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握着容华长发的手,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容华的眼,好奇的将头一歪,轻唤了声:“容华爹爹。”古越和白筱转头过来,见容若同往常一般趴在石棺沿上玩耍,也没在意,又自忙手中的活。二人却没想到,这时容华竟睁开眼,含笑看向棺边长得与他酷似的小人儿。容若乌黑的大眼瞬间圆睁,伸了小手去摸容华的脸。容华唇角也慢慢勾起,神色温柔至极,然仅是一眼,便又将眼重新闭上。然仅那一眼,容若却象是突然从他眼中看到什么,连呼吸都停下了。容若偏着头看了一阵,见他胸口微微起伏,懵懵的将小手移下,放在他胸口上。
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容华再睁开眼,小手轻轻抚上他的眼,低声轻唤,“容华爹爹。”白筱听得着心酸,险些落泪。古越暗叹了口气,轻拍了拍白筱,走向石棺。这时容华微微起伏的胸口也停止下来,好象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古越在容若身边蹲了下去,将容若抱了,放在自己膝头上,也看了一阵棺中如同沉睡的容华,才柔声对容若道:“容华爹爹在休息。”容若乖巧的轻点了点头,偏头看着古越,“容华爹爹什么时候才会起来?”古越心下黯然,揉了揉他已过耳的细绒黑发,强装笑颜,“睡醒了就会起来。
”容若又点了点头,“他们说容华爹爹死了。”古越脸色微变,又自笑了笑,“对,容华爹爹是死了。人都会死,只不过看怎么个死法,你容华爹爹是为了除坏人,为了保若若而死,死有所值,他是大英雄,好父亲。”“爹爹,死了会如何?”“死了就不会再说话,不能再睁眼看这世上的一切。”古越不知这么小小的人儿懂不懂什么叫死,不过先说在这里,就算现在不懂,等他大了自会明白。如果哪一天,自己死了,容若也会比寻常孩子失去父亲更坚强。容若将头歪了一歪,眼里存着迷惑,看着古越,终是什么也没说,依在他怀中,看向平躺在石棺中的容华,视线扫过容华的胸脯,再转向他的眼,大眼中闪着抹异样的光华。
白筱听着他们父子的话,泪忍不住的滚了下来,背着身以抹拭灯台做掩饰,偷偷擦去滚落下来的泪。转眼秋去冬来,院中又开了一院的寒梅。古越一边听着子涵汇报当天人口普查的情况,一边看着在身边正在堆雪人的白筱和容若。几个月来,京中已然查得七七八八,那些暗藏的活尸当真如隐形一般。眉头紧锁,一万多具活尸,又腐臭难当,如何能在隐得如此不着痕迹。绕他再是烦闷,看着白筱和容若堆出的两大一小三个挨在一起的雪人,仍禁不住唇角露出微笑。虽然北皇的事叫他心烦意燥,但白筱和容若给他的这一年多的天伦之乐,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就算以后能有什么事,他此生已是无怨。今天是容若两周岁,由于北皇一事,古越这几个月来实在疲惫,所以白筱执意今年不给容若过生辰,约定一会儿就他们夫妻陪着容若好好的玩一玩。虽然生辰不再请人,古越仍是为容若备下礼物,是他寻着京中最好的铸剑师用玄铁比着容若的身高铸造的一把小剑,只是剑身中空,并不多重,而且没有开刃,使起来,不会误伤了他。而白筱为容若备下的却是一个只要戴上,便无毒虫敢近身的避毒珠,避毒珠的淡淡茶香,透过香包溢出,十分宜人。
这时白筱与容若正玩着寻物的游戏,在容若背转身时,悄悄取了古越要送给容若的那把小剑,在标示着古越的那个雪人上破开一条缝,将小剑藏了进去,再飞快的加上雪归还原样。再如此将避毒珠藏入另一个略矮的雪人里面。有风吹过,茶香散去,再无迹可寻。容若转身过来,寻遍了白筱周围,却不见东西,搔了搔头,扁着小嘴将他母亲看着。白筱装模作样,看树,看地,看天,就是不看雪人。容若突然‘咯咯’一笑,扑到雪人前,将雪人抱了,却小心的不将雪人弄坏。
白筱心里跳了一跳,假意笑道:“你不去寻东西,抱着你爹爹做什么?”容若冲着母亲‘嘻嘻’一笑,嗔声道:“若若寻到了。”古越‘哈哈’大笑,“筱筱,你小看若儿了。”白筱白了古越一眼,唇边却浮起笑意,孩儿聪明,最开心的莫于过做娘的,“寻到了,为何不取出来?”容若扁了小嘴,摇了摇头,“这是爹爹,若若要好好的护着,不要弄坏爹爹。”“那若若岂不是拿不到爹爹送给若若的礼物?”古越胸口潮涌,他和白筱从来不曾瞒着这孩子,容华才是他亲爹,容若却对一直视他如亲爹。
容若想了想,小手轻抚着雪人,垂着头道:“爹爹是若若的。”小人儿虽然不再说什么,但白筱和古越却是明白,容若是说,这雪人是他的,那么古越送给他的礼物,放在这里面又有何防?古越再忍不得,也不顾身边还有个子涵,大步走到容若和白筱面前,将他们母子二人伸臂一同抱了,在小人儿兴奋的发红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若儿说的对,爹爹是若儿的。那你娘给你的礼物呢?你可寻着?”小人儿又笑嘻嘻的,伸了小胖手去摸另一个大雪人。古越和白筱相视一笑,心中均是暖暖融融。
二人看向藏着小剑的雪人,又看藏着避毒珠的那个雪人,一同默了下去,片刻后同时所悟齐看向对方。“我知道在哪里了。”“我知道在哪里了。”二人同时出声。“我知道活尸在哪里了。”“我知道活尸在哪里了。”二人又是一同出声,不由的相视一笑。子涵心里猛的一紧,“哪里?”古越放开白筱和容若,慢慢起身,望向前方,冷笑了笑,“那老狐狸果然狡猾,那些活尸就在百姓家中。”子涵呼吸一紧,他们之前便已然猜到,所以才会让曲峥挨家普查,可是他带人搜遍了京中住户的地窖,暗道,一点收获也没有,“可是并没寻到。
”古越唇角轻勾,眼里的闪着的光芒却越加森冷,“老狐狸知道我们顾惜百姓,就算怀疑到百姓头上,也断然不会伤及无辜,也不会做出对百姓有损之事,所以才有持无恐的将活尸藏在百姓家中。”子涵越加迷惑,“可是……”白筱指了指那个藏有避毒珠的雪人。“难道……”子涵恍然大悟。古越冷哼了一声,“不错,就墙壁之中。那些失踪的人全跟京中有关,其实根本就是在这些人家中被杀,直接做成活尸,再封入墙中,如何能有气味透出?”子涵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这几个月来,他和手下去到百姓家中,怕给百姓带来麻烦,搜查之时,加倍小心,尽自己所能的不碰坏一样东西,只对有暗道和地窖的家中格外留心。“随我来。”古越大步向书房走去。白筱忙抱了容若和子涵一同跟在后面,随他进了书房。桌案上摆着京中住户详细地图。古越这几个月来,没一天不看这副地图,对这副地图早烂熟于胸。提笔在地图上一阵圈点,“你即刻带人去先将这些人家围起来,尽数控制住了,便照着厚实的墙下手。见一个销毁一个,一定要快。”子涵看着地图上圈出的房屋,对古越更是佩服。
太上皇还在世的时候,京中莫名的发生了一场大火灾,烧去许多房屋,弄得百姓苦不堪言,太上皇开国库命那时的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北皇领了银两去为百姓重新修建房屋。在他记忆中这些房屋都是北皇当年为百姓所建。这些房屋的墙壁都较普通人间厚了不少,那时在火灾中存活下来的百姓只道是皇恩浩荡,为他们修建了更结实的房屋。事隔多年,这些住户人员变换,报出的姓氏仍是当年的那些百姓,他们只当是那些百姓的后人,并没有起疑,这时想来,便觉得不对劲了。
如果古越和白筱所料不差的话,如此看来,早在那时北皇便已有蓄谋。子涵奔波了几个月,全无收获,心力疲惫不说,更多的却是失望。这时有了线索,信心大增,面色沉着,领了命,片刻不停的去了。古越等子涵离开,回头对容若歉意一笑,“今天爹爹有事要去办,不能和若儿过生辰了,改天爹爹赔给你,可好?”容若懂事的点了点头,抱了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若若要和爹爹一起去。”“爹爹有正事要办,不能带若儿去。”古越心里隐隐感到一抹不安,亲了亲他,才看向白筱,抬手轻抚她在外面吹得冰凉细滑的脸,“我得上宫城上看着,你和若儿早些休息,今晚我就不陪你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