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帝元年正月十七,皇太妃大寿,赠福寿玛瑙链,正月二十四,钬王纳妃,赠西域流霞玉镯一对,二月初三,太皇太后大寿赠白壁玉观音,三月十八,左相秦玉楼设宴……
言芷珊眉头紧锁,将账簿依次翻阅,果真是入不敷出啊,自渊帝登基以来,六年有余,这战王府的收入来源于朝廷的俸禄以及渊帝的赏赐,而这些几乎用于参加各种宴席。剩余部分除去王府的开销一律都施放给因天灾或战乱而流离失所的各地难民。
如此看来,确是个清高而爱民如子的好王爷。只是身为王爷,如此清贫也实在异于常人。然而更让芷珊错愕的是,据说此次大婚由于王府人丁寥落,渊帝还特意命御厨、宫女太监共三百人来王府负责喜宴,而真正属于战王府所有的仅仅只有四十人左右。可见渊帝对战王的器重。而这次大婚也是战王府难能的首次设宴,以往即便是夜潇凌自己生辰,他也忙于四处征战,不了了之。
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嫁的王爷是个战争狂,亦或是性冷淡、断袖,府内竟然一个侍妾也没有,倒给她减轻不少麻烦,那府外呢?芷珊勾了勾唇,似笑非笑般的问道,“绿儿,王爷可有什么红颜知己?”
绿儿清冷的眼眸诧异地望了一眼芷珊,没想到芷珊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遂即答道,“回王妃,主子一向没对什么女子上过心。”
看似平凡的一句话却意味深长,芷珊听出了其中的端倪,她可是在告诉她,别痴心妄想得到夜潇凌的宠爱?
勾了勾唇,她不以为然一笑,又询问道,“绿儿,你可是说过这王府大大小小的事,由我做主?”
“嗯。”
绿儿淡淡一点头,却见芷珊神色复杂,一双玉手合上沉甸甸的账簿,目光隐隐深邃,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却让她有些莫名的心悸。
……
夕映斜晖,一片茂林修竹之下,流水潺潺,倒映着粼粼波光。岣嵝精致的锥型四角亭,如神*雅而立,不愧“望月亭”之名。
亭中,两名男子正襟危坐,俨然在对弈,拂袖间一子落盘,蜿蜒曲折的黑白棋子密密麻麻们的点落棋盘,幻化成平丘沙场上的百万骑兵,风云骤变,龙腾苍穹,两军厮杀,破竹之势气吞山河……
“哈哈……九弟的棋艺又精湛了不少。看来今日是难分胜负了。”一身锦瑟金羽裘袍的夜祈渊眼神游离在棋局上,猝尔,扬长一笑。
“皇兄过奖了。”迎面的夜潇凌倒是淡然,银白色的面具下冰眸若有所思,微微起身。傍晚的风轻抚而过,夹杂着竹叶的清香,月白色的长衫迎风而立,
夜祈渊目光矍铄,深深望向夜潇凌,起身负手而矗,沉声道,“下月便是雪妃忌日,你打算如何处置南宫隽凤?”
“南宫隽凤?她不是——”夜潇凌冰眸一闪,冷声道。
“不是?”夜祈渊浓眉一紧。
“去往东陵国之时,我曾见过南宫隽凤的画像,与此次嫁过来之人,容貌完全不同!南宫宪未免太小看我们夜狼,一个假冒的公主也敢送来作礼!”一抹嗜血的残忍在夜潇凌的冰冷寒眸中一闪而逝,化作一汪静若死水的清潭。
似乎察觉到夜潇凌的异样,夜祈渊迟疑了一会儿,缓缓道,“南宫宪莫不是舍不得自己的爱女,才叫人来顶替……又或许是南宫宪故意安插在我夜狼国的奸细。”
奸细,好一招美人计,夜潇凌眼底一片复杂,嘴角掠起一丝讽刺的笑,“好啊,我倒想看看她能在我眼皮下干出些什么事来?南宫宪既然要跟我们玩,我们何不拭目以待。”
“或许那女子真的不简单,九弟,你还是小心些比较好,美人怀,英雄冢!”夜祈渊面色镇静,却在想到那个在雪地里翩然起舞的身影时内心掀起一丝涟漪,若非她是奸细,若非九弟的名义上的王妃,若非夜狼皇族的祖训,他会……
“皇兄放心,此事臣弟自有分寸。”夜潇凌漠然答道。
残阳退去,幕色降临,瑟风浮动。同一暮色下,战王府,言芷珊斜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烛光融融,俨然望去静若幽兰,薄唇轻启,喝了几口冰冰端来的驱寒姜汤,提笔宣纸上忙碌着。一旁的冰冰在一旁研磨。
“王妃,东陵国三皇子来访,正在前厅等候。”绿儿的话惊醒了还处于沉思中的芷珊。该来的始终会来。
“哦,我这就去。”芷珊停下手中的笔,拂了拂衣袖,缓缓起身朝前厅走去。
踏入大厅便瞧见一身靛色华衣,束发荣冠的南宫皓迂回走动着。
“三皇兄!”芷珊亲昵地唤道,她知道此时南宫皓必定有很多话要问她。转身对绿儿说道,“绿儿,你们都先下去吧,我要跟皇兄单独说说话。”
“是。”绿儿诺声道,稍一欠身,示意伺候的丫鬟们都陆续退下。
芷珊轻轻将房门掩上,顿觉心里松了口气。缓缓道,“三殿下,言芷珊自知罪大滔天,难辞其咎,不求殿下宽恕,只是芷珊并非有意要冒充公主,实在是……”
“请起,我明白了……”南宫皓立即拦扶起正欲跪下请罪的芷珊,叹了口气,说道,“凤儿曾跟我说过有人会代替她嫁来,作为兄长,我也是在不忍心凤儿远嫁,才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你。”南宫皓的嘴角扯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那日,倾城一舞,天下无双,牵动了他的心,但他碍于皇子身份未曾出面,当他第二次见她舞蹈之时,她却代替凤儿远嫁,成为夜狼国战王妃,难道竟这样的就错过了?
南宫皓眼底的转瞬即逝的忧伤却被芷珊无意间捕捉到,只是有些东西不需要说得太明了,她依旧面色淡然,莞尔轻唤道,“三殿下,我……”
“罢了,此事怪不得你。如今最重要的是别让战王夜潇凌起疑,因为凤儿的任性,将联姻的担子压到你身上,冒如此危险。该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谢你才对。”南宫皓谦和的俯身一鞠躬。
“岂敢……”芷珊连忙道,“有幸成全公主的幸福是芷珊的荣幸。”此话一出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真假成分,是恭维还是心甘情愿已经不重要了。
“莫言,以后有什么事,无论我能否帮得上,必定全力相助!”南宫皓的话很坚定,像一句誓言回荡芷珊的耳边,透着轩然正气。
“殿下,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芷珊吧,“莫言”已经随着我离开弦音阁消失无踪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放开了,但是南宫皓那一声“莫言”却让她莫名的惆怅。
见到芷珊此时的样子,南宫皓些许心疼,不觉地提了提嗓子,缓缓道,“芷珊,你也随凤儿唤我“三哥”吧!”
“呃……好,三哥!”芷珊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是否她捡了个便宜,多了个皇子哥哥。
迟疑一瞬,芷珊目光流转间,薄唇轻启,凝重道,“有件事希望三哥可以答应芷珊。”
“呵呵……方才三哥不是说过了吗,有什么直管说吧!”
“芷珊想请三哥帮忙照顾一下弦音阁,特别是一个叫做茯黛的女子,她是我的好姐妹。”她不能让宓姨辛苦了一辈子的楼阁毁于一旦,也实在不放心茯黛。
“哈哈……就这么简单,没问题……三哥定会保弦音阁和茯黛姑娘的安全!”南宫皓笑得很开怀,语气果断却很轻柔,眼底竟有几分宠溺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