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烟最近想出了新花招,借口身体抱恙精神不佳,天天派人去承德殿骚扰陌天尧,陌天尧偶尔去一次就撒娇耍赖甚至玩眼泪攻势,死活不肯放他回来。
这样拙劣的争宠手段也真是少见,若不是仗着之前背叛相府、勾引洛子渊那点所谓的“功绩”,恐怕陌天尧连理都不会理睬半分,但如今他终究是觉得亏欠沐云烟,所以才步步妥协。
消息传到云岚这里,简直要把云岚听的哭笑不得。
“也就是说,皇帝今晚不来长宁宫了?”
梅灵迟疑着点头:“嗯,赵公公说陛下今晚在棠梨宫歇息。”
“也好,我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云岚懒洋洋起身,打着哈欠走向床榻,“看着他那张脸也怪心烦的。”
“可是主子,你就不怕陛下被慧妃娘娘迷住,进而冷落您么?”
她嗤笑一声:“迷住?沐云烟若是有那本事,早就成功了,还至于等到现在使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
“唔……”
“放心吧,她的无理取闹只会让皇帝更加念着我,同床异梦的感觉让她去慢慢体会就好了,我急什么。”
梅灵也笑了:“主子有把握的话,那就一定没问题了。”
“傻丫头,你也快去睡吧,不用在这伺候了,我自己来就行。”
梅灵应了一声,刚要出门,忽见小五紧张兮兮走进来,压低声音对云岚道:“主子,庭院围墙下有人!”
云岚抬头,也不禁被他这严肃表情吓了一跳:“什么人?”
“不知道,只看见好像浑身是血……奴才没敢惊动其他人,想着先来和您通报一下……”
心中油然升起不详预感,她随手扯过外衣,登时快步走出内殿:“我去看看,梅灵望风,千万别让任何人靠近。”
“奴婢明白。”
在距离高墙还有数米远的时候,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墙下倚靠着一个人,看身形轮廓似乎是个男人,但无奈头顶月光黯淡,辨不清楚他的脸。
云岚蹙眉,只得再走近一些试图看清对方,谁知当她刚刚触碰到男人肩膀时,手腕猝不及防被他钳住,他猛然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中锐光摄人,充满警惕杀意。
“……唐镜?”
的确是唐镜,他在认清来人是她的那一刻猛然放下心,气息一松就向前栽倒在了她怀里。
彼时云岚震惊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但她依旧保持了十二分的冷静,立刻转身对小五厉声道:“把地面血迹收拾干净,别让任何人发现。”
小五二话不说立刻照办,对于自家主子的吩咐,他从来不多问也从不怀疑,只是无条件执行而已。
云岚咬牙背起昏迷的唐镜,身影一展立刻返回内殿,碰上满脸惊讶的梅灵也没多作解释,直接叫对方赶紧取药箱来。
她颇为费力地把唐镜安置在自己床上,见其半边衣衫都被鲜血浸透,观之触目惊心,他微闭着眼睛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如纸,可知定是疼得厉害。
他是明镜阁最优秀的杀手,江湖上能伤到他的人寥寥无几,究竟是谁害得成这样子的?
而且,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里?
结果还未等她琢磨个所以然,就听见殿外传来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小五站在门口焦急道:“主子!锦衣卫来了!”
那一瞬间基本上是来不及过多考虑的,全凭本能作出决定,云岚猛地起身:“你们俩把他从后门扶出去,扶到最尽头那间屋子里去!”
“可主子……殿中这血腥味太浓了……”想要不被发现根本没可能。
云岚冷笑:“我有办法。”说着她回身从柜前抽出那把紫电青霜,毫不犹豫从自己左手划过,伤口深可见骨,温热血液登时就洒了满地。
梅灵简直都被她这自残的行为吓傻了,直到被小五猛推一下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扶起唐镜从另一扇门离开了。
云岚从怀里拽出块帕子,草草包扎了伤口后,缓步朝庭外走去,神色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康宇带着一队锦衣卫成员正等在那里,玄色劲装气势肃杀,很明显是来意不善。
“呦,这深更半夜的,康指挥使到临长宁宫有何贵干啊?”
康宇那张平庸面容上仍旧如以往一般看不出喜怒,他敛袖拱手,语气恭敬不疾不徐:“深夜打扰明修仪,还望明修仪莫要见怪,实在是有江湖叛党闯入后宫,臣等顾及到明修仪安全,不得已才初次下策。”
云岚笑吟吟道:“我可没看见什么江湖叛党,指挥使莫不是搞错了?”
“明修仪有所不知,那叛党很狡猾,若他有意藏身,寻常人是发现不了的。”
“听这意思,指挥使是担心我私藏叛党,想彻底搜查长宁宫了?”
“臣不敢。”
她不着痕迹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锦衣卫部下,笑容意味深长:“指挥使说着不敢,做的事情却大胆得很,无妨,反正今晚陛下也不来长宁宫里,我权当领指挥使参观宫殿。”言毕直接扯住了他的手腕,头也不回朝殿内走去。
身后锦衣卫们万没料到她会如此不加避讳,均被这突然变故惊到,一时也不敢跟上去,纷纷愣在庭院里。
康宇一路被她拖拽着,任凭他见过大风大浪,也着实难以在此刻做出明智选择,直到他敏锐闻到大殿中的血味,脸色未变。
“指挥使不用奇怪,我刚才保养匕首的时候把手划破了,血都没擦干就听到了宫人通报,这不,熏香都遮不住味道。”云岚更贴近一步,纤纤手指在他腕上一捏,口吻暧昧,“等明儿个陛下问起来,我就说是被指挥使吓着了,省得被陛下责怪不小心。”
冷不防被她反将一军,康宇眸光渐冷,连那勉强保持的客套微笑都有些挂不住了:“明修仪此言何意?臣也只是依据命令办事。”
“命令?谁的命令?把圣旨拿来我瞧瞧。”她似笑非笑松了手,靠在桌旁悠然道,“我的内殿也教指挥使搜查了,须知平日这里除了陛下和那些伺候着的太监们,没有异性可以涉足,指挥使还不满意的话,难道是准备等我投怀送抱?”
“明修仪请自重。”
“指挥使若嫌我讲话不中听,自己也该反省一下,是否对各宫各院一视同仁。其他宫里都不搜查,偏偏带了一队人到我这里来找茬,怎么,是看我好欺负么?”
康宇垂眸,无声无息避开了她的目光,这个女人的眼神太凌厉,刀子一样刺得他生疼,而最重要的是,他暂时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他知道,这个女人若是在皇帝面前说一句话,要胜过自己辩解百句,他要巩固地位,就不能激怒她。
至于那个叛党,只要他还在皇宫里,迟早逃不出锦衣卫的手掌心。
“明修仪息怒,其他宫苑也是要搜查的,既然确定长宁宫无虞,臣就先告辞了。”
云岚神情微哂:“指挥使慢走,恕我不能远送。”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确信对方已经全体撤退,她这才长长出了口气,觉得里面的衣衫都湿透了。
不多时,梅灵和小五架着唐镜回到内殿,后者的状态较之方才更糟糕了,她把他俩全赶出去,迅速打开药箱,取银剪剪开了唐镜的外衣。
在看到胸口上那触目惊心的箭伤时,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从伤处的撕裂情况来判断,唐镜定是自作主张直接把箭头拔了出来,导致失血情况更严重,这男人疯了吗?
没时间感慨,她拿了宫里最好的金创药,小心翼翼洒在他伤口,须知这药粉见效极快,疼痛却也是加倍的,果然,唐镜在昏迷中闷哼一声,随即大汗淋漓地睁开了眼睛。
“小……小云子。”
“嗯,还活着啊。”
“……咱俩许久未见,你就不能对爷……温柔点么?”
她嗔怪地看他一眼:“伤成这样了也不忘贫嘴,我都帮你把锦衣卫支走了,你还想怎样?”
“锦衣卫来过了?”他下意识就要起身,结果牵动了伤口,登时又重重躺了回去,“那群混蛋!”
云岚差点跟他急眼:“别动!伤口又要裂开了!”
唐镜调息片刻,蓦然发现她左手还在渗血的帕子,好容易压下去的情绪顿时又愤怒起来:“锦衣卫还伤了你?”
“他们哪里敢对我动手?”她轻描淡写道,“我为了掩盖血腥味,自己划的。”
他愣怔半晌,忍不住将手覆了上去,温度微凉:“多谢。”
“小事而已,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帮你一次也是应该的。”她倒是满不在乎,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转而打算扶他起来,“喏,我帮你包扎。”
“那个……爷自己能来,你把药布递给爷。”
她没好气瞪他:“我都不在意,你扭捏个什么劲儿?大男人本就不擅长这种事,伤口再裂开怎么办?”
唐镜无奈,只得任由她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细致将药布缠好:“你啊,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我什么都没想,就觉得你挺麻烦而已。”
“那你还救爷?在宫里藏个男人,被皇帝知道是要掉脑袋的。”
“他今晚不来,就算是来了,我也得拼死保你才行。”云岚叹了口气,“幸好你今天阴差阳错进的是我的宫殿,老天开眼。”
唐镜笑道:“爷半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要说这唯一一件么,就是当初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