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萼带着两个侍女昂首走出丹凤宫,回头望着宫门上那两个刺目的红灯笼,甜美的笑意渐渐从那张柔婉的小脸上消失,代之而来的是狠绝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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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以前,冥宫圣使把她带进冰宫,还将她安置到后宫的暖阁,红萼后来才从侍女口中得知:暖阁是冥王陛下的母亲生前居住过的地方,带她进王宫的冥宫圣使就是轩辕陛下的亲姑姑——乌力吉圣女。
圣姑并没有让她做冰宫里的平常婢女,而是调来数名通晓华夏语的宫女来服侍她,红萼生来就过着贫苦低贱的日子,突然之间得遇冥国国主的青睐,过上了华服美食、起居都有许多仆从服侍的日子,整个人每天都恍恍惚惚地如同行走在梦中。
红萼熟悉了冰宫的布局之后,突然发现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很亲切,就好似以前就见过一般……也许真如乌力吉圣姑对她所说的那样:红萼前世与轩辕一族有缘,所以冥王殿下念着前世的情份将她带回昆仑。
‘前世有缘?’红萼整日无所事事,便盼着冥王陛下早日回宫,亲口问问他,两人的前世是怎样的缘份,是亲人、是主仆……还是夫妻?
十天以前,轩辕澈终于出现在她面前,还让宫人带来华贵的宫装和大盒的金玉钗环;他令侍女立刻为红萼姑娘装扮起来。
红萼虽然出身贫苦,但是也知道这些胸襟绣凤纹的宫装代表着什么意义,她喜极而泣:上天终于开眼了,自小受尽白眼和蹂躏的她也会有得到富贵荣华的一天!
冥王陛下看到盛装之后的红萼出现在内房门,顿时愣住,全然不掩眸中的惊艳之色。
红萼缓步走进,娇羞地向冥王施了一礼,“陛下,婢妾……”
听到她自称婢妾,轩辕澈才回过神来;他看到华服的红萼出现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了初见文姜夫人时的情景,但是红萼两眉间的星纹红痣提醒了他——面前这位面目柔美的中原女子是宝音圣姑的转世,是他永世不能遗忘的亲人和恩人!
“呃,红萼姑娘,你面目生得极似本王故去的一位亲人……本王打算认你做义妹,所以命人送来这些与你身份匹配的服饰……”
“义妹?”红萼呆呆望着轩辕澈俊美出尘的面容,一时想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
轩辕澈微咳了两声,“你……大概有十七、八岁吧,本王昭会了苏得王爷和赛罕王爷,让他们带着未娶妻的几个儿子进宫……你随本王去前殿瞧一瞧,看中哪个,本王为你做主……”
冥王得知红萼之前的日子过得甚为凄苦,便想过一定要好好地补偿她——当年文姜夫人和宝音圣姑先后离世,自己一直在寻找姜灵儿的来世会降生在哪里,居然未想到去齐国寻找和守护好重生后的宝音圣姑!宝音圣姑牺牲半世修行和尊贵的来世,成全了他和云夕现在的幸福,轩辕澈这些年却只顾着守望和追求云夕公主,令重生在齐国海疆的圣姑——红萼,从小就吃了那么多苦……一想起来他就羞愧不已。
红萼呆怔地望了一瞬冥王,随后就缓缓地委顿在地;轩辕澈大吃一惊,急忙让侍女扶红萼姑娘躺到榻上,并宣圣医女立刻来为她诊治。
圣医女没瞧出红萼姑娘有什么病症,只得说是气血亏虚,多多进补就可缓解;红萼醒来后见冥王陛下还守在身边,便呜咽地坐起身,说是情愿在冰宫里做一名服侍陛下起居的平常婢女,也不愿嫁给什么王爷的儿子做夫人。
冥王见她哭得楚楚可怜,便安慰她几句,暂将此事搁下,因为十天后就是他的大婚典礼了,他也实在没有精力再顾及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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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萼终于想明白冥王陛下时而对她含情脉脉、时而对她冷落疏离的原因: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神族女王云夕!
轩辕陛下一定是顾忌着新夫人的尊贵身份,才不敢明着收她为妾……
红萼回到暖阁,恨恨地拨下头上的玉簪摔在地上,侍女们心痛地过来收拾碎了一地的玉饰,却被红萼一脚踢开,“滚!都给我滚开!”
侍女们躬身退了出去,又被红萼叫回,“乌力吉圣女现在哪里?”
侍女小心翼翼地回答,“奴婢回禀姑娘,陛下和女王婚礼结束之后,圣使大人就回冰阁修行去了。”
红萼眼珠一转,突然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我的胸口好痛……快去禀报陛下……”
侍女恐慌地上前扶住她,“奴婢还是去叫圣医女吧,陛下今天大婚……”
“快去!速去把陛下找来,我若有何闪失,你们一个个都得人头落地!”红萼恶狠狠地叫道,随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上。
轩辕澈听到侍女回报说红萼姑娘昏过去了,他心下着急,命人快传圣医女到暖阁,自己先行一步到了红萼的房里。
只见红萼两眼紧闭、面色苍白地躺在在床榻上,冥王皱眉问房里的侍女,“红萼姑娘如何会昏倒?你们平时里没按时送上进补的汤药?”
侍女战战兢兢地回道,“回主上,奴婢们都是按圣医女的吩咐,按时熬药、服侍姑娘膳前用下的。”
两位专为后宫妇人医病的圣医女很快到了,她们看过红萼的面色和脉息,对冥王躬身道,“这位贵人可能是情绪上受了一些刺激、心情不畅所致,并无大碍。”
冥王冷冷地望向宫女们,“你们可是对姑娘言语中有所不敬,不然她为何心情不畅?”
众侍女们骇然跪地,“禀主君,奴婢不敢!是……红萼姑娘观了陛下娶亲的大典……回来气色就不太好……”
轩辕澈恍然:原来红萼是看到自己和云夕婚礼受到刺激……他并非看不出红萼眼中对他的爱慕之意,除却他曾对云夕发誓婚后绝无二心不说,单凭红萼是姑母的转世这一点,他就不可能对她有一丝异性间的情意……
冥王望望外面的天色,怕云夕等得心急,就要起身去前宫。
“陛下……”‘昏睡’中的红萼突然坐起身来,“红萼心口突突地跳个不停,很怕黑……您再陪红萼坐一会好不好?”
轩辕澈望着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实在不忍心拒绝,便又回身坐下。
云夕独自躺在宽大的红木床上,两眼直盯着帐顶繁复的花纹;她虽然在一气之下命侍卫关了宫门,但是也想到:凭轩辕澈的身手,就算是把门窗都用铁条焊上,只要他想进,也一样会进得新房来。
睡前被红萼那番话说得胸中郁闷,云夕还是选择相信冥王一次,等待轩辕澈一会回来对她解释清楚;毕竟他救了她那么多回,即使是对她另有所图,救命大恩也足够她以身相报了……
寒香和高娃在堂中对坐等待,随着月上中天,高娃的气恼越来越重,连呼吸声都粗重了许多,寒香过来扶她起身,“姨母,有我和小丫头们守着就行,您先去睡一会,去吧。”
高娃姨母低声骂了两句轩辕澈,摇摇晃晃地去厢房安歇了。
随着房角的沙漏渐渐流失着时光,窗外的天光开始变亮了,云夕眨眨酸涩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上天是极公平的,她曾在无意中破坏了秦六和楚凤歌的新婚之夜,报应就来得这么快!令自己的新婚之夜就这样孤单地在等待中度过……
其实,冥王在子夜时分到了丹凤宫门口,他见宫门紧闭,知道自己回来得太晚,便心虚地叩响了门环;女卫们的声音在门后响起:“何人半夜叩门?吉娜女王有令,天亮之前,不得放任何人进宫!”
轩辕澈忍气道,“快开门,是本王。”
女卫的声音更加冷淡,重复了一句方才的话,“女王有令,天亮之前,不得放任何人进宫!”
冥王顿时明白云夕真的生气了,他刚想一跃而入,进接到寝房去见云夕,又犹豫起来:万一云夕正在气头上,或是睡得正香,此时进去惊扰到她,岂不是后果更加不妙?
他摇摇头,转身走向对面的宫房;心中暗笑:没想到娶了夫人,还得回自己那个冷冰冰的寒玉床继续修炼。
轩辕澈一早进了丹凤宫,这次宫门大开,没有女卫再出来拦阻他,只是来自青鸟宫的这些女侍卫们望向他的眼神皆有不忿之气。
冥王目光一寒,正要叫住一个女卫斥她无礼,背后一声莺啼叫住了他,“陛下?”
轩辕澈回来头来,看见一身大红衣袍的红萼俏生生地站在门口,“你怎么来了?”
红萼甜甜地笑道,“红萼来祝贺两位陛下的新婚之喜,顺道讨个赏赐,不好么?”
她昨晚派侍女暗中随冥王看看他是否回到丹凤宫,听说陛下吃了闭门羹,夜里回前殿独居的,红萼兴奋得彻夜难眠。
轩辕澈不觉地微笑起来,“好罢,你与本王一起去看夕儿。”
云夕正立在院中仰望着远方山峦处的点点云朵,美好的侧面被东方初升的朝阳度上一层金色的光芒,轩辕澈看得呆住。
明媚晨阳之下,轻风拂动她淡黄色的衣袂,玲珑浮突的身影立在重重花木之间,美得如梦如幻,亦清冷得如同一尊女神的雕像——因为她转过来的面容上神情冰凉冷硬,不带有一丝亲切的温度……
云夕早已看到轩辕澈伴着红萼款款而来,男的玉带紧束白袍、发簪玉冠,显得高大俊美,女的红衣胜火,更加娇俏可人……倒真是般配的一对!
红萼走着,忽然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角上,一下子向前跌去,轩辕澈下意识地抱住她,红萼羞红了脸颊,回报冥王以深情的笑颜……
云夕冷哼一声,“冥王陛下当真是温柔体贴啊,昨天亲热了整晚还不够,非要到我这里再郎情妾意地腻味一番?这么大早陪着妾侍过来给正妻请安,难道是怕我这个悍妇欺了她?”
冥王见她误会,刚要解释,突然发现云夕吃醋生气的样子有别于平日里对他的不冷不淡,于是心中一动,索性揽紧了红萼的纤腰,“红萼生病了,又非要礼数周全地来身你请安,本王伴她一同过来。”
云夕憋住气,“好,人我见过了,礼数已经相当周全了,贤伉俪请回吧!若是陛下不放心您新欢的安危,切记不要再让她来多事讨嫌,只在你那边献媚即可!”
冥王笑容凝住,他没料到云夕的言词会如此之刻薄,当着宫女和红萼的面,丝毫不给他留情面。
红萼原本因轩辕澈突如其来的亲热而心生惊喜,看到云夕与冥王针锋相对的样子更加快意,她立刻做出委屈的样子伸手扯了扯冥王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