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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邵伯和小纪两个大集,我把进的新货卖空了不算,好多旧货也跟着跑得差不多了。货卖掉就好盘点了,从年初到现在,近三个月,赚了两千块钱,相当可观了。所谓“隔行如隔山”,许多人无法想象摆个小小的野摊子居然也能赚大钱。甚至有的凭好单位“旱涝保丰收”的城里人不屑地把我们讥为“要饭的”,根本瞧不起我们,我们却无所谓。我们满面风尘,穿梭和劳作在不属于自己的城市街巷和乡镇市井。我们义无反顾,不屈不挠地赚着每一块铜板,让口袋和心灵一天天充实,并充满着向上的热望。英雄不问出处,纵观古今中外无数富豪、名人,都是从苦处熬出来的,从一穷二白奋斗出来的。靠辛勤劳动,做正当生意,是光荣的,必将走向富裕和成功。

赶完集各就各位,我还是回到长征菜场那块地方。一切跟以前一样,出摊,守摊,收摊,晚上串串门,看看书,练练功,然后睡觉。周而复始。一切跟以前一样,这世界却在不经意之中时刻变化着。比如花开花谢,比如庄稼走向成熟,比如有人死去,有人出生,比如我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

麦收时节,我们的生意都有显著下滑。这不奇怪,光临我们摊子的顾客不仅仅是城里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到城里有事的和在城市打工的农村人,农忙季节进城的肯定少了,而打工者也很多请假回去收割(收割之后有水田的地方跟着就是插秧)。我当然要利用这个机会回家一趟。

赵泂和赵泱出生已有五十天了。真是“只愁不养,不愁不长”,区区几十天不见,原来才几斤重的两个小东西如今白白胖胖的长大了许多。多亏了银凤奶水足,真是一个英雄的母亲。我一回到家里就看到两张摇车儿并排安置在堂屋当中,小家伙们可能刚刚吃饱了,眼睛骨碌碌地睁着,相当的有神。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的两个孩子是多么漂亮,漂亮得让人心生疼痛。婴儿的双眸是多么的纯净啊——天使的眼睛!盯着这样的眼睛看你会收敛起所有俗念和狂野之心,沉浸到一种庄严的大感动之中。精巧的鼻子,花瓣样的小嘴唇,柔软的头发,疏淡的眉毛……每个部分都是那么和谐、生动,赛过人世间最伟大的艺术品!

母亲和银凤把孩子抱起来给我。我抱抱这个,抱抱那个,亲吻他们的小嘴,额头、眉毛和柔嫩的腮帮,舔他们的小鼻头儿,小耳垂儿,使劲嗅他们奶乎乎的脖子——就像一只大老虎,恨不得活活吞了他们。我如此轻薄发疯,两个小家伙当然不乐意,眉头直皱,眼睛直挤,却不晓得摆脱。母亲笑着说:“这伢子,这么恶惯(方言:粗鲁地亲热),别把宝宝弄哭了!”

可是赵泂和赵泱才不哭呢。放回摇车后姐弟俩凝眸注视着我,仿佛在探究这个陌生粗野的家伙倒底是什么来路。我被他们看得“噗哧”一笑,大声说道:“你们这样看我做啥?我是你们的父亲,你们的爸爸,你们的老子呀!”

平时夜里都是母亲和银凤同睡,各带一个孩子。方便照顾,非这样不行。但这次我回来,母亲却不让我睡沙发了,主动把赵泱抱到父亲的东房间,说晚上孩子饿了再抱过来一下。多么善解人意的妈妈,好妈妈,晓得腾出空来让儿子和媳妇待在一起。小夫小妻的,好长时间没有亲热了,再不让我们亲热就不人道了!

我们俩真的很饥渴了。太长时间了,还把人憋死了呢!母亲抱着泱儿一离开,我就把房门关上,插好门闩,银凤急急慌慌地使出绝招把赵泂睡妥了。我们马上像牛皮糖胶着在一起。产后的银凤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到处圆润丰满,浑身热烘烘地发烫,两条藕臂缠住我,两条粉腿勾住我,亲我,咬我,轻轻喊我。娇喘吁吁,呻唤如歌。我像开足了的马达,没命似的在她肚皮上颠狂,快活得简直要羽化升天。两个青春的胴体在极其默契的互动中释放着不竭的能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结束了战斗。筋疲力尽,瘫软如泥,遍体热汗,精湿水滑,就像刚从浴室水池里上来一样。亲热过后的我们相拥而眠。夫妻恩爱,同裘共枕,赤身相偎,这是人世间的大和谐,大安全,大温馨——是最动人的时分,是最美丽的情景。愿天下夫妻都像我们这样相濡以沫,携手同行,亲爱永世!

不知什么原因,我下意识地把脑袋埋进被窝。被窝里香气迷人。哺乳期的女人身上散发出特殊的母亲味道,温暖、甜馨,让我恍惚回到了婴孩时代。真想拱进她的怀里,偷偷吮上一口……

银凤睡着了。悬在床架上方8瓦的节能灯洒着柔和的光辉,她光洁娇嫩的脸上犹带着笑意,那是一种幸福、满足和安宁。我搂紧了她。这个怀中甜睡的女子,就是当年那个踅在我后面出生的“小不点”么?就是腆着小肚皮追着我的那个“跟屁虫”么?就是亦步亦趋做了我九年同学的那个丫头片子么?就是悄无声息地出走江南,五年后又鬼使神差回到我身边的那个少女么?就是我稍微一碰就孕上两个小生命的那个姑娘么?呵,银凤,我的银凤……我们是上天赐给人间的一对活宝啊!我们是缘分天定。我们是天作之合。我是榫,你就是卯,我是螺栓,你就是螺母,我是叶子,你就是花,我是风儿,你就是沙……金龙,银凤,龙翔,凤舞,龙凤配,龙凤欢!亲爱的,让我爱你一生一世,让我们相好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