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正午,一个男人将竹简送去了魏家,卫秧展开竹简,不等他看完。
魏娈就迫不及待的说:“如何?是姐姐得来信吗?”
卫秧的精神很好,他看了魏娈一眼,笑而不语。
魏娈说:“到底是姐姐得来信吗?”她说着便去扯他的衣袖,抢他手里的竹简。
卫秧把手抬高了些,魏娈没抢到,脚下一趔趄摔到了卫秧怀里,卫秧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你自己看”然后将竹简给她。
魏娈脸都红了,垂着头,她看着竹简上的字,看着,却又好似没看进去,过了好一阵子,魏娈说:“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秦国找姐姐了?”她的声音很高,显然是非常高兴。
卫秧笑道:“是,马车已经停在门外了。”
魏娈很雀跃的说:“我现在就去收拾”又说:“娈儿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出过魏国呢”
范傲从房间里出来,看着魏娈和卫秧说笑,没什么好脸色,说:“秦国那地方,鬼都没有,有什么好的。”语调阴阳怪气。
范傲这种说法显然是很难讨女孩子欢心的,不仅不讨,还会招女孩子厌恶。
魏娈说:“不喜欢,你可以不去,没人非要你去不可”
范傲冷哼了一声,没说话,他肯定是要去的,范傲其实是好面子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面对魏娈时他就变得没皮没脸了起来,她嗔怪他,撵他,他都不生气,不仅不生气反倒更觉得她可爱了。
秦国
魏姝正坐在矮案前剥柚吃,刚入嘴是微涩的,过一会儿又变甜了,旁边烧着炭火盆,身上披着厚厚的貉子大麾,十分悠闲。
不一会儿,嬴渠进来了,他见她如此清闲,笑说:“不必朝议后,你倒是越发开心了”
魏姝笑道:“当然了,与你那些臣工勾心斗角可是很累的,现在我终于可以远离他们,怎么能不开心。”她说着剥了一瓣柚给他。
嬴渠没吃,笑了笑,说:“寡人何尝不想像你这般,也躲远他们。”
魏姝笑说:“君上是国君,躲不掉。”又说:“不过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同姝儿讲,只要是姝儿能为君上分忧的,定不遗余力。”
嬴渠笑了,看着她说:“寡人现在有些冷”
魏姝端正的坐在那里,心却乱了,跳的很快,快的她自己都有些无奈。
安静了一会儿,她笑了,不敢抬头,不敢看他,轻轻的说:“那我给君上暖暖”说着她起身坐到了他身侧。
嬴渠一挥手把她搂进了怀里,她的身子很柔软温暖,他抱着她能闻到她发上的清香,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笑了,说:“这才叫暖身”
魏姝坐在他的腿上,心跳的很厉害,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笑意,她听着,脸就更红了,过了一会儿她伸出双臂环过他的身子,将脸埋在他的脖颈上,他的皮肤很凉,她的面颊很烫,她说:“君上还冷吗?”
嬴渠说:“冷”他的手环过她的腰。
魏姝问:“姝儿沉吗?”她一想自己坐在他的腿上,身体贴着他,脸就更烫了。
嬴渠笑道:“沉,比千金还要重。”
魏姝也笑了,说:“君上要这么说,姝儿可就要生气了。”
嬴渠说:“生气会如何?”
魏姝没说话,在他脖颈处狠狠地咬可一口。
太突然了,下口也太重了,嬴渠疼的轻嗯了一声,但也没把她丢出去。
魏姝觉得口中都带着点血腥气,她咬完,咯咯的笑了,脸也不红了,好像讨了个大便宜一样,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开心。
嬴渠说:“欺负寡人就这么高兴?”
魏姝说:“我是第一个咬秦公的。”又说:“嬴渠哥哥若是不高兴,可以再咬姝儿一口。”
话落,嬴渠扯开了她的衣领,凑到了她的白皙脖颈旁,不等咬,魏姝就开始笑了,那地方实在是痒,他不用贴上去,光是呼吸洒在皮肤上,她就想笑。
嬴渠咬了上,用舌尖在咬住的那小块肌肤上轻轻打转,她就笑的不行,气喘吁吁,胸脯起伏,说:“嬴渠哥哥快些咬,别这样…”她一边说一边笑,脸色绯红。
嬴渠咬下了,她疼的身子一抖,差点掉眼泪。
嬴渠说:“疼了?”
魏姝点了点头,其实连血都没出,他根本没真用力咬她。嬴渠吻了吻浅浅的咬痕。
魏姝说:“嬴渠哥哥以后不准说姝儿沉”
嬴渠说:“好,不说”
魏姝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说:“嬴渠哥哥要说姝儿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子。”
嬴渠笑了,说:“好”他其实很头疼,近来朝堂上的事让他心疲力尽,但每每他来到她这里就会感觉很快乐,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魏姝说:“卫秧已经快入秦了,君上若是有时间,不妨召见他。”
嬴渠淡淡的嗯了一声,兴致并不高,他到来她这里不愿意再听那些政事。
魏姝说:“君上不愿见他?”
嬴渠说:“没有”语气平平淡淡的。
魏姝知道怎么哄他开心,她吻了吻他的唇,扯他的手,说:“嬴渠哥哥,就见见他吧”嬴渠虽未说话,但却笑了。
魏姝抱着他,攀着他的身子,吻他的唇,面颊,脖颈,说:“嬴渠哥哥,就见他一面吧。”
嬴渠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发,说:“好,见他”
卫秧是十一月中旬到的秦国,正是凛冬最冷的时候,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刮了一夜的风,早上起来时已窗子已经被雪给掩盖住了,燕宛哆哆嗦嗦的拿着扫帚清理,冻的手指通红,比火烧还要疼。
魏姝也心疼她,叫她别扫了,又取了些膏药给她。
正当时,一个寺人进来,也是脸冻的通红,说:“先生,外面有人找。”说着递过来一卷锦帛。
寺人也知道魏姝是姑娘,更知道他们君上隔三差五的便会忘魏姝这里跑,但他们仍是叫她先生,当做秦公的客。
魏姝猜到了,打开看,果然是卫秧到了,说道:“带我去见他们”寺人于是带路。
这大清晨的,非常寒冷,魏姝披着了件厚貉子披风,看见冻得鼻子发红的卫秧,不禁得笑了,说:“这是等多久了?”又说:“我妹妹呢?”
卫秧说:“她在栈馆,天气太过寒冷,没让她同来。”
卫秧在这等了有一会儿,他知道秦国冷,却没想会这么冷,现下冻的脚都木了,尽管脸还是很俊美得,但却没有一点风流倜傥劲了。
魏姝笑了:“应该叫你多冻一会儿好了。”
卫秧笑道:“珮玖狠心?”
魏姝说:“当然狠心,你若是敢做半点有愧于魏娈的事,我就叫你冻着,冻成冰。”
卫秧朗声笑了,说:“善”又说:“我带你去见魏娈?”
魏姝说:“先不急,这时候君上快下朝议了,你同我去面见君上。”
卫秧展了展袖,很惊讶的说:“此刻就去面见秦公?”他这一路而来风尘仆仆都没有好好收拾,面见君主理性先沐浴更衣。
魏姝说:“是,怎么?你尚未做好准备?”
卫秧笑道:“何需准备,经纶学识已在腹中,面见君王只凭一舌足矣。”他依旧是骄傲的,脸上带着一种自信桀骜的笑容,即便是身着陋衣也掩盖不了那夺目的神采,这才是大才该有的样子。
魏姝说:“那不就得了”她说着就往宫里走。
卫秧一同往宫里走,说:“然我衣冠不整,面见君上终有不妥。”他还是第一次面见君主,他是一个好颜面的人,当然不希望自己这么尘土满面的就去。
魏姝笑了,说:“那你要回去整理一番仪容?”
卫秧停顿了一下,忽又笑了,洒脱的说:“罢了,如此去吧”
秦宫里十分的简陋,寥寥几个寺人,漆黑的大高石墙和黛色砖瓦,地上的积雪也没有人清理,萧条的不行。
魏姝想卫秧在中原游历多年,便问:“这秦国与中原列国迥异,我初来之时也十分不适。”
卫秧没说话,他不是蔑视秦国,而是觉得激动,他此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热的,血已热,就像是要沸腾了一样,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他的眼里还闪烁着光芒,仿佛看着的不是简陋的秦国而是等待着初升的朝阳,非常的激动,然后他说:“如此秦国,方能容秧一展才学。”
魏姝笑了笑,说:“面见君上的机会十分不易,你可切莫辜负了。”
此刻,嬴渠刚刚下了早朝,回到政事殿,就听寺人禀报魏姝求见,如此清晨,她怎么回来?于是便召她进殿。
嬴渠刚一沾墨,就听见了魏姝的声音,欢快的像只鸟儿,几乎是跑进来的,道:“君上”
嬴渠就笑了,将刚沾了墨的笔置在一旁,说:“怎么来了?”
魏姝走到他身侧,跪坐了下来,说:“君上,卫秧到了。”
嬴渠总是能听到魏姝提及那人,心里自然是有印象的,他将她额前跑乱的碎发别到耳后,说:“现在何处?”
魏姝说:“就在殿外!”
嬴渠笑了,她这幅翘首期盼的样子,他就是没时间也得倒出时间来,况且他也十分好奇,这卫秧究竟有何能耐,能叫她如此推崇。
嬴渠淡淡的说:“召他进殿”
魏姝这便要出去了。
卫秧见她没有想进去的意思,说:“不同进?”
魏姝说:“不了,我在殿外侯着,防人打扰。”
紧接着卫秧进殿了,一身白色的宽袂深衣,黑发冠起,是个非常俊美的青年男子,身子颀长脊背挺拔,即便看起来满面尘土,但仍是气度华然,自信从容。
卫秧合袖行了一礼,说:“卫人卫秧拜见秦公”
嬴渠平淡的说:“先生不必拘礼,听闻先生有良计强秦,今不远千里而来,不妨一讲。”
他的语气不怠慢,却也算不上恭谨,非常的平淡,却又足够的威严。
自招贤令下后,他见过不少的所谓的列国才子,可大多呢?不过是图有高名,而无实才,不堪一用。他尚不知这个卫秧是否同那些人一样,不过打算姑且听之罢了。
同时,卫秧也觉得这个秦公与他所想的很不同,他知道秦公年轻,年仅二十一,但他却没想过秦公竟然生的如此清俊,在他的心里秦人都应生的十分粗犷,秦公更应是如此,想此他就想笑,亏得自己远走北海,周游列国,这想法还是拘泥于世俗。
卫秧说:“承蒙君上不嫌,屈尊听之,秧当不负君上拨冗之恩,尽毕生之所学,臣闻,以王道之术治国,可享国祚百年,此百年之后,天下动荡叠尸于野,以霸道之术治国,穷兵黩武杀伐不止,国之无宁日,百姓贫苦,国祚不过数十载,若以帝道之术治国,堪比三帝,一统天下,功盖千秋,可传至百世千世,乃至万世,国祚享之无穷也……”
……
时间过得很慢,魏姝在侧殿等着,过了一会儿就有些后悔了,她应该进去好了,也不知道卫秧同嬴渠说的如何。
她竖着耳朵偷听,听到的都是卫秧的一些零散的声音,很难判断出他说的是什么,同时她也没听见过嬴渠说话,
她的心啊,就这么一上一下的跳着,非常紧张。
又过了好一阵子,门开了,嬴渠出来了,面容依旧平静,没有欣喜也没有沮丧,甚至有些困倦,轻揉着自己的额头。
那样子让人很难摸透,魏姝心里就没底了,她向殿里探脖看。
嬴渠淡淡的道:“不必看了,卫秧已经走了”语气非常平淡。
魏姝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问:“他所言君上是否不喜?”
嬴渠没说话。
魏姝说:“还是他惹怒了君上,君上别生气,我这就去骂他!”
嬴渠看她紧张的样子就笑了。
他一笑,魏姝就松了口气,至少他没生气,这就好多了。
嬴渠坐在书案边,背靠着木质的凭几,斟了杯水。
魏姝跪坐在他身侧,追问道:“所以君上觉得如何?”
嬴渠喝了口水,说:“其人虽贤,然以帝道比三代,需数百年后方能成帝王之功,太过久远,秦内忧外患,寡人不能待,其法不适于秦。”
魏姝心骂,这个卫秧,在今朝楼时所言均是变法强国之术,怎么到秦国来反倒扯起什么帝道了,秦国内有腐朽宗室啃食,外有三晋虎视,哪里会用百年来行帝道,若帝道可行,那何不行儒家王道了。
魏姝说:“那他还说什么?当真就没一点可行之处?”
嬴渠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
魏姝这就不明白了,道:“君上何意?”
嬴渠非常平静的说:“寡人睡着了”
魏姝怔了一下,吭哧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
睡着了?
他竟然睡着了,而且还说的如此平静。
还有卫秧,卫秧他讲的到底有多无聊,竟然连嬴渠也能听睡着,她都快觉得此卫秧非此前之彼卫秧。
嬴渠看着平静,实际上也很难为情,非是他想睡,实在是那卫秧讲的太过冗长,嬴渠日夜勤勉,还刚下了早朝,本就困倦,难免时时而渐睡,越听就越没有兴致。
魏姝忽然就想起了赵灵以前教她的,为臣者取宠于君,当择其所兴,简其所厌,要了解君王的想法,像是并行比目鱼一般丝毫不差,像是磁石吸针一般不失毫厘的掌握君主的真情实感,卫秧虽有大才,却显然是不懂的,又或者他本就是在试探君主,世间大才都有点自己独特的毛病。
魏姝想去同卫秧说说去,道:“君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嬴渠没说话笑着摇了摇头,他没那么多的时间耗费,每日的政事都十分的繁冗。
魏姝抱着他的胳膊,说:“君上,再试一次吧,试一次。”说着噘嘴去亲他。
嬴渠笑了,用手挡住她恨不得撅到天上的嘴,说:“不行”
魏姝说:“君上,求你了”说着拉过他的手,去亲他的手心。
嬴渠笑的抚额,非常无奈,说:“不许如此”
魏姝不依,想只小狗一样,咬他的手指尖。嬴渠将手抽出来,道:“寡人未净手,脏”他其实是故意的,故意不答应她,让她撒娇求他,他喜欢她那副又着急又讨好的样子,非常的喜欢。
魏姝侧身坐在了他的腿上,勾着他的脖子,去亲他白皙的脸颊,说:“嬴渠哥哥,你再信姝儿一次,就一次。”
嬴渠只是笑,不说话。
魏姝去啄他好看的唇瓣,说:“一次”
他还是不说话。
魏姝又吻上他,把舌探进去,去舔他的舌,玲珑的身子向他身子贴去。
嬴渠说:“你这是在□□”
魏姝说:“不行吗?”
嬴渠说:“你不要考验寡人定力”
魏姝说:“我没考验”
然后她便又吻上了他,手已经抚摸上了他的胸口,隔着衣物一点点抚摸到他的喉结,那里鼓鼓的像是藏着一个硬实核桃,她的心跳的非常快。
什么也不想了,不去犹豫了,也不再挣扎彷徨了,她早就是他的人,她的身上留有他的印记,离开了他,她还能跟谁呢?
如果没有魏国的事,她现在已经嫁给他了不是吗?她如此告诉着自己,好让自己义无反顾的放纵沉沦。
嬴渠说:“寡人只给你一次机会,倒时你再后悔,就是哭,寡人也不会放你。”
魏姝吻着他的下颌,搂着他,她的声音含糊又嘶哑,说:“不后悔”