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来临,明月挂高空,夜里清风徐来,黑鹰山山上凉气四溢。
千默吃完饭,放下筷子坐在桌子前,昏黄的烛火轻轻摆动,照着他硬朗的脸庞。千默从怀里掏出武尊的信,为了知道这封信送到哪,千默一定要拆开信,才能知道答案。
千默小心地打开信封,他借着烛光,开始仔细阅读信的内容:
“穆仁老弟,收到你的来信,我很高兴。得知你在安阳城有了自己的镖局,我实在是为你感到骄傲。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遥想当年,你我年少轻狂,仗剑走天涯快意恩仇的日子,真的令人怀念。那是候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得到了不少教训。
只是后来你从了军,我们就分道扬镳,再也没有见过面。
老弟,你想让我帮你打理泰丰镖局,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了。我是真的想和你再度联手,一起闯荡江湖,老马伏骥志在千里,我的雄心依然不输当年。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入土为安了。我这辈子不服输,可是面对病魔,我只能仰天长叹。
死亡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还有牵挂。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是我儿子,从小到大跟我东奔西走,吃尽苦头。
对了,我儿叫武尊,他娘死的早,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最放心不下他。
我让武尊去帮你,这孩子身手还不错,比我年轻的时候强太多。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希望老弟能替我好好管教他,给他一口饭吃就行,我相信武尊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老弟,我们总一天会再见,那时我必定举杯相迎,不醉不休。
最后署名:义兄武岳。”
千默自语:“这封信是给安阳城泰丰镖局的穆仁。”
千默收好信,躺在床上不知道想些什么,过了很久,千默眼睛里放出夺目的光彩。
千默猛然从床上跳来,他左手成拳击打在右掌上说:“对对对,我可以这么做。我冒充武尊,去泰丰镖局,反正安阳城举目无亲,到了那里也需要找一份工作,镖局的工作也不错。要把这封信稍微改动一下才行,嘿嘿嘿!”
…………
老秀才范忠言,为黑鹰山记账多年,兼职写敲诈勒索信。做土匪的基本没有人识字,范忠言有时也帮人代写家书,赚点零用钱。
范忠言本是个秀才,为了当官考了十几次不中,本来一贫如洗的他欠了一屁股债。在父母死后心灰意冷,最后干脆上黑鹰山投靠了土匪,当土匪名声不好,不过有口饭吃。
黑鹰山的土匪们都叫他范先生,打劫动粗的事不用范先生出手,范忠言闲来没事就会写字画画。
范忠言擅长模仿他人字迹,何小玉就推荐千默去找他。千默拿着武尊的信,兴高采烈地来到范忠言的房间。
千默躬身行礼说:“范先生,听说您擅长模仿他人字迹。”
范忠言捋了捋他山羊胡,面无表情地说:“不错,老朽的确会写两个字,至于擅长嘛,不敢当。”
千默笑着说:“小子叫千默,是小玉姐推荐我来的。”
千默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吊铜钱重重地搁在桌子上,范忠言听到铜钱稀里哗啦的响声,顿时眉开眼笑。
范忠言连忙端茶倒水说:“千默是吧,既然是二当家推荐来的,就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要帮忙的,我是义不容辞。”
千默掏出怀中信,轻轻展开说:“我想范先生模仿此人的笔迹,重新写一封信,内容只要稍微改动一下就行。把武尊的名字改成了千默,把儿子改成养子。”
范忠言眯着眼睛说:“没问题,小兄弟你稍微等等,我要花点时间才能模仿得最好。”
千默说:“范先生,不用着急,慢慢写。”
千默在一旁等了快一个时辰,范忠言花了十二分力气,写了好几遍,终于把最满意的那张递给千默。
千默接过范忠言模仿的信,和武尊的信对比了一番,千默越看越满意,字迹至少有八九分像,不是本人根本察觉不出。
千默信心满满,有了这封信去安阳城就省去很多麻烦。
千默收好信,毫不吝啬地赞美道:“范先生,您的字,真是出神入化,神鬼难辨啊。”
范忠言眉飞色舞,连连摆手谦虚地说:“不敢当、不敢当。”
千默说了声告退,就推门出了房间,此时刚好看到白岩到了范忠言的院子里,他身后带着爪牙,趾高气昂地走过来。
千默笑着打招呼说:“呦,这不是三当家。”
白岩不屑的哼了一声,推门进了房间,千默见白岩不理自己,他自嘲一笑离开了。
千默回到房间里,把信的原件和模仿件一起拿出来,平铺在桌子上,仔细的阅读了一遍。
千默逐句逐字地慢慢对照,直到确认一个字不差,才收起信。
千默眼睛望着窗外,脑子不停地幻想见到穆仁,该怎么应对。千默心里真的是忐忑不安,毕竟这种事,有愧于自己的良心。
过来很久,千默站起身来,他拿起信的原件来到蜡烛边,毫不犹豫地点燃信件。
一阵青烟缭绕,信的原件很快化成了灰烬,落在地上,千默使劲用脚碾了几下。
…………
夜愈发深沉了,满天星斗好像越来越亮,无数的星光汇成银色的海洋。
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黑鹰山山寨里忽然出现一个黑衣人,黑衣人身背弓箭腰挎短刀,他轻手轻脚来到马厩里,偷偷牵出一匹老马。
老马见到黑衣人,亲昵地蹭了他一下,乖乖跟着他出去。
黑衣人拉着老马,左右观望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出了山门,然后翻身上马,正要骑马绝尘而去。
月光下,忽然出现一个红衣女子,站在路中间,挡住黑衣人的去路。女子手持黑色长鞭,眼含悲戚地望着黑衣人。
女子激动质问:“你想不辞而别吗,至少跟我说一声再见吧。”
黑衣人不敢看女子的眼睛:“小玉姐,我怕见到你就再也不想离开了。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和你说再见。”
何小玉说:“千默你是不是男人,为什么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千默无奈地说:“我有我的责任,我不能留在这里不顾一切。”
何小玉泫然欲泣说:“我娘是我爹抢过来的女人,我出生在这里,在土匪窝里长大。我生来就是匪,只有这里能容得下我,我没有选择,这辈子注定是个匪人。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千默,你告诉我。”
千默避开何小玉凄凉的目光,沉默了很久说:“我不知道,小玉姐。我、我……”
何小玉情绪失控说:“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只是你不愿诚实地面对自己。不要叫我姐姐,你知道我不想做你的姐姐。”
千默狠心地说:“对不起,我无法给你一个承诺。”
何小玉的眼泪轻轻滑落脸庞,她喃喃地说:“你喜欢我吗?你愿意娶我吗?只要你点点头,我就跟你走。”
千默不敢去看何小玉火热中带着希冀的目光,他轻声说:“我配不上你,小玉姐。”
何小玉歇斯底里地喊到:“小玉姐,小玉姐!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姐姐。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嫌弃我,因为我是一个土匪,我的爹是土匪,我哥是土匪,我的亲戚朋友都是土匪!”
千默试图解释说:“我真的没有嫌弃,我发誓!”
何小玉走到千默身边说:“你不觉得你的解释有些苍白无力吗?你可以走,走之前给我一个吻。”
何小玉闭上眼,等待千默去吻她。
千默凝视着何小玉梨花带雨的脸,那张绝美的容颜是如此地动人。
千默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急促,一个强烈又炽热的念头占据千默的心:吻一下,就一下……不行,我吻了小玉就要对她负责,我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我可能会留下来。我不能给自己任何借口留下,不行……
千默眼神里充满了痛苦的挣扎,他紧握拳头咬着牙说:“对不起小玉,我只是一个过客。”
千默绝情地翻身上马,马蹄声越来越远。
何小玉睁开哀伤凄婉的眼睛,流出两行晶莹剔透的泪花。
何小玉颓然地瘫坐在地上,望着远处蜿蜒曲折的山路,她的心迷失了,迷失在无尽的夜里。
凉寒的山风吹散了泪花,一点点飘落在青青的草丛里,好像清晨的露珠。
过了一会,何小玉站起身来,她对着月光下的远山大喊:“千默你这个混蛋,老娘第一次这么认真,你给我等着!”
回音在群峰之间,不停地回荡,一直传到很远。
何小玉像个疯子一样,在那里一会哭一会笑,她难得动情一次。可是这份美好,却像水中月,即使用尽全身力气去捞,也无法攥在手心。
千默骑在马背上,呼呼的风声,如泣如诉,擦过千默的耳朵。
“驾驾驾!”
夜色如墨,千默疯狂地策马狂奔,眼泪如雨般打在马背上。
“啊!~啊!~啊!~”
千默凄苦地对着满天星月长啸,那声音回荡在山谷里,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