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衫那双黑若洗墨的眸中黯淡许多,只有唇边仍是含笑,却不及眼眸.她爱的是他,还是另一个人?顾宁像是突然间长大,她此刻的侧影,在步青衫眼中显得单薄而落寞,她不再是那只在他怀里任性撒娇的小狐狸了!
“有酒吧,天还早......我们再坐坐!”顾宁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沙哑与疲惫,转回头看着步青衫眼眸,中却是灿烂的笑意.似明悟,又是解脱.
华衣对他们两人间缠绕的情愫视而不见,只吩咐香儿去拿酒和下酒菜.
“华衣刚失礼了,等会自罚三杯给两位陪罪!”她就是不愿看到他们眼中只有彼此,而她却被人忘记在一旁.
华衣撑起脸上的笑,让香儿把酒菜罢好.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自己一口饮尽杯中的酒.一连三杯,原本酒量并不好的她,脸上已经晕红一片,衬着她白皙的肤色,柔媚的眼的眸更加动人.
她笑中带着一份任谁也难以拒绝的凄楚,把桌上的一杯酒端起,纤指缓缓送到步青衫面前.她就是要这么做,为何他的眼中没有她,旁边的那女子不过只是一个孩子,她能有她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吗?只要他能多看她一眼,是不是就会发现她的好.
“对不起,青衫他不能喝酒。”一只比她更加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拿过华衣手中的酒,同她一样一口饮尽.
他还在喝药呢,当然不能喝酒坏了药性.顾宁并不是在向她示威,只是实话实说.然,华衣却觉得顾宁是在步青衫面前,显现自己在他面前的地位.那双盈盈的眸中有着怒有着妒,她就这么见不得他眼别的女子亲近一点吗?
柳华衣优雅的俯了俯身,便坐到桌的一旁,顾宁看着她带着几分傲气与矜持的坐到一边,又把喝完酒的杯子满上.
顾宁笑着又把面前倒满的酒给饮尽,没有分毫女子家的柔媚,倒是洒脱如一男子,只除了她那被酒精熏染着,带着微红的脸頬,流露出女子魅色,她身上的那香也似被酒精催发出来,非浓非淡的冷香在屋子里挥发开来,幽幽的如一枝静悄悄开放的梅,萦绕在每个人的鼻息间.
狐狸精本就是天生媚态的,哪怕是至善的青狐!虽然顾宁易了容,而且在狐族中她甚至还没有成年,但不经意间,已隐隐流露出凡人无法抵御的魅惑,柳华衣举杯,怔然的看着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却隐隐透露出来的美丽,似世间最稀有的龙纹温玉散发出莹莹的光彩,却可以将天上的月华都掩盖住.
华衣又是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她一定是喝醉了,否则怎么会觉得这面前的小丫头,竟会有显现出一种风华绝代的美.
不知什么时候,步青衫坐到顾宁的身旁极近的地方,顾宁有所感应时侧头,对他展颜一笑.
“你喝醉了,宁儿,我们回去好吗?”步青衫见到她的那一笑几欲屏住了呼吸,半响才轻轻将她揽进自己怀里,贴在她耳边轻轻开口.
华衣闭上眼,眼泪缓缓划过她的脸頬,晶莹的水珠滴在杯中一口饮尽,她已经输了是不是?可是她还是要比这一场,她要告诉世人,她有多么出色,不选择她,是他一生的遗憾!
她醉了吗?顾宁也闭上眼,感觉到他湿热的气息贴着她的脸頬,缓缓睁开了眼,对面的女子好熟悉,却想不起来她是谁?
猛然间,她推开步青衫温暖的怀抱,而是把手伸向华衣.她温暖的手,与华衣冰冷的手形成明显的对比,那温度一点点的传进华衣的心里,让她连恨这个狠心的女子也变得不坚定起来.
顾宁摇摇晃晃的起身,一手仍是握着华衣,而另一只手却轻拍她的背.“难过,就哭出来吧!”转而又像是想到什么摇头。
“不,不要哭出来,女人的眼泪应该要在爱你的人面前流,这样才值.......”这话是谁说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华衣愣愣的看着她的举动,她醉得比自己还要厉害啊!正想抽出自己的手,顾宁却先她一步放开了,跑到窗边,推开窗,带着几许寒意的秋风吹进来,天边的月正好挂在了窗边,似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
“我喝歌给你听好不好,也许这样你就不那么伤心了。”顾宁吹着清冷的风,但酒意却越显浓了,“小时候,我伤心时,我妈会唱歌给我听,那是她唯一不会对我冷冰冰的时候。”她支着下颚半趴在窗边,似在想唱什么好.
步青衫悄悄的走近她,他不知为何这般伤心的是她,他一直认为她是无忧无虑的,从来不知她心中还有这么深切的悲伤。更不知,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她?
最美是一场罪最悔错过的香味
柔情为谁 怨对为谁
不想失去就已疲惫
还没忘是与非还没吹散这烟灰
夜幕低垂梦里相随
互相描绘成了心罪
以为你忘了世间的华美
情愿化成那不凋零的玫瑰
叹那世间的无言
怎知花开花落叫人心碎
却贪恋
绽放在尘世美丽的防备
何苦为难彼此骄弱的妩媚
不愿为谁再憔悴
长夜独自欣赏过往的泪
却太美
窗外的月光悄悄的隐没在云中,夜风中带着秋的寒意,只是她不觉着冷,因为身后那人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熟悉的药香与皂角味,沉稳的心跳声,让她觉着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的.可是这屋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俩人!
虽然他将那道哀怨的目光给挡住了,可悲伤,还是一点一点的将这屋子填满.她的,她的,这样还不放弃吗?一个女人为了爱一个男人,究竟可以忍受到什么地步呢?
“这样.......你还要同我比........”顾宁的声音朦胧而沙哑.
华衣像是化做一尊石像,半响才似听到她的话,手中的空酒杯终于落在地上跌成了几片。“是,我要......”她真的只是不甘心吗?这酒今天怎么这么烧心,她痛得忍不住弯下腰,很冷,可是没有人会在乎她吧!
明明她是那么的幸福,为何那歌声却是如此悲伤落寞,如果说她也经历过一样的痛,为何不能可怜她呢?她要的不多,不过只盼着能伴在他身边就好,无所谓做妾、做丫头,真的,她什么都愿意!所以就算她看到了,她也要同她比一这场,已经输了的比赛.
顾宁听了,只是深深的把头埋进步青衫的怀里,纤细的手紧紧的抱紧他,最后一次放任自己的眼泪肆意的流出,她要将前尘往事通通融入这眼泪里,然后做回那个勇敢的她.她是坚强的顾宁,幸福的聂清宁!
“我们回去吧,要不爹爹该担心了!”顾宁从他怀里抬起头,带着泪水的眼眸,朦胧的看着步青衫.
“好!”步青衫一直在轻拍着她背的手放下,半揽着她的肩,转身向坐在那里许久不走,又沉默不语的华衣点头.
华衣起身,依然含笑向两人行了一礼,只是那笑容苍白得令人心碎.步青衫半拥着顾宁离去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转头,似有话要向她讲。华衣的眸中瞬间燃起明媚的光彩,他还是有些在乎她的是不是?
“可否请柳姑娘借一件斗篷,天还未亮,外面寒气太重,宁儿她,天性畏寒.”步青衫温和的声音传进华衣的耳中,好冷!
原来如此的声音也会让人觉着冷,华衣的脚下踉跄了一下,匆忙离去拿步青衫所要的斗篷。她再也忍不下去了,可是......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委屈的去做呢?他真的很残忍,可是这样的残忍,也竟也无法让她放下心中的执念......
顾宁笑着看着那个踉跄离去的背影,眼中是全然的信赖与满足。不要怪她心太狠,爱人是不能够让的!
来送斗篷的是香儿,香儿把斗篷往步青衫手中一递,便不想理他们的准备离去,走到门边却回头,恶狠狠的盯着顾宁开口.“你不可能赢得了华衣姐的,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
“当然!”顾宁也答得干脆。香儿满意的离去.
步青衫把斗篷披在她身上,然后一把抱起她走向屋外.顾宁惊异的看着他的举动,她的确是酒醉加熬夜没什么力气了,可这可是在青楼啊,她是无所谓的,只是眼见他在家里,都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怎么一出了门就大胆起来了.
顾宁想是这么想的,脸上却是挂着大大的笑脸,连眼睛都笑成月牙弯弯了.手却轻轻的缠上了他的颈,脸頬放心的贴着他的胸口,还有点湿湿的感觉,笑着闭上眼,管别人怎么看呢.
快要天亮了,大部分青楼中的客人们都在温柔乡呢,外面只余下几个小丫头和龟奴,看着步青衫抱着人下来,虽是眼中有着几分好奇与暧昧,但却也不敢多加打量,人家那衣服还不能说明来头嘛!
顾宁睡得好沉,脸上带着香甜的笑意,手缓缓的滑下他的颈,步青衫的步脚很轻却走得很稳,眼眸注视的是前方,但心神全在怀中人的身上,她细细的呼吸声与自己的心跳声,竟然合成了一拍,那是一种无声的和谐.......
华衣站在自己屋里的窗口,很久很久以后,才轻轻的开口问“他们走了......”失魂落魄的声音,听得香儿心痛死了.
香儿搁下手中刚泡好给她暖暖手的茶,上前握住华衣冰冷的手.“华衣姐你一定会赢的,到那时她就得意不起来了.......”
华衣半响才转回头看着香儿,眼中却还是茫然得似找不到焦距,只有口中缓缓吐出一句“是吗?”然后呢,她是否就可得偿所愿了,她可以这么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