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不太记得那条巷子怎么走了,但问人她总会的.好像是叫四儿梧桐吧!
顾宁带着杏儿穿过市集人群,费了大半天的神才找到那条,步青衫曾经带它走过的巷子.原来她们住的地方离得这么远.这个在别人看起来是理所当然的,一条穷人所住的巷子,跟达官贵人们所住的府宅能相近到哪里去.
又是一年秋来临!
站在巷口的顾宁已经看到巷子里那条并不宽的道上,已是落满枯败的叶,顾宁的脚步停了一下,才微提起自己白色的云锦长衫走了进去.她的步伐很轻,但落在枯叶上仍是沙沙作响,深幽宁静的巷内显得格外的萧瑟冷寂,只是顾宁的心中却是对它有着熟悉和亲切的感觉.
她变成狐狸那时,曾经两次为他所救,尔后与他朝夕相处的那一段日子,也曾数次同他走过这条巷子.那些时日的彷徨无奈、甚是绝望孤单的时候,是他让她有信心活下来的吧.她并不懦弱,只是有时生活接连不断的挫折,会让人失去勇气,在那个时候他们只需要一个可以给予他们鼓励关怀的人.
顾宁带着自己也不明的的复杂情绪,沉默的走在了前面.跟在后面的杏儿不明白,她大小姐怎么一下子就变得沉默安静起来,刚出门的时候还兴奋让她差点跟丢人,眼下是去见心上人,她却像是闷闷不乐.
顾宁觉得自己像是亲乡情怯一样,有种出门在往很久,这才回来一样,带着一份雀跃又夹杂着不安.她的脚步又开始开加了几许,越来越熟悉的路,让她的心也不知不觉中急切起来,明明只是清寒的一个小院,简陋的一间小屋,一个对于她仍是不太了解的人,却让她感到是如此的温暖与安心.
狐狸爹爹他们知道的话会不会有点伤心呢.她的心竟是偏向他一点,似亲似友,亦或是其他.
终于走到时,入目在她眼中的还是那扇破旧不堪的门,它甚至比先前还要陈旧了.
吱呀一声,门就开了.她只轻敲了一下.
“谁呀?”一大早上就开始清洗着衣服的刘婶,听到门声响便放下手中的活来走到门口.
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刘婶瞧着这小公子对着她露出一丝友好的笑意,不解他来此做什么!
“刘婶,请问步青衫他在吗?”顾宁好像忘记了,她现在对于人家来说可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且就不说她打扮成一个有钱的小少爷怎么会来这里,就连人她都认识,这也让人觉着奇怪了不是.
刘婶惊疑不定的愣了下,她敢确定自己是不认识这位小公子的,可人家好像认得她的.对了!他是来找青衫的,应该是青衫说的吧!想到这里刘婶才稍稍放在戒心。
不过照她看来,这位带着小书童的小公子倒也不像是坏人,人家眼神清澈着呢.不但这样,顾宁现在唇红齿白,笑意盈盈,俊俏得让人一见就讨喜.
“要进来等他吗?他同豆芽到集市上去帮人写书信去了,要正午才会回来吃饭的.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留下来等他的.”刘婶虽是这么说,但她肯定这位小少爷是不会留下的,再没脾气的小少爷,心气也高着呢,哪里会在他们这种看起来杂乱不堪的地方久留.
他那身衣袍也昂贵着呢!刘婶眼尖的一早发现,他月白色的衣袍在阳光下时,竟有丝丝金色的纹络在隐隐的流动.衬得他的人更是高贵。他头上发冠上的玉石也如碧水一般,莹莹生辉.让刘婶更是陪着小的招呼着他们.她们穷人天生对有钱人那张嘴脸没什么好感,但刘婶却不讨厌这个一看即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他的出身一定极好,气质也佳,但更为难得的是,他一定有个好先生,所以身上竟没有一丝让刘婶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虽然两边的差距似乎太远.
“那谢谢你了刘婶,我就在他屋里等他,你看行吗?”顾宁提起衣袍进跨过门坎。杏儿也跟在他身后进来,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四合院.
刘婶可没料想到他还真留下来等了,想想也是没什么关系的,他们这还能有什么宝贝让人惦记的.只是刘婶虽不讨厌他,却也还是在他面前不自在.刘婶带他们进了步青衫的那间小屋,然后让他们先坐会儿,自己去烧点水.她是知晓这富人家的规矩,是要上好茶招待客人的,可是他们这院的人哪会有这讲究,能喝白开水就行了.
“那就劳烦刘婶你了!”顾宁本是想拒绝的,人家一天到晚都在辛苦的,忙着洗衣挣钱讨生活,你一个没事来串门子的大小姐,让别人为你放下手中的活来招待也太不像话了.但顾宁想了想还是接受刘婶的好意了.
刘婶虽说是个穷人,但也不想被人说失了礼术,毕竟他还是那青衫的朋友呢.这读书人对院里的人也多有照顾了.可心好的人,命可不见得好。唉!他自己都那样了,还没改掉爱管闲事的毛病.幸好,老天爷还开了眼,瞧!这么给他送来一个贵人来帮他的忙了.只希望青衫不要又摆出那副硬脾气,让人无可奈何才是.
刘婶把他们带进屋后,瞧着他们在见到屋里的情景时后,丝毫没有皱眉,更没有想马上就走的打算,便放下心去烧开水,对这位小少爷的看法又更好些了.
“杏儿,你去想个办法让刘婶的衣服洗得轻松省力点。”顾宁推开了窗,窗外不知又摆了一盆什么植物,吹进来的风带着几缕幽幽的清香.她当然不可能让杏儿用法术把刘婶的衣服都洗了,可是她却可以让杏儿把衣服上的污质给去掉些,然后让用水一冲就掉,这样衣服只要在水里漂一漂就好,也替好她省省力.
杏儿应声出了屋,这事对她来说太容易了。
桌角上的一处地方竟有灰呢?顾宁找了块抹布擦了去.她有点惊异,步青衫向来爱干净,在它同他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屋子里从来都是窗明几净的.可今日这屋里,顾宁细细的打量下,才发现不只是桌角,还有其他的好几处地上都已经有了一层灰.令她更不解的是,干净的地方却是非常干净,而有灰的地方却是深浅不一,像是有时擦有时没有擦一样,难道说,她不在这时原一年里,步青衫变懒惰了,看心情来做卫生?
顾宁一边想东想西,一边帮他打扫起来.杏儿似乎在院子里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一样,久久的没有进屋.刘婶烧好水,一进屋子,便看到那小少爷竟拿着抹布,帮步青衫打扫屋子呢.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一般的交情可不会这么做吧,何况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的呢!刘婶赶忙让他别忙了,把手中的碗递了过去.
顾宁其实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这本也是不合适的,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不碍的,刘婶......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她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有点涩涩的,他们到底算是哪一种关系的好朋友呢.
刘婶不知刚见这小少爷带来的那个小书童,在屋角边的那棵梅树旁做什么,叫他也只是笑笑,想想人家小少爷都没叫,她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把两碗水送过来.
碗边沿有着一个很小很小缺口,若不仔细看是不会发觉的,可刘婶把碗递过去时,还是感到脸上发热,这小公子怕是一辈子没用这碗吃过东西吧.但其实她中用过的,步青衫也曾用这样的碗给她装过碗粥的.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喝粥时的温暖感觉.
刘婶在递过那碗碰到那双完美纤细的手时微颤了一下.
“谢谢您了。”顾宁从容接过碗,喝了一口水,仍是甘甜的.她殷红的唇边带着感谢的笑意,而刘婶则是不自在的笑,这小少爷笑起来实是太美了.刘婶也不习惯这样的贵人对她这么客气.
“青衫还好吧,我在外一年,刚才同家人一起回京。”顾宁没有放在手中的碗,而是捧握在手中,指轻轻抚过碗沿,把玩着手中的碗低下了头,刘婶也看不到他脸上是什么神情,但他淡淡的声音中,有着一种刘婶也无法明了的情绪.
刘婶斟酌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她知道青衫是个硬气的书生,极少要别人帮忙的.而这位刚回京的小少爷,他怕是只有见到他人才会知道他的好坏了.
“他啊,这一年过得不太好,不知是不是去年秋考没中,受了打击,生了一场重病.他自己也治不好,开始就一直咳嗽,严重时连血都咳出来呢,我们都以为他挺不过那年冬的........”刘婶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当她的红着眼的目光落在顾宁身上时,却看到他的左手指尖被碗沿那一道,几乎看不出的缺口,给划了一条血口,血口迅速凝聚出殷红的血珠滴落在他月白的袍上,异常的刺目.
刘婶惊叫出来时,顾宁的抬起头的脸上仍是带着平静的笑意,只是把手上的碗搁在桌上,拿出帕子包了一下手指.
“没多大事,是我不小心。衣服刚打扫进也脏了,回去换了便是。”顾宁包好手上的伤口,脸上的笑渐渐的隐没.但眸中却是柔柔的,没有刘婶想像的伤心.“您接着说,我想知道。”
刘婶点头,接着继续“虽说他是挺过来了,可眼睛又不知怎么看不见了.......他也不能再去山上采药,我们也请过大夫过来,但也瞧不出什么,一直拖到现在,他倒是自己不着急.虽说是不能去采药挣点钱了,但他闭着眼也能写得一手好字,所以我让豆芽天天扶着他去集市帮人写写什么书信什么的,也好赚两个钱过日子不是.......”
顾宁听着刘婶絮絮叨叨的说着,直到刘婶停下来才开口“我不知道,否则会早些回来的,别太担心他了,我爹爹的医术也很好,一定可以治好他的。还有您可以帮我找点药来吗,伤口好像这会儿疼得厉害了”
刘婶听他这么说,马上起身去找药了.原本步青衫这里也是有的,只是她不太好翻人家屋里的东西不是,反正自己那里好像也还有些的.
顾宁轻轻按着自己的伤口,突然觉得心也好像疼起来.明明伤的是手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