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馨瑶的高烧在第二日清晨就退了下去,人也缓缓舒醒过来。
她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盯着帐篷顶部,任谁叫她都没有反应。
年羹尧守在她身边,面色疲惫,一旁忙碌的太医们看着这兄妹俩,不约而同露出惋惜的神情。
年玉莹坠河失踪的消息是在凌晨时分传来的。
当时,换班的侍卫在营地门口发现浑身是水,昏倒在地的十三阿哥胤祥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汇报上去。
康熙皇帝大为震怒,竟然会在他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马上下令彻查营地,一定要抓住伤害他儿子的凶手。
众人中只有胤禛知道胤祥是去干什么了,对于并未一同出现的年玉莹,隐隐有些不安。
他吩咐侍卫出营地寻找,自己则耐着性子等待胤祥醒来。
跟随胤祥的小太监麻利地为他擦身,换衣,药童接着过来上药包扎。才刚包扎到一半,胤祥就从疼痛中清醒过来。
他看着胤禛,一脸的悲戚,语无伦次地说道:“四哥,玉莹她……她死了。我跳到水里找她,可是找不到,我一直游一直游,游了好久,都没发现她的踪影。四哥,她跳进河里死了。”
胤祥的话印证了他心中的不安,可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她得不到他的爱,就决然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再不留恋这世间的一切。
“十三弟,还未找到她的尸体,也许她并没有死。”
“我真没用,我抓不住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跳进去。四哥,对不起。”胤祥根本没有听他那么苍白的假设,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胤禛深吸一口气,问道:“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追到她后,努力劝说她跟我回来,可是她不愿意。就在那个时候,我们遇到了袭击,一共有五个黑衣人,不知道来历,他们不分青红照白上来就打。我为了掩护玉莹被刺了一剑,但还是没有阻止到他们向玉莹追去。玉莹见无处可逃,就……就跳进了河里,自行了断了。”
黑衣人,真的是刺客吗?
胤禛安抚了胤祥一番,去向康熙皇帝复命。康熙皇帝听说年玉莹失踪,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下令加派人手在大河下游仔细搜寻。
那条大河水流湍急,别说年玉莹一个不会游水的小姑娘,就是水性不错的胤祥下去都差点出了危险。但胤禛并没有那么着急定了年玉莹死讯,而是派了大量侍卫沿途查找。没一会,有侍卫来报,在下游不远处的岸边找到了年玉莹的一只绣花鞋,又过了一会,侍卫们抬着一具女尸前来复命。
那具女尸身形与年玉莹相差无几,身上穿着的正是她昨日的衣衫,脚上只剩下一只绣花鞋。因为河水中石块很多,她的面容被尖锐的石头划得面目全非,几乎认不出是谁来,但她手上紧紧拽着的一块碎布,正是胤祥衣服上的碎片。
直到这时,胤禛才相信年玉莹已经香消玉殒的事实。他略带歉意地将先前找到的绣花鞋递给年羹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年羹尧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本来昨日是他的好日子,他在行猎中拔得头筹,得了皇上的嘉奖和夸赞,还被皇上赐了婚,是纳兰家的二小姐。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最值得高兴的日子,却硬生生的被这两姐妹毁掉了。
一个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而另一个干干脆脆地了断了自己的生命。他的好日子顿时成了妹妹的丧期。
他已经无力去想人家怎么看他了,是可悲还是可怜,于他来说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要保住年馨瑶的性命。
他拿着那只绣花鞋,一路蹒跚地走回年馨瑶的帐篷,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床边,一手握着年馨瑶的手,一手拿着绣花鞋,不言不语,像失了魂一般。
众人看到他如此悲痛,也都为他感到难过。
就在这时,年馨瑶醒了。
她像是感觉到姐姐的亡故,静静地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帐篷顶上惟妙惟肖的图案发愣,额头却不再滚烫了。
八贝勒得了消息,忙完自己的事情便赶来看年馨瑶。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得不到她的回应,原本激动的心情又黯淡下来。他看了年羹尧一眼,就算之前对他的算计有些讨厌,但此刻还是真心地嘱咐他不要太过伤心了。
整个营地因为年玉莹的死闹得人心惶惶,侍卫五步一位十步一岗,戒备森严,女眷们若无重要的事都不敢随便出营地了。
太子一直跟在康熙皇帝身边护驾,内心却十分焦躁不安,他不确定年家小姐的死是否跟准葛尔的人有关,继续调查下去会不会连累到他身上。可现下人多眼杂,也不好独自外出问个究竟。
他没机会出去,却没想到那个一直联络他的准葛尔头目主动找上门来。
那个人正是他们在山包上密谈时与太子对话的黑衣人,也是当晚发现年玉莹手持玉牌的人。他化装成蒙古士兵的模样,闯过层层关卡,直接进入太子的营帐。
太子正心神不宁,被他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的?胆子真大。”他低声呵斥道。
来人一脸的冷酷,没有答他的话,只是细细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并告诉太子,那块玉牌已经掉入河水里,只怕是捞不回来了。
太子的脸色阴沉不定,心想,玉牌没有拿回也就算了,杀个人还会被十三弟发现,留下诸多线索。但他不敢说什么,因为他们本就是大清的敌人,站在皇族的对立面,而他与他们合作,那是千刀万剐的罪名,成事之前一定不能被发现。所以,他并不能去指责这些人的办事不利,反而还要哄着他们。“现在不可擅动,一切还是等回到京城再另作打算。”
来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太子的帐篷。
太子端着一盏茶坐在椅子上,却迟迟没有喝一口。
他在想,昨日在山包上的人真的是年玉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