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下了朝的尹禛, 又换了便服悄悄带了吕安出了宫。
一出了宫门的俩人就赶去了步相府,门房通报后便马上让俩人进来。
堂堂的相步安静得可怕,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让吕安极其不安, 但尹禛却是神色平静的喝着刚沏好的茶水。
过了一会儿, 才见步凌风从堂后急忙的出来。
尹禛搁下茶抬手, 免了步凌风欲行的礼。步相似乎苍老了许多, 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气色也差得让人无法漠视,尹禛原本有很多的话要说, 但看见步相憔悴得不行的样子,又改变了主意。
这次出宫他也让吕安拿了些宫里养身的珍贵药材, 希望能够起到点做用吧, 且不说步青衫, 从小养到大的步青云这次也让步相伤透了心,恐怕一时, 他是恢复不过来的,只是眼下国家需要他,尹禛自知自己不是万能的,他也会累,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现在他需要人帮他分担重任。
步凌风自然知道皇上来此所谓何事, 他病得太久了, 朝堂上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去辅助皇上, 若说他此时的憔悴是因为两个伤心他心的儿子, 那皇上略显苍白的脸是给累的吧!也罢,不管如何, 他都是一国之相,国事永远要比家事重要,步凌风暗暗下定了决定,明早一定上朝,至于已经疯颠了的云娘多让几个人看着就是了,青云若是一日不离开那个女子,就别想回这个家门。
步相的坚持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原本以为皇上定是听了这些事来劝他的。可尹禛除了过问他的身体,只字未提这件事,大该是怕伤他步凌风的面子吧。
达到了目的,尹禛便离开了步相府。他还需要去两个地方。
思索了片刻后,他决定先去清寒那里。
相当然,刖清寒并未给尹禛什么好脸色看,言语上虽谈不上冲撞,却是不冷不淡得更让人难受,尹禛倒也习惯了他现在的态度,仍是好声好气的说,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无论如何,他会还给她一个先前的轻裳。
直到尹禛的离开,刖清寒才默然的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他今日来只是因为无聊透顶找个人说说话的吗?既不像从前一样,希望他奉旨去做些什么,也没有谈起轻裳,只说了些以前的时候,难道他想用怀柔政策来感动他?
刖清寒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一抹冷漠的嘲讽,心疼妹妹现在的样子,他不会轻易就原谅尹禛的。
他能够为他们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云歌想要自由,他便罢了他的职,清寒以前的梦想不就是当大将军么,可惜现在的他也许只想看到轻裳好起来的样子吧,也罢,尹禛在心里决定了什么。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前面两事解决了,只剩下去聂府最后一件事了。
尹禛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路程并不远,可是他们却走了老半天,吕安自然知道是为什么,也不敢多说话,只闷声不响的跟在了尹禛的后头。
再远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当他们终于来到聂府的时候,尹禛看着那扇朱红色的门踯躅了一下,提脚踏上台阶的每一步都觉悟得沉重,如果可以他不会选择来的,这种似乎凌迟一个人的感觉谁想尝试呢?
尹禛与吕安站在了门前,吕安上前轻轻叩响了门,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了他的心上,沉闷的声音压在了他的心口,苦涩慢慢的淹没他的眼。
来开门的杏儿看到门外的两人愣住了,眼中闪过一道慌张的光芒。他们还来这里什么,不是他又反悔了吧?
“我不是来见你们小姐的,只是有事与聂先生谈谈!”尹禛轻轻咳了咳有些发干的嗓子,很明确的说出了自己的目地,杏儿松了一口气,侧身让两人进屋。
由于怕他们撞到小姐和姑爷,杏儿没有带他们走正堂,而是抄小路来到了聂闻昕的院子。
此刻父子两人,也在做准备工作,却没有想到这时他竟然还会来。
“朕想知道还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杀了她?”一个入了魔的妖,举他全国之力还不能对付吗?真正属于他尹禛的最一个朋友,他要留下。
聂闻昕想摇头,但尹禛的目光让他迟疑一片刻。其实并非只有他一个可以对付,只是与其让更多人牺牲,不如只牺牲他们三人,只是现在似乎只需要牺牲岚封一个人就可以了。
若这是做买卖那无疑是合算的,但尹禛在放弃了太多,失去了太多后,决定付出一些他觉得可以接受的代价来换取他所需要的。
“若是皇上能聚集起五百僧侣,一百名道士的话,倒还是有法可想的。”说出来并不难,难的是要凑齐这些人并不容易,他们本身要有一定的实力,否则反而损失更大。
尹禛听了聂闻昕的话,沉思了半响,举国上下,要找到凑齐这些人并不难,但要实力都差不多的话,恐怕确是不易的。
“如果他们的实力不一样呢,最后会怎么样?”尹禛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如果这是唯一可以保住岚封的方法,他定是要试的。
“那,那些人会死,因为皇上要是想让国师无恙的话,闻昕所能做的就是,当国师受到重创的时候,把他所受到的伤移到别人身上去。若是妖力太强,杀伤力太大,强的人自己可以撑过去,弱的也许会死。”这种方法很好,但若别人不是自愿的,那么就太阴损了些。
替别人分担痛苦,不是每个人都想的,何况是不相干的陌生人。聂闻昕当时就有想过,可妖本来就各自为一族,要想让他们相互信任对方,那是不可能的。而他和清音两人的力量是决不可能的。
聂闻昕说完带着淡淡的忧郁,尹禛听完后却是舒展眉宇,眼睛里闪过一道极利的光。
“这个朕会想办法,你只要到时做好准备就行,还有你这么做,岚封会知道吗?”他一定不会同意吧,虽然总说自己心软,可真正要狠下心的时候,尹禛自认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是帝王,他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自己,在他看来,一个国师比起一万个人都要来得重要,何况这并非与他们与关。国师有除妖的责任,和尚道士难道就没有吗?
聂闻昕明白了他这么问的意思,真不愧是帝王啊,对普通人的性命只怕看到并没有那么重要,整个江山都是他的,那么为了大局牺牲一部分人又如何?
“若是皇上不想让国师知道,闻昕当然也有办法。”聂闻昕把话说得很明白,尹禛微微一笑,清音皱起眉,吕安却是一头冷汗。
“这个就算是朕送他们成亲的礼物吧!”尹禛解决了心中最担心的一件事,没有像在门外一样的迟疑,把怀里的东西搁在桌上。“天色不早了,朕也该回去了,而那件事聂先生等朕的口信吧!”尹禛起身,聂闻昕父子也起身相送他们到门口。
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了,才缓缓的回到屋子里,桌上正放着尹禛从怀里拿出来的一个小小檀香木盒。
聂闻昕轻轻的拿起打开,里面的东西很简单,只是一面小小的纹龙玉牌罢了,可是有了它,就可以掌握帝国的一半军权。
清音的眉头皱得更紧,聂闻昕却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个与其说是送给他们成亲的礼物,还不如说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
父子两人相看一眼,不约而同的摇头,这件事还是先瞒着他们两人吧,等以后回上山再说,到时要如何处理再做决定也不迟。
回到宫里的尹禛换回龙袍,用过了晚膳后他没有直接去南书房,而是一个人去了西暖阁。
高福守在了外面,主子白日里累了一天,今天总算觉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尹禛在西暖阁的暗格里取出一个不起眼的盒子,上面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灰,轻轻把灰吹开来,打开盒子,里面放着颜色不同的小牌子,上面刻着繁复的纹字,让人很难识清楚,也看不出它什么质地做的。
尹禛随意拿起一块,屋子里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多了一个人的感觉,但只是感觉,屋子里仍是只有尹禛一个人而已,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替朕向所有的寺庙发了道密旨……..”屋子里并没有其他的人,尹禛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在门外的高福自然是听不到的。
屋子里当然也没有回答声,直到尹禛说完话,把手里那张朱红色的小牌子给仍了出去,朱红色的小牌子在空中翻转了几下,空气似乎也被它带动起来,另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面将要落在地上的朱红色牌子,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了。
尹禛却连抬眼看一下的兴趣也没有,而是把盒子另一块黑色的拿出来,仍像是自言自己语的开口“召集所有的道士,让他们去辰宫,若是有违者,就先关到地宫吧!”相比这先前的这一块黑色的消失得更快,几乎在离开他手的那一瞬间就不见了。
“去皇陵把那几样东西给取出来…….”
尹禛不急不慢的把所有的事情一件件吩咐完,只到最后一块的牌子也消失在空气里,才虚软的坐在椅上休息了半响。
闭着眼养神的他,脑子里仍是有思索有没有什么是他漏了的,现在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允许有半点差错,他付不起错了的代价。
高福一直守地外面,直到等到半夜,本以为主子今晚就在这里歇下了,而尹禛却打开了门对着含着几分不解的高福只淡淡的吩咐了声。
“去南书房,今夜他还要批折子,等到步相回朝,他就要把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岚封身上了。”至少得在他们全部安排好前不让岚封发现才好。
高福点着灯,走在尹禛的前侧,瞅着主子比往日里气色和心情似乎都好了些,也稍稍的放松了一下心情,然而他却不会知道,尹禛正是想养足精神,来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