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退下东门后,慌不择路,携太子走了一段草地,见前面灯火照下,有一座矮房,周围僻静无人,倒是可供藏身。
“那里好像是御厨。”太子伏在马上,轻轻说道。
“御厨……”
正在这军官犹豫之际,身后又听喊声大作,火光冲天,不得不急命仅剩的十名亲卫,与自己护送太子前去。
军官蹑手蹑脚地走近御厨的门,提剑一拨门环,窥见里面没人,便朝身后一招呼,众人随即拥进屋内。
太子披上衣服,便在角落里坐下,望着那军官严峻的神情,问道:“章御史身在何处?”
这军官沉思半晌,方说:“章公被敌兵射下马来,不知去向……”
太子惊愕地抬起头,愣了少许时,又默默将头低下。
“晏大人,我等好几番苦找,只把章汉那厮碎尸万段了,可仍不见太子踪影,是否明日天早再寻为好?”其心腹慎微走上堂来,陈禀道。
“我怕他借自己的身份溜出宫外,必留大患……今夜必须把太子抓到!”晏温厉声说道。
“我准备亲自前去,”晏温站起身,又转头看向慎微,“光禄寺他们进了没有?”
“凡庙门之内,他们是不敢进的。”
“料他们就在彼处藏身!”晏温信心十足地说罢,便阔步走出相府。
军官虽盘算着带太子出宫,但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很容易迷了路,且难以躲开柳党的追杀。他便叹一口气,劝太子先歇息片刻,及东方发白,离开也不算晚。
“殿下,您今日还没吃饭吧?”
太子咳嗽两声:“不曾。”
“这不打紧。”军官用眼一扫手下的兵们,拣了其中一个还算精神的,说道:“你去隔厢拿几个馒头过来,给太子殿下吃。”
此兵颔首听令,即走出屋,到隔壁仓库里揣了四个馒头,自己先在里面吃了两个,方才折返。谁想他刚到门前的时候,忽有一把钢刀顶在他面门上,吓得此兵打了个哆嗦。
“不用怕,带我们去开御厨的门,看太子。”一个雄厚的声音说道。
这兵丁看不清他们的脸,却约莫知道这些人的来历,连连答应,便去开御厨的门。
“怎么还没回来……”军官在屋中踱起步,开始有些紧张了。
“卿……”
“都给我站直了,不许动!”
阴暗的御厨内腾时亮堂起来,从门外走来一个身穿长袍的官员——正是晏温。
那军官本想拼死一战,却见他背后都是举铳子的人,生怕伤及太子,只好示意众人勿动。
“绑了。”晏温轻声令下,两旁的军士便将几名甲士及那军官一并绑出;他则一步步靠近太子。
“你……你干什么?本王贵为储君,汝焉得犯上作乱!”太子的手心上沁出粒粒汗珠。
晏温却淡然地扶住太子:“臣下怎敢如此。只是要杀这些造乱之贼,请殿下先回东宫安歇。”
太子也不敢说别的话,任着晏温等人拖拽走了。
“大人,这些亲卫该如何处置?”一名官兵在请晏温的指示。
“谋逆者,皆族灭之大罪也,凡一一审问,未免太为费事,更会引得京师哗然……”晏温目光一冷,“不如在此处挖一大坑,将这十一人尽数埋之。”
“是。”这军士退了下去。
略过半个时辰,御厨前的空地上已挖出八尺深的大坑,安排众人一个个跳下去。那些甲士皆仰天大骂,惟独军官被推搡到坑前,却仿佛出离愤怒的模样,一言不发。
“你是带头煽动贼臣造反的,应该更恨我才是。”晏温指着他说。
这军官却悲怆一笑:“吾为社稷效死,生无所憾,死有荣名,幸我得忠,悲你得奸,怜尚不及,何况谈恨?”
“我为柳大人做事,方能经略国家、治理天下。如果这就叫奸,你们的忠恐怕对黎民百姓也没有半点好处。”
“好!好!”那军官又放声大笑,“看你杀遍无辜,把朝政搞个血流成河,再施行你的‘仁政’去罢!”
“武夫安知大事?立刻埋了!”晏温一挥袖子,那军官也被迫跳进坑中,两边的军士将几大袋土一齐倒去,泥土便逐渐淹过人的身躯。
“派人幽禁东宫,”晏温道,“另外,火速上南京报急,告诉柳大将军,赶紧回京,朝中有变。”
南京,越国公府。
昨日,陆放轩已和全府人士举行了一次大宴,齐咨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庆贺这短暂的平安时光。睡至清晨,陆放轩还有些头痛,勉强支起了身子,召齐、郑二把领商量搭救陈咨议之事。
“您看看这供词上说的,什么帮我置办酒席,拿我的黑钱……”齐咨拈着那份抄来的供词,显得愤愤不平,“陈童他妈的真没骨气!”
“也是你造的孽,让人家揪住尾巴了。”郑师严说。
“好了,都别再怨天尤人了,先看看该怎么办。”陆放轩笑道。
“我看魏书办得起作用了,供词上是他签的名,要翻供还必须找他。”齐咨瞧了眼陆放轩。
陆放轩深以为然:“不错。万和顺当初要搞陈咨议,就是冲着你来的。如今你回府了,有我在这撑腰,他便骑虎难下,动不了手了。因此,魏冲……他和万和顺一定会有矛盾。”
“趁天色还十分的早,我现在就去叫魏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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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罢,注意别叫万党的人盯上。”
叶永甲打着轿子,停在万府的门口,便径直进入内院,先拜了桂辅太尉,然后由其带路,行至柳镇年居所。
“下官参见柳大将军。”叶永甲一拱手,又单膝跪下,方才站起。
“‘柳大将军?’”桂太尉打量了眼他,“这样叫也生疏些嘛。你是柳公在这里最看好的人,因此费尽心思让你站稳了脚跟,不然早被万陆二党整惨了。”
“那该如何称呼?”叶永甲恭恭敬敬地问道。
桂辅拍着他的肩膀大笑:“我看,就叫恩人吧。”
“唉,你怎么逼他呢!”柳镇年忙说,却表现得很高兴。
叶永甲却听着恩人二字是如此刺耳,他在此时想起了父亲的逝去,顿时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