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乾没死。
当那个睚眦队员探得少帅微弱的呼吸,惊喜若狂地吼出:“少帅……少帅没死!!他还活着!!”时,不知有多少铁血男儿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无双颤抖地揭开方君乾的外衣,千疮百孔的防弹衣从里面露了出来。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这是姚于倩送给黑子的防弹衣,黑子每天穿着它向兄弟们显摆,大家都认识。
在打晕少帅的最后关头,黑子毅然决然地把防弹衣套在了方君乾的身上,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方君乾。
清贵无瑕的白衣公子,突然直挺挺朝他抿下。
骇得所有人大惊失色!
他躬身在飘零的尘埃中,深深地、深深地、匍匐叩拜。
百来壮士的英灵换回方君乾一人xing命。
这条命,背负着死者所有的希望企盼。太重,太沉,压弯了生者的脊背,让人承受不起。
“绞龙”一战,南统军重创,睚眦战队死伤过半。
(注:防弹衣只能减轻子弹击中目标后的巨大冲击力,降低弹头对人体的伤害,并非穿上后就会安然无恙。如果射击距离近弹头伤害大,也会流血重伤。)
当姚于倩风尘仆仆餐风宿露,不远万里而来,听到的只是少帅垂危的噩耗以及丈夫的死讯。
整整一夜,姚于倩抱着黑子冰冷的躯体失声痛哭。
无双问:“小姚,你恨吗?”
她是应该恨的。
黑子死了,方君乾还活着。
而原本活着的应该是他——她的丈夫,婆婆的儿子,孩子的父亲。
是方君乾夺走了黑子生存的希望,活着的权利。
可是,面对坐在自己面前微笑的肖倾宇,那笑容里面的悲哀和尖锐疼痛压的人喘不过气。
面对这样的肖倾宇,姚于倩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早该知道的。
黑子不仅是自己的丈夫,婆婆的儿子,孩子的父亲,还是方君乾的贴身护卫。
身为方少帅的护卫保护方少帅,这是他的责任,是他的使命,更是男人生存的意义。
“黑子不在了,可我还有孩子,还有婆婆要照料。公子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
时间慢慢地流,有些伤痛总会慢慢淡去,最终留下不痛不痒的一个疤。
一辈子很长,幸运的是,我在最美丽的年华遇到了你。
纵使不能携手白头、百年连理,可一生一爱,就此终局,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
“可是……可是……”姚于倩捂住嘴,将脸埋进皓腕中。
疼痛是一回事,可那伤疤却是心中抹不去的痕迹:“……可是他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在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刻,那个苍白虚弱奄奄一息的少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从昏迷中挣扎着清醒!
迷迷糊糊中,感觉一双冰凉有力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掌心。
方君乾睁开眼睛,隔了千生万世千山万水,一抬眼,就捕捉到那张熟悉的清雅出尘的脸。
是倾宇。
肖倾宇一直在他身边。
见他苏醒,肖倾宇呼吸突然停窒,明明有烟气灼烧胸口与喉腔,偏偏手脚依然冰凉一片。
方君乾挑眉。他挑眉的样子,依旧我行我素得嚣张,肆无忌惮得傲亮。
也许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一次生死难料,命悬一线。
也许,当手术灯熄灭后,推出来的会是自己没有温度的尸体。
也许,他会死。
如果他死了……
少年元帅的笑容明亮懒散肆意,迷离的眼眸流转着深不见底的温柔:“倾宇可愿葬在我身边?”
肖倾宇握紧他的手,感受着他指尖流失的温度,水汽霎时浮上眼眸,脸上的笑容却是淡然决绝:“生同寝,死同囧。”
若是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去哪里再找一个方君乾?
随后,肖倾宇缓缓松开手。
任由他被护士推进那扇雪白的铁门。
大门无情阖上,隔断了相思人纠缠缱绻的视线。
红色的手术灯亮起。
等待无言。
肖倾宇就站在手术室的门外,声音空空荡荡,好象对着空气又好象在对自己诉说:“你这么一个爱闹的人,若是少了肖倾宇,你一人在黄泉路上该有多寂寞……”
相对于肖倾宇的平静,手下的表现无一不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没什么好怕的……”肖倾宇温和笑笑,安慰着身旁焦心如焚的人。
“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他的目光悠长而深远,仿佛在透过手术室大门盯着冰冷的空洞,“如果少帅死了,那么等肖某替他报了仇后就随他而去。”
所有人猛地抬头:“公子!?——”
肖倾宇的微笑依旧淡淡的、静静的、细细的、幽幽的,带着几分虚无缥缈:“其实就这么简单。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一袭白衣在如昼灯光下孤傲地盛绽着。他的眼神是一种淡漠生死的静切。
原来,牵绊与挂念真的可以给予一个人面对生死的巨大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