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顿时觉得很感动,遇到这样一个热心肠的大哥,实在是很难得,又环顾了下四周,觉得家里实在是破败不堪的,回身瞧瞧自己,头发散乱着,手上却一样首饰也没有,想到自己可能并不爱戴首饰的,多少有点懊悔。
也没有能够给彭寿大哥带来些什么东西,那么自己以前究竟是谁,想着想着头又是疼了起来,只好不再想了,目前走一步看一步吧。
吃完了饭,彭寿要去田里干活去了,最近要收玉米棒子,风铃还很虚弱,动弹不得,只得呆在家里,自己平生第一次为了不干活而羞惭起来。
彭寿宽容的笑笑“妹子别急,养好了身体再说,要是在家里实在是闲得慌,就补补衣服吧。”说完把一个小箩筐放在了床头上,里面都是些针头线脑和衣服块,风铃拿着针线,看了又看,少不得笨手笨脚的穿引起来,居然也真的能够缝缝补补起来。
风铃高兴的笑了起来,自己终于不用赖在家里白吃白喝了。
直到日落西山,彭寿才回来,看样子很累,满身都是尘土,他站在门前拍打拍打,荡起一阵烟尘,进的屋来,点上油灯,顿时屋内有了一豆灯光,晕染成一小团亮色。
风铃已经补好了所有的衣服,其实也不过是才两件衣服而已,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彭寿看见了一阵高兴,放下锄头就去灶台那里点火做饭了,两个人喝了些菜汤糊糊,风铃以为马上就可以安歇了,谁知道彭寿又拿了箩筐出来,倒了一箩筐的玉米棒子出来,说是要剥成玉米颗粒,乘着好天气晒干了拿到集市上去卖,然后好换回一些米粮。
风铃要赶下来帮他的忙,被彭寿拒绝了,按着她说:“妹子,大哥不累,你先歇着吧,刚刚才好了些,躺着吧。”说完吹熄了油灯,为了省油,他就坐在月光下剥玉米,噼啪作响。
在这声音中,风铃沉沉的睡去了,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已经天光大亮了,彭寿早就是出去干活去了,这山坳坳里,种地也并不容易,都是比较偏远的,要来回的跑才行。
风铃起身,捡了柴禾,好不容易生起火来,四处看了看,都不见有什么可口的菜粮,只好将就着放了些择洗干净的菜叶子,还有些玉米面,熬成了一锅菜糊糊,等彭寿回来好吃饭。
山上干活的彭寿还是不放心风铃,正巧也累了,回来做饭吃,远远的就望见家里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心里有了几分温暖,回家一看,风铃已经煮好了饭,在笑着等待他的夸奖。
两人盛了饭,各自吃了些,风铃便说要跟彭寿一起下地去看看。
彭寿拗不过她,只好带她一起去了,在田里,彭寿干着活,用斧头砍断玉米,风铃则带着个小筐四处寻觅野菜,挖起来放在筐里,打算回去晒干了冬天里好吃。
日子虽然贫苦,但是也很温暖,彭寿这才发现,风铃虽然刚来的时候穿着谈吐像是个大家闺秀,可是也很会过日子,精打细算的,而且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用一些小零碎做了很多东西出来,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彭寿每隔十天半月的都要去集市上一趟,换回一些米粮布匹等,顺便从集市上带回来一些听到的消息。
这天回去告诉风铃“太子被废了!”
风铃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太子是个什么东西呀?”
彭寿说:“太子不是东西,是大清朝未来的皇帝,不知道为什么老皇帝不喜欢他了,不要他了,还把他关起来了。”
风铃噢了一声,没有任何反应,而是在趁着好太阳翻晒萝卜片,预备腌制一批酱菜出来,等到大雪封山的时候好来下饭。
彭寿也继续忙他的事情了,过了九月十月,冬天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又该是凄冷一片。
四府中全然没有了喜庆气氛,四贝勒刚刚从拘禁中释放出来,而十三阿哥却还在关押着,玉兰已经来了四府好几次打探消息,问询理由,可是老四什么也不肯说,只是漠然摇头,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一待就是一整天,书房里还没有生火,冰冷冷的一片,连墨汁都冻结了,可是老四竟然不觉得寒冷,端坐在书案之前,望着面前的雪白宣纸,没有着上一笔。
十三被囚了,还在询问,可是他什么也不肯多说。
静雅不见了,皇上赐了酒,追风带着她卷入了一场突然而至的狂风里去。
他在疑心静雅根本就没有离去,她毕竟不是普通人,就算是喝了毒酒也应该没事的,她一定还在人世间,只是不过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府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京郊发现了追风,在一处断崖之上,可是遍寻整山却没有找到静雅的踪影,她到底去了哪里。
书房的门被轻轻叩了两下,老四从深思中醒来,芳兰进来禀报说:“绣庄的嫁衣做好送来了,贝勒爷要不要看看,抑或寄存在绣庄?”
“嫁衣……”老四呆了一呆,是了,说定了十月大婚的,嫁衣也该做好了,吩咐芳兰说:“送到书房来,工钱照给!”芳兰应诺了一声,退了下去。
不多久,叠的整整齐齐的嫁衣就送到了书房之中,铺在书案上,红灿灿,金线绣的飞龙走凤,百子千孙,凤冠上的珠翠满目,东珠一颗颗饱满光滑,可惜再也没有人穿了。
老四摸着冰一样凉,水一样滑的丝绸,悲从心中来,万般相思化为灰烬。
天气一冷,风铃就开始咳嗽,咳得很是厉害,然后躺到在床上,浑身疼痛,十分痛苦。
彭寿看着她如此难受心里也不痛快,攒了点钱请了个郎中过来瞧瞧,说是什么内症,体寒虚弱,需要调养,末了说,要是有人参就好了,常常能够喝点人参汤,能够续命,可是郎中看了看这家徒四壁,摇摇头,叹息着背起药箱走了,连方子也没得开。
风铃窝在一团破旧被褥之中,纵然炕下有火,却还是受不住彻骨的寒冷。
彭寿呆呆的坐在屋中,想着郎中的话,人参,人参能够续命,可是那里有钱去买人参啊。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丝生机来,嘱咐风铃躺好,给她掖了掖被角,跑去了离这里数十里的另外一处庄子去。
他依稀听说,隔壁庄的王大娘的儿子就在挖参。虽然康熙初年即采取封禁政策,禁止外人进山挖参,怕是挖断了大清龙脉,可是往往有许多人要靠着人参来救命,许多关内流民迫于生计,常“死逼无奈闯关东。”
他要去王大娘家问清楚方向,带着风铃一起去东北长白山挖参,一半养家糊口,一半用来给风铃治病。
天气奇冷无比,彭寿却大步流星走的额头上热气腾腾的,一来一回二十多里路。
到了隔壁庄子里,彭寿找到了王大娘家,拍门道,“大娘在家吗?”
一连叫了数十声,才有个颤巍巍的声音问道,“谁啊?”
“我是彭寿啊,王大娘,快开门啊!”王大娘拄着拐杖走出来开了门让彭寿进来,让到屋里坐下,还给他倒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汤喝。
以前王大娘去集市上,往往是彭寿同她背着东西,照顾她一路,她常常念叨说彭寿是个好人,自己的儿子常年不在身边,也不能孝敬自己。
彭寿迫不及待的问起了挖参的门路,王大娘叹了一口气“孩子,挖参哪里是人干的事情,太危险了,一去数日都不能回来,还要防着吃人的虎狼豺豹。”
“大娘,您是有所不知,我妹子风铃啊,得的这个病,人家郎中说了非得人参来续命,你说咱们这样穷家穷户的人,哪里有钱去买这个。我就寻思着带着妹子风铃一起去长白山挖参去,一来顾着两个人的生活,二来还能余些参须参末的给妹子治病。”
王大娘倒是说彭寿“是个孝顺孩子,还知道疼惜弟弟妹妹了。”
把原来儿子留下的地址给了彭寿,还让他带了几双自己亲手纳的鞋子去给儿子送去,彭寿答应了,把包袱往背上一系,告辞了,趁着月色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又是生火做饭给风铃吃。
风铃觉得自己拖累了彭寿,十分过意不去,挣扎说:“大哥,你不用管我了,任由风铃自生自灭吧。”
彭寿正色道,“妹子,别说傻话,大哥是不会丢下你的,有大哥一口吃的,决不能少了你的,你好生歇着,大哥收拾些东西,明日里赶早,咱们就动身走。”
“去哪里?”风铃问道。
“长白山”彭寿一边说,一边就着灯光收拾那辆破旧的小推车,他就是经常推着小推车去集市上赶集去的。
点算了下家里的钱粮和铺盖被褥衣服,把米和油都带上,还带了一坛子咸菜,这就是所有的家当了,收拾停当后,才睡下了,一夜里听见风铃咳嗽的厉害,又给她起身倒点水润润喉咙。
天刚亮,彭寿就出发了,把风铃安置在车上,上面盖了一层油布防水防雾,然后推起小推车就上路了。
彭寿所在地方隶属河北,但是很偏,处在山脚下,偏远之地,人烟稀少,所以人口户籍的统计并不严谨,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查一次,倒是十分的隐蔽。
此次北上长白山,少不得要从京城边上过,彭寿带着风铃走了一日才走到了九门。
京城依然在戒严查访,不过令人蹊跷的是,查访的人似乎是得到了某种暗示,重点搜查的是年轻女子,还有一位军官模样的人,守在城门盯着不放。
彭寿回来悄悄的说与风铃知道,想起来风铃的来历不明,生怕是京城中走丢的犯人。
风铃眼睛一转,想出来了办法,从小推车把头挂着的炭袋子里抓出一块炭来把脸上手上涂了个遍,黑漆漆的,看上去顿时苍老了许多,风铃同彭寿说:“大哥,人家要查,就说老母想女儿了,走亲戚。”彭寿答应了。
两人居然就这样轻易的混了过去,那军官虽然也过来瞧了几眼,可是看着实在是不像,遂摆手放行。
京城还真是热闹的很,人来人往也没有因为天冷就减少了出外活动。
风铃闻到了路边上那钻入鼻孔的热辣辣的诱人香味,是卤肉火烧啊,不禁十分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