皇摸了摸脖子,一手腥红,大吼道:“护驾。”
刹时间涌进众多官兵将他团团护住,他才安下心,叫道:“快去,把那丫头给我看住了。”
边说边带了人奔出大门,却见容华朝着院外方向去了,所过之处惨叫连连。
心里迷惑,他不是来要人的吗?怎么这么就走了?
心念一动,叫了声不好,中计了,“快,去看看那丫头。”
护在门外的莫言听了,忙奔向后院。
不知大家对容华这个人物的性格怎么看?是否喜欢?有粉红票票的别忘了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