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秦美人--”
御厨们例行公事地对着秦无衣的行了礼,其实也未见得有多么恭敬。想想也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一个后宫女子,好好地不在自己的寝宫绣绣花弹弹琴,搞这么高调,这么大阵仗跑到这御厨房来做什么?
“我可是听说,这秦美人在秦泱的时候就没少给秦王添乱。你可听说多年前的那场桃花会,本来轰动一时,就是她砸了咱们大王最尊贵的玉瓶,就是这样引起咱们大王的注意的,真是卑鄙……”
秦无衣微微顿了顿脚步,在那个胆敢在她面前就大大议论她的不是的宫女面前。
默女只看见一双精致的绣马蹄莲的绣鞋停在了自己面前,那马蹄莲色的裙摆在微风中扬起一丝飘逸的弧度。她的心头一凛,眉头一皱赶紧低下头去,怎么就被听见了……
本来有些漫不经心的人群这时候瞬间鸦雀无声,只听见轻风吹着秦无衣的裙摆,轻轻的簌簌之声。
正月十六的寒风夹杂着未尽的雪气,寒冷地钻进人的脖子,却不及秦无衣此刻的眼神。倒不是她的眼神有多可怕,相反的,她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默女的头上,轻得像雪。
甚至秦无衣的嘴边还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如同五月初微微露出水面的莲角,清雅而耐看。
默女偷偷抬了抬头,正对上秦无衣那双含笑的眸子,却正是这样的眸子和这样不动声色的阵仗,让默女觉得摸不着头脑,让她觉得心里暗暗地发毛,好像有一股诡异的寒气从脚底下升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秦无衣漫不经心地撩了撩被风吹散的鬓发,举手投足之间并未在人前显出一丝没有教养的样子,反而同传言中的大不相同,浑身气质沉稳大气,那般浮躁跳脱与张扬不堪?
当即人群中便有在心里犯嘀咕的,果然传言不可信,眼见为实。
默女心下越发小心,紧了紧喉咙道:“奴婢雪玉。”
雪玉?秦无衣皱眉,不是说因着这应夫人闺名带个“雪”字,连她身边黎湛派过来的侍女“雪兰”都要被改了“芷兰”么?这会儿在御膳房却有人敢用“雪”字,就不怕那应夫人知道?
要说起这宫中的名讳,有时候还真的是有大讲究的,凡是位分低的,绝不敢同位分高的主子名字带同字,乃是犯冲。
而今宫里叫得最响亮的带“雪”字的奴婢,恐怕就只剩下秦绿萝的两个贴身宫女了,因人家秦绿萝位至中宫,身边的一等丫鬟也是尊贵至极的,应夫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可这个御膳房的小侍女么……
秦无衣身后的小琴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思一动正要出口说话,却被身旁的芷兰拦了下来。小琴看向芷兰,芷兰只冲她微微摇了摇手,皱眉示意莫提,小琴也才噤了声。
秦无衣不免多看了那叫雪玉的姑娘两眼。说到这人和名字,有时候还真是人如其名。这雪玉生就皮肤嫩滑,虽则五官算不上极品,但白掩三分丑,因着这天生的雪质皮肤,雪玉看着果真如同雪包裹出的一块玉。
加上她眉头微蹙,浑身散发出的一股子清高的气息,却也不难让人从人群中一眼看见她。只可惜投在了这御膳房,看宫装不似高等侍女,还未得到御前传膳的位分。
而且秦无衣还注意到,要不提名字还好,一提到名字,这侍女的脸上好像还扬起一丝微微的得意,方才对她的一丝恭敬也不复存在。
秦无衣却再没有在这些人面前停留,只是那清雅的目光在雪玉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走进了御膳房。
小琴揪揪芷兰的袖子:“方才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芷兰待二人远离了那些人,这才低声对着小琴道:“她的名字是先皇御赐的,谁敢动她?!”
“先皇?!”小琴张着嘴,半晌没回过味来。
处在原地的雪玉神色黯淡地朝御书房张了张,本以为这个秦美人脾性暴躁,如果她故意大庭广众大声数落秦美人,便能换得秦美人的一顿瞎闹。等事情闹大,自然会吸引到大王的目光,到时候自己要是被大王看到,说不定……
雪玉敛下细长的睫羽,暗暗咬着玫瑰似的朱唇。
御膳房里,秦无衣看着面前整整齐齐码着的新鲜菜肉,案板,锅碗瓢盆--仿佛掉入了食物的海洋,秦无衣顿时喜不自胜。还是这些东西的味道好,比那些呛人的脂粉味强多了!
秦无衣眸光熠熠地拈起那只几乎一肘长的深紫色大茄子看看,再抓起一个手掌大小的硕大褐色香菇闻一闻,又撩一撩那鲜嫩欲滴的芹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古代也有转基因,也有大棚不成?这些蔬菜可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秦无衣太过兴奋,以至于连屋子里早就等候多时的黎湛都没有发现。
黎湛同赵常山二人站在那儿,看着秦无衣激动得几乎忘了形的样子,都在想着这二殿下的投其所好的主意可真是好--
--要说回来,其实今天黎湛突然将秦无衣请到御膳房来,还真要归功于那个被秦无衣错认做太监的黎豫,黎湛的亲弟弟。
“你要是真喜欢她,你就得找个机会告诉她。否则她怎么知道你的意思?何况你瞧瞧她现在,虽然到了你身边吧,也没见得她对你有多特别,”当晚黎豫得知黎湛刻意让秦无衣知道他们俩之间的秘密,一边剥着一边道,“我给她相过面了,她这种女孩子,看似嘻嘻哈哈,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其实内心比谁都清楚自己要什么。你看她对谁都一幅不冷不热的样子,也可以对着谁都笑逐颜开,但你却很难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怎么那么了解她?”眼见黎豫在自己面前将秦无衣评判得头头是道,黎湛自然心里不是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