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炮声中,林哲身穿一身双排扣深蓝色的军官常服,骑着战马登上了营地的一个小山头,和他一起前往的还有余姚县勇营的其他多名中高级军官,包括督练处帮办施清瑄,第二步兵团团长林安飞少校,亲卫队队长王吕云等。
此外自然也免不了汉特·威廉这个在余姚县勇营里的地位特殊的洋人。
众人都是骑着马,清一色穿着深蓝色双排扣的军官常服,如果不看众人脑后拖着的那条辫子,外人怕是要以为这是洋人的军队了。
“快看,他们要开始了,不过他们和我们打了两场还是一diǎn长进都没有,依旧用这老套的步兵冲锋,连散开都不知道散开来!”一旁的王吕云大大咧咧的说着,但是说的虽然轻松,但是从他的表情来看却是看到了一丝紧张。
也是,己方满打满算,把后勤人员全部算上也不过一千七百人,其中还有三百多的辎重兵,而除开炮兵、骑兵外,真正参与第一线战斗的步兵只有两个团一千两百人多一diǎn。
但是对面的太平军呢,总兵力超过六千人,而且对面的太平军显然没有和余姚县勇营一样建立现代化的后勤部队,他们的清一色是战兵。
面对黑压压的数倍于己的敌人,饶是王吕云这个敢带着部队冲阵的悍将也是感到了头皮发麻。
不过一旁的施清瑄却是神情轻松:“这些贼军那里知道怎么打仗啊,只知道一股劲的冲,等他们靠近三百步后就知道我军火枪的厉害了!”
然而和他们不同的是,站在林哲身旁的汉特·威廉看着对面的太平军阵型,却是露出了皱眉之色,然后低声用英语对林哲道:
“将军,看样子,他们是想要用纵队发起进攻啊,一旦他们用纵队发起进攻,到时候我们的火力覆盖范围就会急剧下降,到时候他们冲上来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不用汉特·威廉提醒,林哲也已经是看到了对面的太平军正在变阵,从之前的密集方阵变成了一字纵队。
而且他还看到了排列在前方的太平军士兵一个个都是举起了厚实的盾牌!
对面的这些太平军并没有和余姚县勇营的其他军官们所想的那样一diǎn长进都没有,相反,他们肯定是仔细研究过自己这支余姚县勇营的,要不然的话不会搞出这种纵队进攻,装备厚实盾牌的事情来。
拿破仑战争时期,法军就非常喜欢用纵队突进,靠近迅速变阵为横队进行战斗,而进军途中之所以用纵队,理由非常简答,那就是纵队可以有效的减少被敌军的火炮、远射程的步`枪打击的面积。
当然了也有坏处,那就是纵队一旦被敌军的实弹炮弹给命中,一颗炮弹下去就能够把敌军从头杀到尾,而不是和横队那样,被命中了ding多死伤几个人。
除了纵队突进外,对面的太平军手中的盾牌也是出乎林哲的预料之外,尽管距离有些远,但是利用单筒望远镜,林哲依旧可以看到对面太平军手中的盾牌并不是他们的制式装备,而应该是临时打造的。
每一面盾牌都有一米五高半米宽,用厚木板制作,外层还覆盖了湿棉被甚至有些覆盖了铁皮,这玩意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是专门用来对付余姚县勇营的,不然的话平时谁用这鬼玩意啊。
近代战争里要想挡住火枪,难度是非常大的,传统的盾牌,藤盾牌之类的连清军里普遍列装的火绳枪都挡不住,更加别想挡住当代列强普遍装备的击发滑膛枪了。
至于余姚县勇营装备的米尼步`枪,乃是前装步`枪的巅峰,杀伤力已经不比后来的成熟后装单发金属步`枪差多少,有效杀伤距离高达九百多米,而人们口中说的有效射程五百码并不是说米尼步`枪只能打这么远,这个五百码的距离是指精度上的有效命中。
从理论上来说,米尼步`枪是可以在九百米以外的距离就开始玩齐射,而到了五百米左右命中精度已经是非常大了。
太平军搞出来的这些厚木盾牌能不能挡住余姚县勇营的米尼步`枪子弹,暂时还有待实战检验。
林哲放下了望远镜,脑海里沉思着今天这一仗该怎么打,很明显这支太平军还是有备而来,而且准备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充分,这打起来怕是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免的阴沟里翻船了。
就在林哲沉思的时候,一旁的汉特·威廉充分发挥了参谋长的角色开口道:
“将军,现在应该让炮兵连对准敌军的纵队开火了!”
林哲diǎn头,然后就是对身边跟随的传令兵道:“传来第二炮兵连,瞄准敌军的步兵纵队开火!”
其实不用林哲传令,后头的第二炮兵连的连长付林阳已经是开始指挥所属的六门对太平军正在缓步上前的纵队开火了。
付林阳,和余姚县勇营里的其他军官们一样,原先也是一名童生,不过和余姚县勇营里的其他军官、士兵绝大部分都是余姚县人不同,他乃是隔壁上虞县人士。
听闻余姚那边招募随营学堂的学生,穷苦人家出身的他也是一咬牙放下了书本,然后跑到余姚报考了该校,乃是第一期十多名学生之一,毕业后成为第一炮兵连的连长。
后组建第二炮兵连,他被调任第二炮兵连担任连长,当初由于第一炮兵连只有三门小口径火炮,而全新组建的第二炮兵连却是拥有六门十二磅火炮,第一炮兵连和第二炮兵连孰重孰轻一目了然,由此也看得出来,他的调任算得上是高升了。
此外,他的军衔也并不是和步兵连的连长们一样只是个中尉,他的军衔乃是上尉,乃是和步兵团的副团长同一个军衔。
虽然数月前他只是个只会四书五经的传统书生,但是玩了好几个月火炮后,他的指挥炮兵的能力兴许还不如列强的那些老资格炮兵军官,但是在余姚县勇营里却是名副其实的炮兵第一人。
此时的他正在指挥第二炮兵连对列出了紧密纵队队形的太平军步兵方阵进行攻击,而这种攻击实际上在林哲的命令抵达前就已经开始了。
在当代战争里,炮兵连的连长权力是非常大的,基本上只要炮兵连的上级命令后,炮兵连的连长就拥有自主决定打击目标、打击方式的权力,而通常情况下不会受到干涉。
因为炮兵在当代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高技术兵种,管理难度相当高,其他兵种的军官们往往是很难插手炮兵连的详细管理、作战事务,哪怕是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林哲也一样。
他只能给付林阳一个战略性的目标,那就是打击敌军的步兵方阵,至于详细打击敌军的那个方队、选择什么样的方式进行打击将会全权交付付林阳决定。
随着第二炮兵连的十二磅火炮再一次陆续开火,实弹炮弹断断续续的越过天空,然后落在了对面的太平军方阵之中。
这一次和前几次命中率非常低不同,这一次却是又两颗炮弹准确的落在了其中两个太平军步兵方阵之中,第一颗炮弹落在了靠近右侧的一个太平军方阵前,从半空落下的这颗炮弹被硬实的地面弹起,然后用着肉眼可见,似乎非常缓慢,只有伸手一捞就能够拦下来的速度直接冲上了前方的太平军方阵。
最先接触到这颗炮弹的乃是最前方的那些扛着厚重盾牌的士兵,他们只觉得一阵巨力从前方盾牌传来,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反映过来,手中的盾牌就是瞬间四分五裂,紧接着他就是眼前一黑,再也感受不到疼痛或者刺眼的阳光了。
这颗炮弹冲开了前方的盾牌兵后,其速度彷佛没有任何的减缓,依旧用着看似缓慢但是致命的速度向前滚去,瞬间里,方阵里肉块横飞,红色血雨如同清明时节的细雨一样飘洒,绵绵不绝。
这颗炮弹贯穿了几乎半个纵队,断手断脚随处可见,少了胳膊缺了腿的士兵们倒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嚎叫,更有一个只剩下了半截身子的士兵没有立即死去,而是在肾上激素的刺激下一边发出痛苦声音,一边用双手爬行着,夹杂在鲜血中的内脏不断流出。
数息后,这人停下了爬行,没有了**声,他死了!
另外还有一颗炮弹落在了其中一个太平军方阵的靠后端位置,虽然造成的杀伤没有第一课炮弹那么恐怖,但是依旧带走了至少十名太平军的生命。
后头付林阳看着终于有了明显的战果,当即就是兴奋的握紧了拳头:“打得好,回头我一定向大人为兄弟们请功!”
不远处的一个中尉炮兵排长朗声大笑:“付兄可好记得,刚才那两炮可都是我们手底下的兄弟们打的!”
炮弹准确命中敌人,炮兵连的付林阳等一群军官们兴奋,而林哲等高级军官们看着敌人的方阵被自家的炮兵肆无忌惮的炮击,心情自然也是不错的,一旁的施清瑄更是道:“这一下贼军怕是要退了!”
是啊,任谁的军队遭到如此猛烈的炮火轰击,而且还没有相对应的火炮进行反击,都是要ding不住的。
然而让林哲等人意外的是,对面的那些太平军虽然断断续续遭到炮击,但是他们的前进步伐却是没有停下,从一千五百米,再到一千米,再到八百米,七百米,他们一步一步前进,似乎不断给他们造成伤亡的炮火似乎不存在一样。
看着敌军的步兵纵队方阵已经前进到六百米时,林哲再一次传令:“让第一炮兵连开火!”
随着第一炮兵连的五门小口径火炮也是开火后,对面的太平军士兵伤亡更加明显了,然而他们那却是依旧持续推进。
于此同时,对面太平军那些跟随上前的火炮也是推了出来架好,然后朝着同样五六百米之外的余姚县勇营开炮。
尽管己方步兵有着胸墙等工事作为掩护,但是依旧陆续遭到少量的伤亡。
看着遭到巨大伤亡依旧稳步上前的太平军步兵,以及那些冒险靠前部署的敌军火炮,林哲终于是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