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肆流间几个黑衣人都吓得不敢动弹了,看着面前高墙上如神一样的男子,仿若看见了来自地狱的修罗。
“你……你是谁?”带头的见小弟倒在血泊中,心头一凛,才觉得此番闯宫截人是个多么不明智的决定。
大王说了要绑了秦无衣,却没说过这后宫之中竟然有个这么厉害的角色在守着。本以为这一趟不过是绑个女人而已,信誓旦旦一定能完成任务,可现在看来,眼前这个人能不能战得过,却是个问题。别把小命都给丢了。
黎湛冷冷地睨着底下四个黑衣人,嘴角一勾,不自量力。近日闯到承云殿的人实在太多,得考虑让无衣换个地方住。
“你们回去,告诉北漠王,想动我黎湛的人,就等同同整个天黎作对。”黎湛清润的嗓音仿若冷夜中的一曲铮铮古韵,凛然而带着一丝杀意,瞬间扼人咽喉!
带头的见情况不妙,带着人,战战兢兢地走了。黎湛,这就是天下传闻的天黎之王黎湛,按照他的架势,恐怕早就知道他们要来!
“废物!”驿站,见自己人不仅没有将秦无衣给截出来,还损失了一个人,北漠王应拓顿时怒从心生,一甩袖子,“你们先时是怎么同本王保证的?带不回来人,就不要回来!”
“大……大王,您饶,饶命……”带头的那人早已经将头磕成了筛子。
然而他的话未曾说完,只听得“噗”得一声响,人头落地,鲜血淋漓!
一根森白色的蛇头手杖上一只手,一人白衣烈烈不知何时落在殿中,北漠王眯了眯眼,正是白日闯到承云殿的南楚国师战北冽。
“你来做什么?”应拓看也不看地上的手下人,但对战北冽的态度却并不太好。战北冽的人或许很少有人见过,但他的名声却早就传遍了整个恒源大陆,都说此人能力了得,但个性阴诡,最是来无影去无踪。
也并不是没人见过他,但大部分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所以战北冽所在地方,一定会有悲剧发生。
“怎么,难道北漠王竟然不欢迎我?”尽管应拓一副不想见他的样子,但战北冽却丝毫没有半点要回避的自觉,反而饶有兴致地欣赏起应拓所住的房间来。
“不错,”战北冽看了一圈,但见应拓的屋子已经被收拾成北漠风俗的样子,且应有尽有,“看来黎湛对你的到来是十分尽心的。只是今日他公然对你不客气,却是为了一个女人,真是让人唏嘘……”
战北冽说话来来去去有头无尾,但细听却还是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北漠男女之间虽然比各国是比较平等,但男女毕竟有别,且多以血统来判定一个人的高低贵贱,所以应雪儿虽然只是他的侄女,但且带着应拓这一支派的血统,自然高贵非常。
而且北漠一族向来看不起别族,秦无衣尽管在天黎后宫被封为淑嫔,但在应拓的眼里,她依旧属于外族,同他的侍女应雪儿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样,如果天黎王黎湛当着众人的面因为秦无衣而给他冷脸,或者不让他过问应雪儿的死,甚至,今日是秦无衣出面让他难堪,那么他对于黎湛和秦无衣二人的态度,就别想要他亲热。
若非得知秦无衣身份特殊,身上可能藏着能够统一恒源大陆五洲十国的宝藏,今日派人前去,就不是只把秦无衣绑出来,而是要杀了她!
可想不到黎湛会亲自守在那秦无衣身边,还为了这个女人放他狠话!将一个女人等同于黎国江山,这让他心里着实气恼不堪!
是个北漠男人都忍不住!
但战北冽这个人向来话中有话还有话,北漠王懒得去猜:“说吧,找本王究竟何事?”
应拓没好气地挥挥手,那三个免于一死的黑衣人赶紧感激涕零地跑了。
“难道贵国郡主的死就这么算了?”战北冽撑着上头手杖,右手的食指有一下每一下地击打着上头的人骨,发出诡异的声响。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应拓声音里有些愤怒,尽管被他压抑,却还是被战北冽一眼看穿。
“那便得了,如果我有办法报仇,你是要杀哪一个?黎湛还是秦无衣?”战北冽定定地看着应拓的脸,但见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自然是黎湛。”
*
秦无衣在迷迷糊糊中醒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找身边的黎湛,潜意识告诉她她是被人打昏的。身边的黎湛果然不在。
秦无衣慌了一下。今天可是十六,每月黎湛发病的日子,黎湛的身体甚至会比普通人的还要差。
殿中早已空无一人,秦无衣推门,夜已经很深,并无什么月色。秦无衣到小琴的房间将小琴弄醒,但小琴却也不知道黎湛究竟去了哪里。
“今晚大王翻的是您的牌子呀……”小琴揉着眼睛,早些时候是秦无衣将她们一干人都哄了下去,做了一大桌子菜就是要跟大王一起共进晚餐的意思,并说了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要到承云殿来。
她这看着,不就是淑嫔要和大王一起过个浪漫夜晚的意思么?怎么现在大半夜的,淑嫔却到这儿来问她大王的下落了?
“我知道,”秦无衣秀眉皱起,“黎湛究竟会去哪儿呢?”
“主人,主人,美丽的主人!”大老远,秦无衣的小黑雀扇着翅膀慌慌张张地过来,“好多人朝着冰室去了!好多人朝着冰室去了!大王,大王!”
秦无衣心叫不好,黎湛今晚蛊毒发作,好多人朝着冰室而去,看来来者不善!黎湛有危险!
秦无衣让小黑雀带路,来到她多次想来但总是因为有事情耽搁而没来成的冰室。然她才想要过去,便猛地往回贴身在墙上。
今夜格外昏暗,天上乌云滚滚,渐渐脸月光也不见了。一道道黑色的身影朝着天黎后宫的冰室而去,如黑云压城一般。
又如鬼魅,其中夹杂着一个雪白色的身影,在夜色中闪过诡异的白光,倏然如闪电,落在冰室的门口。
冰室在王宫的西北一角,隐在一处假山之后,以石为门,大老远便能感觉到其中散发出来的源源不断的冰冷。
而黎湛身后,已然集结了众多黑色的鬼魅一样的身影,有一半是他自己的人,一般是从北漠王那里借来的。
战北冽勾着嘴角,黎湛,今夜,便是你的死亡之夜!擒贼先擒王,近年来南楚的发展处处受到天黎的遏制,而天黎乃掌握在黎湛一人手中。所以只要黎湛死,黎湛手中的一切便都将会在他的手中!
包括天黎,包括秦无衣!
战北冽眯着眼睛看那黑漆漆的石头大门,只要破了这道大门,便可以做成这一切!
然而冰室的门却不是那么好进,面前一堵几乎嵌在墙中的石墙——他见过黎湛进去,也知道这门得有两肘厚,若非这门用机关打开,蛮力是无法开启的。
战北冽听到一阵细微的翅膀扇动声,猛地往后一个侧眼,便看见一只小黑雀飞向一边的枝头,伸出手中的蛇头手杖对准那小黑雀,只见一道红光射去,小黑雀疾速旋转换了方向,这才躲过,急急忙忙又往远方飞去,速度之快,仿佛背后有十万只箭在狂追。
然还是有一片羽毛悠悠然然落下。战北冽伸手接了,看向身后右侧的假山,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笑。
秦无衣躲在假山后面,屏住呼吸。果然是战北冽,他果然带着人马来这里,瞅准今夜是黎湛身体最弱的时候,这么多人,是要杀了黎湛!
秦无衣眼中闪过一丝清凌凌的寒光。
战北冽的身影渐渐靠近,那森冷若鬼魅的气息离秦无衣也越来越近。秦无衣一手摸向腰间的匕首,一边关注着战北冽走近。
正好战北冽的功夫她还没有见过,不如今夜就来试上一试,看看到底她的凌霄心法最近进步到什么程度!
战北冽一步一步靠近猎物,嘴角的笑意越发肆意。秦无衣的水蓝色裙摆在暗色中映着微弱的月色闪着同假山不一样的光彩,战北冽缓缓举起手中的蛇杖,慢慢对向秦无衣。
夜很静,静得没有任何风声。春夜,寒凉。
然而这寒凉却丝毫不及下一刻战北冽脖颈上传来的凉意。一支匕首,冰冷的触觉仿佛一条蛇爬上他的脖颈。
然而战北冽是喜欢蛇的,喜欢那种杀气腾腾的感觉,不,哪怕是这样一丝丝的,只要有着寒气,冷意,哪怕是一点点杀气都让他感到莫名地兴奋!
“瞬移……想不到你的凌霄心法进步得这么快,竟然到了第五层……”战北冽没有回头,就能感觉到身后秦无衣身上一阵阵的凉意泛来,这种凉意,正是他兴奋的来源!
“少废话,你今日带这么多人,想要做什么?”秦无衣的语气都冷。和这种人说话,不需要太多情感,更不需要拐弯抹角。
“做什么?”战北冽轻眸一转,才欲动——
“别动!”秦无衣冷着眸,手中的匕首刀尖瞬间刺入他的脖颈,一丝血迹从刀尖渗出。战北冽这厮最是狡诈,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好好好,我不动……”战北冽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杀意。想不到秦无衣竟然真的动手!这么多年了,谁能近得他的身?谁曾动他一根手指头?秦无衣如今不仅将匕首指到了他的脖子上,更让他出了血!
然而嘴上说着不动,战北冽右手中的蛇头手杖却慢慢地举了起来,低头瞥见那一点点聚集在蛇头手杖尖上的红光,秦无衣手中的匕首又深入了一分:“若是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尽管动。而且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这把匕首是我王兄送给我的,当时他并不知道我有武功,所以为了能够确保我要杀的人必死无疑,他在这匕首上抹了不下十种剧毒。”
战北冽手中蛇头手杖猛地一顿,心头的怒火愈甚。
然而秦无衣那头的话还没说完:“这些剧毒若是沾了血,便会发作得更快。如果你此刻觉得你的伤口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那便对了!”
秦无衣微微眯眼,战北冽不怕死?不,她不信。是人都怕死,战北冽只是仗着自己的功夫比人好,身手比人快,心眼比人坏,所以给人一种他无所畏惧的感觉。
然而他心的最深处却发出一种对于死亡的最天然的恐惧——方才她的匕首沾上他脖颈的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战北冽浑身轻轻一抖。虽然那幅度很小,却同他后来故意表现出来的从容和兴奋判若两人!
战北冽,到底哪一刻才是真正的他?如果他一直是在伪装强大,她不介意将他的外皮撕下!今日这道门,她绝对不能让战北冽闯入!
多次肆无忌惮地往天黎后宫跑,如果不趁机打压下他的气焰,战北冽还不翻了天去!
战北冽果然觉得后脖子处传来一阵阵细小而深刻的嘴在抓咬着他的伤口,混了血,似乎有顺着血液往里头钻的意思!
“秦无衣,这些都是什么毒!”战北冽尽管努力地想要保持镇定,但后脖子传来的疼痛却清晰得很,而且一阵强似一阵。秦无衣的匕首还在他的脖子未曾取走,上头的十多种毒素若都进了他的体内,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非毙命不可!
可他不是神仙!
“秦无衣你变了!你怎么能使毒?如此狡诈?!”战北冽有些气急败坏,脖子上的疼痛让他愈发不安。周围他带来的黑衣人都已经傻眼了。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竟然将大师兄都给制服!那诡异得看不出来路的身手,仿若从地狱冒出来的鬼魅一般,或说是幽灵。暗夜中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然的气息。
能听到她那冷然的声色,还能隐隐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与自信相融合的一种气质。仅仅是一个女子而已,手中一把匕首,却让他们一群人都无法动弹!
大师兄是不能动,他们是不敢动!倒不是担心大师兄死在她的手里,只是大师兄都没法逃过这个女人的匕首,就他们,能怎么样?说不定三下两下便倒地,死的时候根本没有感觉!
何况,他们只是小角色而已,死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大师兄不同,大师兄可是南楚国师。
这个女人连南楚国师都敢杀,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变了?”秦无衣冷笑,“狡诈?论狡诈你战北冽不言语,这天下间还有谁敢接话?别试图同我说话来分散我的注意力,让你的人,统统都撤走!”
战北冽见诡计被拆穿,却也不肯放松,不肯让秦无衣就占了便宜。
“先给我解药!”战北冽几乎咬牙切齿,那尖削得刻薄的下巴紧紧地咬住。
“先让他们走。”秦无衣却不慌不忙。给战北冽解药?她没那么傻,给了他解药他还能让他的人走?还不让那些人统统围上来?
“国师……”
“大师兄……”
那些人举着刀,争相呼喊着。
“好一副感人的画面……不过战北冽我可提醒你,我的毒药一刻钟之内没有解药就会深入到你的五脏六腑,到时候就算是有解药你也活不成。何况,我想让你做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你得快些!”秦无衣看也不看那些人,只对战北冽道,“磨磨唧唧的,还是不是男人!”
一句“是不是男人”将战北冽彻底激怒,但他才想发作,秦无衣的匕首又靠了上来,且后脖处的疼痛的确一阵强似一阵,战北冽眼中闪过怒火重重,然一甩手,还是将那些人都挥走。
然那些人不过走了十几步便又停下,在假山外头将秦无衣呈一个大圆围了起来。
秦无衣冷笑:“战北冽,你这是在玩我么?我是让你的人退出黎宫,不是让他们在这儿看着你怎么死!”
“都给我走!”战北冽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去好远,只是这附近离后宫还甚远,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听见。
秦无衣竖起耳朵,那些人的身影果然逐渐远去,远得听不见了。
“现在,你可以给我解药了吧?”战北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今夜这般窝囊。被一个女人用刀指着脖子威胁,他还是第一次,偏偏他还真就不敢乱动!
“现在,你可以走了,”然而秦无衣只是从战北冽脖子上取下匕首,细细地用绢子擦了擦,“你的解药并不在我这里,我刚才,已经将解药给了那只差点被你射死的小黑雀。如果一刻钟之内你找不到它拿不到解药的话,你就只能……”
“秦无衣你……”
“还在废话?再废话就找不到我的小黑雀咯。”秦无衣耸耸肩膀,一副无辜的样子,把战北冽气得差点没冒烟。
但是下一刻,秦无衣还是感觉到身边猛地一空,一阵轻微的衣袖摆动声落入耳中,渐渐远去。
秦无衣轻轻勾起一个胜利的笑容,在冰室前找了块石头坐下。既然黎湛今晚拒绝她给他换血,执意要躲到冰室里去,那么她就在外头守着好了。
*
秦无衣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清晨。
准确地说,她是被一个人的目光深刻洗礼醒的。她的身上还盖着那人的墨色衣袍。
秦无衣睁开迷蒙的双眼,但见天光将那人的五官轮廓刻印得非常立体,尽管只着里衣,那人身上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清雅气息,浑然天成一股子君临天下的味道。
而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秦无衣揉揉眼睛,还是有些迷糊,伸手将身上黎湛的衣袍取下,起身欲给他披上,却被他一把抓住手。
秦无衣讶异,黎湛的手指温凉,大掌厚实,紧紧地包裹着她的,将独特的温暖送给她。
“以后不许干这样的傻事了。”黎湛紧紧地盯住秦无衣的眸,深深地将自己的担忧传达给她。他的声音低哑,甚至于有些暗哑的蛊惑。
“黎湛,我没干傻事……”秦无衣看着黎湛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昨夜她都不敢太睡,万一得了解药的战北冽卷土重来怎么办?
最后到了天光亮起来的时候,她才敢眯一会儿。
“还说没有?”黎湛英眉皱起。然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只是心疼愈甚。
秦无衣的手冰凉,天知道他从冰室出来看见她小猫儿似的蜷在山石上的时候,心里有多疼。昨夜的事情,他已经有了安排,这冰室附近全都是隐卫,原不需要她出马。
但从隐卫口中得知,他的无衣竟然如此紧张他,不惜以身犯险,独自对阵战北冽带来的那许多人。好在她最后获胜,否则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大手一揽,将秦无衣狠狠地揉进怀里:“还敢顶嘴,看我不狠狠地罚你……还有昨天灌醉我的事情,一起算账!”
狠狠地罚……秦无衣张了张嘴,啊,那惨了……昨天晚上,的确是她把他给悄悄灌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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